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面色一僵,大聲道:「仔細看清楚了是幹什麼的!這個節骨眼上騎馬亂跑,絕不是一般趕路的人!」
說話間,就見對面一騎「潑拉拉」的衝過小石橋,來到他們車隊前面,看到車頂上那迎風招展的破爛旗號,頓時大喜,老遠的就高聲喊道:「是美華護衛隊的弟兄麼?我是泗水物流中心的!能看到你們太好了!」
隊長打眼一看,衝過來的馬上之人渾身煙熏火燎的好似從煙囪里爬出來的一般,身上臉上都帶着血漬,顯見也不是輕鬆跑過來的。他眉頭一皺,大聲問道:「我們是兗州分部的。你這麼急急忙忙的幹什麼去?」
來人縱馬越過石牆,在車前拉住韁繩反身縱下來,一手扶着馬鞍子,一手撐在自己的大腿上,滿臉焦急的說道:「我是出來求助的!泗水分部被數百土匪圍攻,危在旦夕!」他從兜里拿出一個本本來,打開亮給這邊的人看着,說,「這是我的證件。」
隊長几人的眼神非常好,馬上看明白無誤,而後他的臉一下子沉了下去。這時候他算明白為什麼那麼多的土匪這麼出力的次第阻攔他們了。這一切除了要阻止他們前進,殺傷他們的人力之外,關鍵是要將他們拖住,而不僅僅是為了搶東西,試想這些傢伙們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不會開車也弄不走這十幾車的貨物,但是一旦拖住了他們,那麼對付泗水的人便可以安心行動了!不用問,從平邑集那個方向來的路上全是山道,阻攔更加容易,自己這一路平川大道的,離着兗州曲阜也近,顯然這是為了拖長時間重點圍攻啊!
泗水分部有一個巨大的倉庫。裏面除了有大量的商品貨物之外,更有一批精良的軍械儲備,那是作為進出沂蒙山區的隘口守備所用地軍用物資。一旦時機到了,整個泗水鎮武裝起來,那馬上就是一群直接威脅曲阜兗州的奇兵啊!這幫***土匪真會選地方!
隊長問:「你們為什麼不向周圍地村民聯防對求援?我記着這周圍應該有幾個村子是我們的組織駐防的,他們雖然槍不是很多,但是支援你們一把總成的吧?!」
來人喘息着苦笑道:「不行了!全亂了!不光我們這裏,各村各鎮的都有土匪在鬧事!好像全省的土匪突然都瘋了似的!他們顧不上了!」
他環顧一下四周,嘆息道:「看來你們這一路走地也不大順利啊!這幫混蛋這一次是想要把我們徹底搞垮了才肯罷休啊!這位隊長。你們還能不能戰鬥?你應該知道,我們分部一旦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隊長沉着臉說道:「這還用問嘛!只要咱們兄弟還能喘氣,就不能讓咱們的東西有失,保護不住咱們的地盤,哪還叫什麼護衛隊!你稍等一下,我們把這裏收拾一下,馬上趕過去,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幫子土匪趕出去!」
隊長回頭招呼眾人將第一輛車的東西卸到其他十一輛車上。然後將空車推到一旁,搬開石頭架起機槍,浩浩蕩蕩的趕奔泗水分部而去。
泗水鎮內。此時已經亂成一團。無以計數地亂匪成群結隊地在房舍之間亂穿亂跑。亂砸亂搶。沒有一點組織和章法。純粹是看見那裏順眼就奔那裏去。看到那裏有好東西便一哄而上。全然不顧旁邊是不是還有人在吆喝他們調轉方向去干別地。好東西就在眼前。誰顧得上那些看不見摸不着還得拿命拼地玩意?
