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熱鬧喧譁,人流眾多,除了蠻子外,也不乏一些被草原王招攬,收入麾下的,「棄暗投明」的涼國官員。看小說網 www.kanxiaoshuo.net
齊平又足夠低調,並不起眼,故而,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倏然變化的臉色。
「禾笙!」
他竟從嘈雜聲浪中,捕捉到了禾笙的名字。
在附近某幾個將領的交談中,草原王終於消耗光了耐心,為了慶賀大軍出征,準備今夜「吃掉」那個神通女修。
這裏的「吃」,顯然不怎么正經。
齊平一時間,也不知是焦急,還是慶幸,前者自不必說,若是自己今晚沒來,豈不是要追悔莫及。
後者,則說明,起碼在當下,禾笙還是「安全」的。
「還有機會!」
必須提早行動了,齊平抿了下嘴唇,遠遠看了宴會廳內,與草原王交談的黑色披風。
已有了決定。
悄無聲息,離開了此處,鑽入人群中,用「幻」字神符催眠了一個下人,問明地牢所在。
旋即遁入黑暗,辨認了下方向,朝某處趕去。
地牢內。
深處此地的犯人們不見天日,也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甚至連外頭的熱鬧聲浪,都半點聽不到。
牢房內。
書院弟子們一個個神情枯槁,虛弱地或躺或坐,在那一日元周到來後,這幾天裏,沒人在來提審過。
但他們卻反而愈發緊張,感覺死期已不遠。
「桄榔。」
突然,遠處牢房打開聲音傳來,驚醒了淺睡眠中的禾笙,她抬起頭,就看到一行人邁步走來。
「先生,」元周換了身新衣服,臉色平靜:「如何?可做出了決定?」
穿着白色儒生衣袍,臉龐蒼白無血色的禾笙平靜道:
「你殺了我吧。」
元周深深嘆了口氣:
「看來您已經做出了決定,我便也不再勸了,不過殺不殺您,我可做不了主。
呵,此時此刻,外頭正舉辦誓師晚宴,明日大軍就要出征,草原王下令,要單獨『提審』您,還請配合些,好歹是師生一場,我不想做的太粗魯。
況且,您這麼好的身子,若是傷了,在那床榻之上,也未免不美。」
聽到這句話,牢房內學子皆白色,一人罵道:
「你個畜生!你敢對先生無禮,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更有一名名學子試圖阻攔。
元周神情冷漠,揮手道:「動手。」
身後,兩名孔武有力的獄卒打開牢門,踢開被封了修為,比普通人還虛弱的學子們,一把抓住禾笙的胳膊,將她拖曳出去。
禾笙嘗試掙扎,但只迎來「啪」地一個耳光,打的她鼻樑上眼鏡飛出去,掉在地上。
白皙臉龐倏然浮現巴掌印。
「住手!打壞了臉,大王動怒起來,你們有腦袋掉嗎?」
元周呵斥,旋即捏起禾笙下巴,在後者憤怒的目光中,仔細打量片刻,這才鬆了口氣。
旋即,在一陣怒罵,唾棄,哀戚聲里,將失魂落魄的禾笙帶走。
臨走時,一名獄卒嗤笑:
「別想着別人了,你們先生若給大王服侍舒坦了,沒準還能混個奴婢的身份,至於你們,明日大軍出征,可還缺一批人祭旗。」
說完,咣當一聲,鎖上牢門,此處重歸死寂。
一時間,哭聲不絕,為禾笙,也為自己,身為書院學子,曾經的帝國天才,如今卻淪落的這般結局。
「奇恥大辱,奇恥大辱。」
一名男弟子搖搖晃晃起身,鐐銬嘩啦啦響,慘笑道:
「各位師弟師妹,師兄我無能,先走一步了。」
說着。
突然,猛地一頭朝牆壁撞去。
竟是要自絕於此。
「趙師兄!」
悽厲尖叫聲里,突然,「咣當」一聲巨響,從走廊盡頭傳來,那名尋死的弟子一愣,下意識停步,扭頭望去。
繼而,就見黑沉沉的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以及「嗚嗚」的掙扎聲。
就看到,一名讀書人打扮的青年,面無表情,從黑暗中走來。
手臂抬起,鐵鉗般攥着一名獄卒的喉嚨,後者奮力掙扎,臉龐青紫,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學子們愕然地看着這一幕,沒反應過來。
齊平掃過牢房,目光落在地上那隻破碎的眼鏡上,倏然變色:
「禾笙去哪了?!」
「嬤嬤,接下來如何做,不用我吩咐你了吧。」
某間房間外,一身黑衣的元周負手,小刷子一樣的雙眉下,眼神森寒,對面前三五個婦人說道。
幾名婦人戰戰兢兢,為首的一個膽氣卻足,堆笑道:
「您放心,不就是處置女子麼,不過,這位看着好像」
老嬤嬤遲疑地看着地上,半躺着的禾笙。
元周說道:
「這是個修行者,呵,放心,修為已經封死,又關了好些天,虛弱的很,不過為了避免麻煩,我餵了軟骨散,省得她自殺。」
