人在南天坐看萬古 第247章 東山白猿

    得到崔溟滄肯定地答覆之後，金不換臉色一白，如今雖然看上去風平浪靜，但實則比之前龍口渡海潮還要危險幾分。

    長青道人不在龍口渡，萬一大周那位聖明無過的天后心起殺念呢？

    崔溟滄倒是不甚在意地繼續聽曲，似乎這件事和他根本無關一樣，虛虛實實, 實實虛虛，上一次以圍殺長青道人佈局，目的在自己，這次以圍殺自己佈局，目的自然不在自己這裏，崔溟滄的目光眺望北方。

    ······

    船舶航行了兩天，進入了金平府境內，碼頭上一片蕭條之意, 即使龍口渡從海潮中緩了過來，但是盤踞在金平府北郭縣的黑山老妖越發勢大，而北郭縣往東，就是金平府僅有的兩個出海口之一。

    罕見的三層大船靠岸後，立馬引起蕭條碼頭的注意，一隻等人高的雪白大猿蹦蹦跳跳地從船上率先下來，四處張望。

    東山白猿？

    碼頭上的商賈走南闖北，金平府內又有東山，所以自然知曉東山白猿的傳聞，他們內心一陣火熱，不過又淡了下去，能夠帶着東山白猿招搖過市的，絕對非等閒之輩，這個時候敢靠岸金平府北郭縣的, 也非等閒之輩。

    下船之後，周德順好奇地打量四周, 向李長青問道，「師弟, 我們為什麼不用遁法？」

    作為一名現代人，周德順當然怎麼快捷怎麼來。

    李長青將碼頭的蕭瑟盡收眼底，「我在這裏有一樁因果，如今剛好了結，而且我想要將龍虎山的山門別院建在這裏，你覺得怎麼樣？」

    「不在龍口渡？」

    李長青看向周德順笑道，「若是建在龍口渡，那以後別院的弟子聽我的，還是聽師兄你的？」

    「當然是聽······」

    說道一半，周德順停了下來，他瞬間明白了李長青的意思，既然李長青想要走神祇之道，公私分明，自然不能夠對龍虎山這座仙門有着太多直接影響。

    在地球上他領閻君之職，在這裏他同樣是龍口渡城隍。

    而且若是這裏的別院全靠李長青建立，那麼之後自己會門派該怎麼述功？

    「還是師弟考慮得周到。」

    李長青接着說道，「這北郭縣盤踞着一位黑山老妖······」

    「等等，你說的是黑山老妖？」

    周德順驚詫地問道。

    「只不過是我給祂起的諢名，祂原本是黑山山神, 但五十年前天變，墜入魔道，如今差不多是第四重樓，正好印證九難之劫。」

    聽到對方才第四重樓，周德順放心下來，隨意地笑道，「這種小蝦米，師弟隨手就能夠解決。」

    他看到李長青似笑非笑的神色，語氣停頓遲疑，「師弟該不會是想要我解決黑山老妖吧？」

    李長青點頭，「如今可是龍虎山建立別院，不是龍口渡城隍建立別府。」

    周德順思考了一下，明白這是要給龍虎山『揚名』，如果龍虎山能夠剿滅盤踞在北郭縣的黑山老妖，那麼之後在金平府傳道也就順其自然了。

    而且有師弟在旁，就算自己干不過黑山老妖，也會有人兜底。

    這種幾乎沒有風險的鍛煉，周德順當然不會拒絕，他目光落在李長青身後的書生身上，「你該不會有一個化名叫寧采臣吧？」

    王明陽露出無奈地笑容，「周道長，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沒有化名。」

    周德順露出些許無奈的神色，看來只能夠先到北郭縣，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消息了。

    李長青倒是隨意，他將黑山老妖交給周公子，可不僅僅只是為了鍛煉自己的師兄。

    當初自己立下誓言，響應龍虎山氣運，與黑山老妖結下道敵。

    但是之後自己成就先天神祇，斬滅諸般因果，這誓言自然而然從身上脫落，但並不是消失不見，而是應在了龍虎氣之上，如今龍虎山想要在大周開別院，自然和黑山老妖形成『道敵』，所以最適合解決這個問題的人，反而是周德順。

