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海因里希能夠感覺到阿黛爾隔着燭火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希望她問些什麼,又不知道她若是問了,自己該如何回答。讀字閣 m.duzige.com
過了片刻, 約許是短短几秒, 也有可能是漫長几個世紀,女王收回了目光。
「這次的重點在於港口條例。」阿黛爾說。
她什麼也沒問。
「在航海與港口之間,航海更為敏感。」海因里希不知道自己是該驕傲於教導出來的學生如此優秀,能夠完全地將個人的感情與政務切割開來,還是該覺得苦澀。他將目光投向女王放在桌面上的一份文件。
之所以商討進行到這麼晚,與這份女王授意給私人法律顧問草擬的文件有關。
它是此次即將重新修訂的航海條例里的一部分。
文件開頭以漂亮得如同印刷的花體字寫着《羅蘭帝國進出口條例》, 如果要海因里希來形容的話, 它就是整部航海條例里最可怕,最有可能引/爆整個局勢的那一部分。
「貴族不會反對它,港口城市不會反對它,平民也不會反對它。」
阿黛爾手指輕輕敲着桌面, 沉思着,慢慢說道。
「但是它將迎來不止雅格王國的戒備。」海因里希說。
這件事與羅蘭如此的港口貿易有關。
十幾年前的那場海戰戰敗後,為了避免高昂的維護保養經費開支,也為了償還一部分戰爭欠款,羅蘭的皇家艦隊船隻被拍賣給了私人所有。在那以後, 羅蘭帝國的雙王時代告終,凱瑟利屬國叛亂,王后被送上斷頭台,國內政治陷入了長久的混亂。海軍從此一蹶不振。海軍的疲軟造成了短短十幾年間, 羅蘭帝國海上活動衰落,失去了海上武裝力量的保護,羅蘭的商人們根本無力於參與到風帆時代的海上角逐里去。
女王能夠逼迫海因里希退讓, 海因里希能夠說服絕大多數貴族放棄港口的控制權轉而接受掠奪許可,原因都是這個。
如今從自由商業城邦、圖瓦王朝等地而來的商船使羅蘭帝國東側的港口變得較為繁忙。但與此同時,令人痛心的是,往來的羅蘭帝國貿易貨物,竟然有七成以上是由外國的船隻裝運的。
出於這個原因,哪怕表面上羅蘭的港口依舊繁忙——甚至比以前更為繁忙,但對羅蘭人來說,他們的布料產業、航運業和造船業仍然正在迅速地衰落。
「金幣在家門口落進別人的口袋」。
用這句話來形容如今的羅蘭帝國再合適不過了。
而眼下,擺放在女王桌面上的這份《羅蘭帝國進出口條例》,毫無疑問將成為引/爆這種局面的導火索。
對於女王來說,這份條例是推動港口商業恢復發展,推動造船業發展必備條件。對往來外國商人艷羨不已的羅蘭商人和港口行政司法官們一定會舉雙手雙腳贊同——他們把自己的貧困歸咎於這些外國船隻很久了。貴族們……別忘了大多數貴族也有自己的商隊。
而對於帝國整體來說,他們還有一個更好的理由來支持這份條例——
轉嫁仇恨。
女王與她的政府能夠把這些年來,由於混亂和自然災害而在廣大民眾中誕生的怨恨,轉移到國外去,轉移到那些來滿載金錢的外國船隻上去。還能借這個機會,凝聚羅蘭人的民族意識。
但如果這麼做的話,他們將面對來自自由商會城市的敵意,來自教皇國的干涉,來自雅格王國的推波助瀾。
一場屬於商業領域,甚至很有可能引發到軍事領域的戰爭,將會由這份薄薄的文書打響。
「您可以等一等。」海因里希建議,「等到新市場打開後,再進行頒發。」
海因里希在這件事上持反對意見。
原因很多,為了帝國,為了家族,更重要的他自己不願意承認的是……為了他的私心。
他私心裏不希望阿黛爾提出這份條例。
它或許會為帝國帶來一個重振榮耀的機會,為港口為貴族為商人帶來前所未有的美好時代。但為女王帶來的,卻是更多的危機,更多的責難,更多的致命風險。
所有足夠清醒的人,都應該知道,女王如今的權威只是暫時的。
一旦女王主導這份法案,毫無疑問,人們會不遺餘力地利用她的「神佑」之名來宣傳它,來履行它。如果它蘊藏的機遇成功了,女王將被徹底奉上神壇,但如果它失敗了,女王與她的政府沒能承受住它蘊藏的風險,沒能抵擋住來自國外的壓力,帝國重陷泥沼,那麼原先被轉嫁走的仇恨將變本加厲地施加到女王身上。
人們不會去管是否是政府的實施失利,是否應當由整個運轉體系來承擔失敗的後果。
他們只會把一切憤怒傾注到女王身上。
屆時,女王很有可能再一次失去王冠,也失去性命。