「懂了,懂了。」老嬤嬤諂媚點頭。
元周又交代幾句,才邁步離開,老嬤嬤一聲令下,幾名婦人將渾身無力,好似抽去骨頭的禾笙拖進物里。
只見,裏頭擺着個大浴桶,熱氣騰騰,周邊還有一堆物件。
「刺啦!」
禾笙衣服倏然被撕開,她驚呼一聲,發現自己被扒光了,丟進了浴桶。
「噗通!」
神通修士身軀超凡,雖虛弱無比,卻仍白嫩細膩,令人垂涎欲滴。
這時候,炸開水花,她身上原本的灰塵,化為泥漿,流淌下來。
然後,幾名「孔武有力」的婦人合力,捉住她雙手雙腳,呈大字型,好似浣洗衣物般,將她浸泡又拉起。
之後,又扯來白色的沐巾,乃至滿是羊絨的刷子,開始仔仔細細,「刷」着禾笙身子的每一處。
「恩」
禾笙羞憤欲絕,眼神中淚水簌簌落下。
像她何等人物,在京都時,雖只是書院先生,地位卻足以與公主平起平坐。
讀書,餵貓,侍弄花草清清白白數十年,如今,卻被幾名村婦如此擺弄,羞辱,恨不得當場自盡。
可偏生渾身無力,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只能發出一聲聲哀鳴。
「啪!」老嬤嬤將刷子從她雙腿間抬起,一手打過去,帶着嫉妒道:
「鬼叫什麼,我們幾個又不是男子,要叫等床上叫去。」
禾笙瞪圓眼睛。
「呵,還是修行者呢,這身皮真是嫩啊,」老嬤嬤譏諷地揮舞着刷子:
「不過,又怎麼樣?不還是個女人。」
接着,便是一通污言穢語,極盡挖苦之能。
每一句話,都如鋼針,鑿進禾笙千瘡百孔的心裏,她眼神一點點灰暗下去,變得空洞,麻木,仿佛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
當她被從浴桶里撈出來,渾身皮膚泛紅,乾淨無塵,一群老婦人又仔細地將她擦乾淨,並熟稔地給她梳妝。
描眉畫鬢,綰起長發,穿上白色寬鬆的睡衣,只腰間用一條布帶繫着,方便解開。
「成了。」
當最後一步完成,銅鏡里,已經出現了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只是眼神空洞,沒有半點神采,如同失去魂魄的木偶。
幾人又將她抬到床上去,平放,然後才陸續退出去,關上房門。
接下來,就是等待宴會結束,草原王回來享用。
然而,就在幾名婦人關上房門,準備離開復命的時候,突然,聽到院門口,傳來沉重腳步聲,然後是守門侍衛恭敬的聲音:
「見過大王!」
院門口,身材魁梧,一身酒氣的草原王踏步走來,竟是離開了宴會廳,跑來了後院。
「大王怎麼這麼早過來。」一名親衛詫異。
草原王臉色一沉,不怒自威,冷冷瞥了他一眼:
「人送來了嗎。」
親衛打了個冷戰,只覺大王今日凶威更盛,忙低頭說:
「送來了,裏頭有人給那女修梳洗呢,大王是想先」
守門親衛懂了,眼神中露出恍然的神情。
看來,是大王等不及了,想先瞧瞧,甚至先玩一玩。
不過聽說可是神通境的女修啊,還是懂醫術的,這可罕見,而且模樣比草原女人嬌俏多了。
大王忍不住也情有可原。
只是大王這般孔武有力,不知道那女修能不能活着下來
「見過大王,大王千歲。」
這時候,幾名嬤嬤也跪倒,邀了下功,表示小娘子已經在裏頭了。
「滾,沒有允許,誰也不能進來!」草原王揮手。
幾名嬤嬤忙躬身走了,親衛則殷芩地關上大門。
草原王這才邁步,推開門,走入房間,柔和的燭光內,整個房間已打掃的乾淨整潔。
大紅色的床榻上,帷幔低垂,披着白色紗衣,黑髮盤起,妝容精緻,好似畫中仙子的禾笙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於小腹,看到草原王來到身側,居高臨下地俯瞰她。
禾笙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似一副失去靈魂的皮囊。
她無力抵抗,連死都做不到,只能絕望地迎接接下來的屈辱。
眼角,一滴清淚流淌下來。
然而,看到這一幕的草原王並未獸性大發,而是眼神中透出一絲痛惜,微微俯身,低聲說:
「三先生,你看看我。」
那聲音,無比熟悉。
禾笙空洞的眸子終於有了光彩,一點點聚焦,看着視野中,那有些模糊的高大人影。
失去了眼鏡的她,試圖眨眼,看清楚些。
閉上,睜開。
倏然,那凶神惡煞的草原王身影如水波破碎,化為一個熟悉的,年輕人的身影。
「齊」
禾笙倏然瞪圓了眼睛,好似難以置信,喉嚨里滾出這個字,旋即,又警惕起來:
「不你不」
她不信,齊平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是有人偽裝?