    解決了黑山老妖這位『道敵』之後，周德順的實力也會突飛猛漲，在一段時間內幾乎沒有瓶頸。

    一行人都是修行者，腳程比李長青之前逃出金平府的時候不知道要快了多少，不過行到半路上，悟空卻拉了拉李長青的袖袍。

    李長青瞬間明白了悟空的意思，「你想要回去一趟？」

    悟空點了點頭，如今跟着老師，自己也算是小有成就，凡人說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行，自己順道將老師帶回東山去看看，說不定還能夠讓猴群沾沾仙氣。

    李長青心中一動，「帶路吧。」

    悟空發出一陣暢快的笑聲，猿嘯之音穿過層層樹林，不一會兒，一陣奇異的空間波動傳導而來。

    李長青沒有阻攔這陣空間波動，周圍突然響起一陣瀑布聲，由遠而近，仿佛主動靠了過來一樣，等眾人回過神來之時，雪白的水花濺在斑駁的青石之上，騰起一陣霧氣，一條宏大的瀑布仿佛從天空落下，茂密的樹林中結滿了野果，無數雪白的猿猴身影穿梭。

    孫炳虎打量四周，「這就是東山？比想像中更加奇妙啊。」

    東山雖然在大周世界時有傳聞，但就像是狐族的青丘，龍族的龍宮一樣，真正進入東山的人很少，因為這裏已經自成空間，並非在陽世之中。

    原本孫炳虎以為所謂的自成空間，也不過是靠着類似於紫府的法器，但剛剛被東山籠罩，他近乎沒有反抗能力，說明東山這處空間，比想像中更加玄妙。

    一位毛髮細長，身形有些佝僂的老猿帶着一眾白猿端着果實從遠處走來，見到李長青之後，竟然口吐人言，「見過無極太易道君，道君今日前來，令東山蓬蓽生輝。」

    李長青聽到老猿稱呼，笑道，「果然，心血來潮，必有所感。」

    自己無極太易道君的名號可沒有在這處世界流傳，這老白猿知曉自己的名號，要麼就是道行驚人，近乎天仙，要麼就是另有隱秘。

    而以自己的法目觀之，這老白猿也不過紫府之境，所以這東山應該另有隱秘。

    悟空看到老猿，激動地抓耳撓腮，老白猿訓斥道，「跟着道君這麼久，還沒有個人樣！」

    隨後他領着眾人往裏走去，寬廣的瀑布從中分開，露出石橋，石橋如同長虹，跨入一處如同宮殿般的石洞之中。

    周德順呼吸近乎停滯，認真打量石洞，想要找到那三個字，過了一會兒，他有些失望地小聲說道，「不是水簾洞啊。」

    老猿聽到水簾洞三個字微微一頓，然後轉身如同人一樣伸手邀約，「請。」

    李長青點頭，帶着眾人跨入石洞之內，這裏四季如春，靈氣盎然，洞穴之內長了不少奇花異果，白猿們殷勤地端上猴兒酒，將花果裝點在桌上。

    谷肜

    李長青端起猴兒酒細品，各種果香奇妙地融合在一起，即使除開其中的藥效，這種滋味也讓李長青有些驚詫。

    「好酒！」

    燕南讚嘆地說道，他是好酒之人，這猴兒酒雖然久聞，但還是第一次真正喝到。

    老猿聽到讚美，臉上笑意更濃，「今日招待貴賓，諸位不醉不歸，滿飲。」

    眾人推杯換盞，老猿擅長望氣，又活了幾百年，知道的奇聞異事數不勝數，說起來滔滔不絕，不知道過了多久，即使眾人之中酒量最好的燕南也有些神志迷糊，不一會兒就鼾聲大作。

    李長青神色如常，細品猴兒酒，這酒雖然初入口不烈，但畢竟是用奇花異草釀造的靈酒，即使是凝聚了陰神的真人也容易醉倒。

    老猿看着神色清醒的李長青，拱手說道，「道君，事關重大，他們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李長青點頭，指了指旁邊同樣醉倒的悟空，「他也不要知道嗎？」