若不是為了搶劫方便。若不是絕大部分地居民都跑光了。這時候地泗水鎮只怕要變**間地獄一般地景象。憋了好多年沒有發利市地土匪們終於有了這麼一次機會大發淫威肆意劫掠。那一定會把老百姓往死里整地。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有槍接完。所以還捨不得放火。
除了有限幾個地方還在據險死守之外。整個鎮子實際上已經陷落了。從兩邊地街道入口開始。這長長地寬闊大街兩側地店鋪絕大部分被砸開。裏面地東西折騰地滿地都是。拿走地都沒有弄壞浪費地多。
在最中間十字街口處。一座比其他地建築都高出來一倍地一座全石頭建造地樓房此時正在不停地嗆火之中。從四面包圍了地土匪們依仗着自己地人數足夠多。紛紛叫囂着用槍朝着裏面胡亂地打着。也不知道能不能將裏面地人轟出來。或者打死在裏頭。而裏面地人也似乎頑強地出人意料。整座樓都被打得千瘡百孔。所有地玻璃都碎成渣子一般。可想而之這裏曾經受到多麼激烈地圍攻。但是裏面仍舊時不時地往外打槍。雖然速度很慢。但幾乎槍槍都不落空。每一聲槍響。下面必定有人慘叫一聲。或仆倒在地。或抽搐着抱着身體地某個部位閃躲到掩體後面。
整座樓佔地非常地大。除了臨街主體建築是三層樓高地圓形拱頂洋樓之外。其後面坐進去地是深入到內部地倉庫。側面是高達六米地全石頭圍牆。不知道有多厚。上面拉着鐵絲網。正後面是倉庫入口。用巨大地石頭砌成地碉堡式門樓居高臨下。厚重地大鐵門緊閉。上頭是一個根根長矛一般地鐵稜子。寒光閃閃地貌似非常鋒利。
如此從沿街樓地二樓兩肩與後面地門樓碉堡相互照應。形成四面皆可防守地架勢。無論敵人從哪一面進攻。都會受到至少兩面地火力壓制。這是一個堅固地堡壘。甚至都不怕一般地火攻。若非如此。只怕也承受不住外面數百土匪地攻擊。
樓房的二層,右側的狹長弧頂窗戶旁邊,兩個人左右各一將身子掩藏在厚厚的石頭後面,手中都抓着一杆春田步槍,左邊那人的臉好似給爆碎的玻璃劃傷了似的,很多道細小的血口子仍血淋淋的,他地右手手掌也用白紗布裹得嚴嚴實實的,貌似也受了傷。
右邊那人右臂上用急救藥包壓着傷口。鮮血浸透了紗布從表面滲出來,而他的腿也似乎給子彈咬了一口似地,鮮血將褲管都浸透了。在腳邊留下一大灘的血漬。但是他好似傷的不是自己一般,咬着牙抱着槍,兩隻手雖然有些顫抖,但是卻沒有絲毫放鬆的意思。
他們之間的窗戶只剩下了手指頭粗細的鋼筋彎成的花樣圖案,牢牢地鑲嵌進將近一米厚的牆內,一張用一寸厚的南洋硬木製作的桌子被翻倒在地橫過來堵在窗戶的下半截上,貌似勉強可以當作一片掩體。在右側傷者的頭頂牆上。掛着一座象牙色聽筒的電話。
右側之人的眼睛有些黯淡了,因為流血過多又無暇急救的緣故,他看起來似乎有要暈厥休克的跡象,但是大約因為精神意志地強悍,他仍然在竭力的保持着清醒。看到他這般情形,左邊人說道:「秦站長,你還頂得住吧?你流了太多的血,要不我先在這裏頂一會兒,你先包紮一下!」
秦站長地眼睛使勁睜了一下,但馬上又黯淡下去。他竭力的搖搖頭,聲音有些虛弱的說:「我還行!流點血沒多大關係,這個位置不能丟!這幫混蛋搞了一天一夜。也該累了,只要咱們再挺住一時三刻的,興許援兵就能來了!小丁,你再去拿些子彈來,我估計待會他們能來一波猛地,到時候別來不及上子彈。那就糟糕了!」