可是有何必要?
「是我。」齊平反覆明白她心中所想,攥住她的手。
神符筆浮現,如同一隻歡快的二哈,完全沒搞清楚狀況,樂顛顛地繞着兩人飛舞了一圈,然後小心翼翼地看向齊平,傳遞念頭:
我可以畫烏龜嗎?
「你」
禾笙愣愣地看着神符筆,終於確信,警惕之色飛快散去,眼神中蒙上水霧。
下一秒,卻努力說道:
「你快走」
她不知道齊平如何能潛入此處,但她清楚,以齊平區區三境的修為,在金帳王庭大本營,幾乎隨時會遭遇死亡。
恩她還不知道,齊平晉級了神隱,也不知道景隆朝廷沒了,以及豫州府城的事。
她在臨城被破不久,就被抓了,失去了與外界的聯繫。
齊平笑着搖搖頭,然後從懷中取出水晶磨片眼鏡。
眼鏡原本已經碎了一片,但他隨手用「歲月」神通將其還原,此刻完好如初。
將眼鏡戴在禾笙鼻樑上,齊平說道:
「不要問,我帶你出去。」
禾笙搖頭:「地牢」
齊平說道:「放心,地牢裏的學子,已經獲救了。」
禾笙瞪圓了眼睛。
他並沒說謊,此刻,那些學子都裝進了九州鑒里,他甚至也想將禾笙丟進去,但想了想,並沒有那樣做。
九州鑒裝人,是時刻需要消耗力量的。
其餘學子修為較低,短時間收進去消耗很小。
但禾笙不同,修為只是被封,並不是被廢,位格讓仍舊是三境,若是丟進九州鑒,要額外消耗許多真元。
而齊平接下來要面臨的戰鬥,卻不允許這樣大的真元浪費。
念及此,齊平略一思忖,拉起穿着白色紗衣的三先生,將她背在了背上。
想了想,又在後者雙目圓瞪的注視下,解開她的腰帶,將她結結實實,捆在了身上。
「這樣就方便多了。」齊平笑道。
禾笙臉龐倏地紅了,皺起眉頭,想說此舉失禮。
但想着之前的事好像也沒啥臉可丟的了,也就不吭聲了。
「草原王還在宴會廳和一幫大臣喝酒,此時後宅正是空虛的時候,呵,幸虧我看到了對方的樣子,才能偽裝
這裏不大方便,我們先出去,找個合適,開闊的地方。」
齊平說着,邁步往外走。
禾笙暈暈乎乎,想說以你的修為,帶上我大概率跑不掉,三境神通在別處很強,可在這裏
「什麼?大王來這邊了,怎麼可能?」
突然,院外傳來聲音。
赫然是元周,向上司復命後,總覺得有些不安,就又過來走一趟。
守衛道:
「是啊,大王剛才過來了,還要我們好好守門。」
元周臉色微變:
「大王在宴請諸將,豈會如此急色等等,大王進去多久了,你們可聽到房裏傳來動靜?」
守衛一愣,這才意識到不對勁,按理說,總該有些動靜才是。
「不好」
元周按住腰間刀柄,正要說什麼。
突然,院門無聲打開,背着禾笙的齊平笑吟吟走出來,眼神卻是冷的:
「好久不見。」
「齊平」元周瞳孔驟縮,仿佛見了鬼。
下一秒,他身形暴退,作勢大呼,可喉嚨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一個封字一閃而逝,「噗」的一聲,一杆暗金色戰矛刺穿了他的心臟,血液自口中溢出。
齊平搖頭,失望說道:「書院學子背叛,按院規處死。」
元周想說什麼,但卻永遠都說不出了。
他眼神灰暗下去,生命斷絕,臉上卻沒有戾氣與憤怒,而是釋然與解脫。
「噗噗」
齊平沒有遲疑,反手將其餘幾人殺死,旋即騰身一躍,朝外頭殺去。
如入無人之境。
禾笙雙臂環着他的肩膀,感受着身下顛簸,輕聲說道:
「我們會死嗎。」
「不會,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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