    老猿猶豫了一下，「現在最好不要知道。」

    說罷，老猿起身，帶着李長青向洞府內走去，穿過一層層波光粼粼的水簾，一座金色的蓮花池印入眼帘，李長青的神色越發地凝重起來。

    面前這座蓮花池法理交匯，升騰起金色，紫色，黃色，赤紅，淺白等諸般氣運，不僅僅與這方世界相連，而且還蔓延諸天，與周圍的世界交互。

    他目光最終落入蓮花池中央，那裏一朵九品金蓮亭亭淨植，如同華蓋，每一品金蓮之中仿佛都托舉着一重世界，最頂端的金蓮之上擺放着一套整齊的盔甲。

    有沖天的花翎冠，有踏地的登雲靴，有威風凜凜的金色降龍甲，有頂天立地的血紅旗幟。

    旗幟無風招展，上書四個古樸神紋，『齊天大聖』。

    李長青的呼吸明顯粗重了一下，即使早有預料，即使親眼所見，他腦海中仍然思緒翻滾。

    因為那威風凜凜的金色降龍甲核心處的護心鏡早已經不翼而飛，只留下一個血色大洞。

    和地藏王菩薩胸口的血色大洞一樣！

    道果遺失！

    如果這套盔甲真的是屬於孫大聖的話，那麼在他成佛之後，這套盔甲就算受損也會被修復好，但如今盔甲殘破，還破在了最關鍵的地方。

    說明成佛之後，這位鬥戰勝佛仍然穿戴着這套盔甲參與了一次驚天動地的大戰。

    而這場大戰的結果，天庭破碎，地藏王寂滅，連孫大聖本身都消失不見。

    他疑惑地看向老白猿，「那悟空？」

    老白猿笑了笑，「這我哪知道，還要道君自己去尋找答案。」

    李長青陷入了沉思，自己當初看到悟空包括黃飛虎的時候，都隨意為其取名，當時根本沒有想過什麼沾染因果。

    畢竟即使在地球上，叫黃飛虎，叫趙公明的人也多不勝數，若是這樣就沾染因果，那因果也避無可避。

    而現在看來，真的是避無可避，冥冥之中，自有干預。

    「那你叫我來的目的是？」

    老白猿認真地說道，「道君，我懷疑大聖的一顆道果落在了此界之中。」

    一顆道果······

    看來猴子當初不止是凝聚了一顆道果，不過想想也合理，畢竟祂有女媧補天遺澤，又得了佛門最旺盛之時的氣運。

    以佛門氣運凝聚一枚道果，以女媧妖族氣運凝聚另外一枚道果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

    「你有線索嗎？」

    老白猿搖了搖頭，苦笑道，「若是有線索，我又怎麼會至今都遲疑不定。」

    「那你怎麼判斷這件事的？」

    老白猿指了指外面的洞穴，「當初悟空降生之後，大聖的盔甲出現了異動。」

    悟空降生之後······

    李長青目光露出思索，當初自己接到悟空之時，悟空明顯沒有出生多久，很顯然，在自己降臨這個世界的時候，悟空『順道』降生。

    是因為當初地球封閉，所以沒有辦法直接降臨地球，因此才以自己為依託嗎？

    不對，如果只是以自己為跳板，那麼中間涉及到很多問題，最大的問題就是南天門。

    這件鎮壓諸天的先天靈寶本身是有意志的，當初南天門送自己來到大周世界，本身應該也有謀劃，那麼悟空的異常在自己當時看來正常，卻瞞不過一直將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的南天門。

    但是南天門卻根本沒有提醒過自己，甚至默認了悟空隨着自己回歸地球。

    老白猿看到李長青臉色變化不定，明白他內心的擔憂，嘆息一聲說道，「道君，或許這並不是想要算計您，而是身不由己呢？」

    身不由己，李長青疑惑地看向老白猿。

    「一入輪迴，身不由己啊。」

    李長青突然笑了起來。

    老白猿好奇地問道，「道君為何發笑？」

    李長青一擺青色的衣袍，指了指九品蓮花上的盔甲，「我想到了昔年一樁仙神趣事。」

    「當初東王公轉世呂洞賓拜漢鍾離為師，這漢鍾離本來是東王公之徒，按理來說對自己這位『老師轉世』應該畢恭畢敬，但是面對呂洞賓之時，他卻沒有慣着，還警告若是犯了戒律，就要形神俱滅。」

    「無論悟空過去是誰，現在他都只是我的徒弟，一入輪迴，前塵皆消。」

    老白猿拱手說道，「道君若是覺得時機合適，這副盔甲請轉交給悟空。」

    李長青點頭，他伸手一揮，蓮花池中的九品蓮花落入手中，隱沒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