「人們把王者當成神,」海因里希低聲說,「但王者終是凡人。」
阿黛爾久久地注視着桌面上的《羅蘭帝國進出口條例》,燭火光搖曳跳動,火焰的光明與灼熱並存。她自然可以等,等到新市場開闢後,萬無一失再來推行這份條例。
但是,她可以等,羅蘭不能等。
等到新市場開闢,羅蘭再來慢慢地發展造船業,慢慢地培養自己的水手和商人,那等到他們趕到新市場的時候,聞風而來的雅格商人和其他國家的商人,早已經將它瓜分完畢。
他們將打開的是一塊全新的蛋糕,在打開蛋糕盒子之前,他們就該準備好守護它的武器與力量。
「機遇與風險並存。」
阿黛爾回答。
她是女王,她即羅蘭,她為帝國的一切命運負責。她拿起筆,在條例的底端加上了一行字,最後簽署上自己的姓名:
阿黛爾·羅蘭。
筆跡凌厲,如戰刀出鞘。
……………………
一個月的國會準備期已經過去,國會正式召開的這天,帝國首都蓋爾特城被秋意籠罩。
蓋爾特之秋美得足以入畫,這座古老的帝國首都東側匍匐着廣闊綿延的王室森林,秋日那裏的楓樹成片成片地燃了起來,深紅金黃的葉華美得像是貴女的裙子。光掠過森林,落在由它拱衛的蓋爾特城上,這座古老的岩石建築林立的尖塔與城牆,也隨着變得沉鬱優雅。白河流經整座城市,在一天裏隨着太陽光線的變化而改變自己的色澤。
白河河岸兩側設有專門的檢查崗,用來停靠皇家的駁船。
在阿黛爾不那麼忙碌的時候,她會儘可能多的出現在人們眼前,要麼乘坐駁船在白河上航行,要麼騎馬經過蓋爾特的王室大道。在這方面,她的看法一向與海因里希相反,海因里希認為維持王者的神秘更有利鞏固威嚴,而阿黛爾則認為,一位統治者每遠離人民一步,就是把自己往斷頭台上送近一步。
國會開議這天,女王選擇乘坐駁船前去。
「人們都說她是被選定的玫瑰。」
身為海盜,薩蘭和魔術師沒有資格隨同女王參與國會開議儀式,他們混在人群里。
此刻,白河兩岸早早地就站滿了等着想見女王的市民們,他們中間的一些人曾親眼目睹過女王在道爾頓等人的簇擁在從聖瑪利亞大教堂中走出來,而有些人則因為那天自己沒有去廣場而悔得想要以頭搶地。
天佑女王的那一幕在這段時間裏,被無數巧手的畫師和金匠們再繪出來,錯過奇蹟的人們紛紛將它們買走,當成聖物一樣安放在自己家中。很快地,這類首飾盒,掛畫,聖盒子等事物成為了帝國首都最受歡迎的裝飾物。
當女王裝飾有玻璃窗戶的專屬駁船出現在河面上的時候,人們真心實意地歡呼了起來。
「真是位值得敬畏的君主啊。」
薩蘭低聲感嘆。
女王戴着王冠,穿着純白的長裙,裙上每一處精心而為的褶皺和蕾絲起伏處都綴着鑽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如星光的小圓亮點。裙外加了一件深紅的斗篷。粼粼的河面波光落在她身上,她的臉龐在光里如天使降臨人間。
女王朝着白河畔的人們露出笑容,並舉起手。
那是與貴族們或高傲或虛假的微笑完全不一樣的笑容。
薩蘭能夠感覺到,她是全心全意地熱愛着她的人民,她對她們展露的笑容如此溫和,如此親切。而他相信,不止他感受到了這點,所有人都感受到這一點。
歡呼聲變得更大了。
一名老人在女王朝他頷首回禮的時候,感動得熱淚盈眶。
薩蘭站在人群中,目睹這一切,忽然變得有些沉默。魔術師抬手壓了壓頭頂的寬檐帽,以為這一幕讓他打消了那足夠道爾頓把他崩了腦袋的想法,正想轉頭和他說話。沒想到,緊接着就聽到一句:
「……看起來更美了。」
魔術師沉默了片刻,站得離他遠了點。
道爾頓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否則恐怕會想要讓薩蘭連夜滾出羅蘭,滾到埃爾米亞大陸去。
在王室駁船抵達國會議場的時候,海因里希剛要上前一步,伸手將女王從船上扶下來。一旁的道爾頓搶先一步,朝女王伸出手。
作為女王的騎士統領,他被賜予了穿皇室專屬的紅色外套的權力。今天他穿的是騎士統領的服裝而非帝國元帥的服裝,肩膀上佩戴着那朵鑲嵌着紅寶石的黃金玫瑰,帶着潔白的手套。
女王將手放在他手上。
海因里希一言不發地站直了身,看着道爾頓將女王扶下船,女王側頭對他微微一笑表示感謝。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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