小丁答應一聲,閃身往裏面走去。秦站長目送他出了房間之後,硬挺着的脖子突然軟下來,一雙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似的,怎麼都提不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勉力讓自己地眼睛睜開,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張開已經是慘白色的嘴唇,用牙齒在手背上狠狠的一口咬下去。但是他期待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因為血流的太多。他的神經反應已經非常的弱,這種試圖刺激自己提起精神的方法不能奏效。
左手無力地摔在腿上。右手攔住槍身杵在地上,肩膀靠着牆壁,半邊後腦勺枕在牆面上,他臉上露出一絲慘笑,似乎是想搖搖頭嘲笑一番自己,但那樣一點力氣仿佛都沒有了,這麼簡單地動作,做起來竟是如此的艱難。
雙眼不由自主地合上,他的都慢慢的往下沉,身子越發的綿軟,已將是整個人都要順着牆癱下去的時候,他忽然驚醒了似的猛地往上掙動一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股氣力重新將他的身子撐了起來。
他重新張開雙眼,眼神中冒出來一絲神光,塌陷下去的胸膛猛地鼓起來,他仿佛用盡了全神的力量咬住牙關,左手拔出刺刀,朝着自己那條好腿猛地紮下去!
「啊!」一聲驚叫響起,卻是去拿子彈的小丁復返之後,發現秦站長的自殘動作,驚呼之下,手中的子彈盒子「啪啦」一下落在地上,一雙眼睛驚恐的瞪大了,死死的看着秦站長。
秦站長的牙根滲出血來,但是卻一聲不吭,仿佛那一刀是扎在別人身上似的,但是他蠟黃的臉上,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扎進大腿足有七公分深的刺刀帶來劇烈的疼痛,刺激的他渾身肌肉都緊繃起來,已將黯淡下去的精神重新振奮起來。
「秦站長,你這是幹什麼!」小丁驚嚇的手足無措,他哆嗦着從身上拿出急救三角巾,彎腰便要去拔刀包紮傷口,卻被秦站長一手擋住了。
秦站長虛弱但堅決的搖搖頭,聲音低沉短促的說:「小丁!別管他了!有刀在,我還能保持清醒,一旦拔出來,我不能保證自己還是否撐得住。」
小丁一下子跪在地上,眼淚湧出來,他帶着哭腔說:「你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他已經猜出來秦站長為什麼這麼幹了。
秦站長咧開嘴,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看着小丁年輕的臉上那無助的神情,淡淡的說:「小丁,男子漢大丈夫的,別動不動就哭鼻子。你這個樣子,哪家的姑娘敢跟着你啊!他們可不喜歡軟皮蛋啊!」
小丁根本都沒心思聽他的調笑,他猛地站起來,抱住秦站長的肩膀,一邊往上抬一邊說:「秦站長。咱們打成現在這個樣子,對得起公司和上面了!我這就扶你到醫務室去,那裏興許還能找到一點血漿!」
秦站長不知道哪裏來地力氣。突然將肩膀猛地一晃,大聲罵道:「你混賬!我平時怎麼教你的!我們工作,打仗不是為了公司也不是為了上邊!我們這是在為自己為家人為將來在努力!不是為了對得起誰!這裏是我們的陣地,就是死也得把他守住,我們保護地,是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財產。還有自己的尊嚴!男子漢,要說到做到!」
小丁雙手僵在那裏,眼中噙着淚水,哽咽道:「可是!你這個樣子,這麼下去,你……!」
秦站長慘然笑道:「我沒事!不過是多留了一點血,等打跑了土匪,多喝點紅糖水,什麼都補回來了!你就別在那裏瞎緊張了。醫務室的血漿,那是好不容易運來的珍貴物資。我們都不知道怎麼用,可別隨便就浪費了!趕緊把子彈整理一下,土匪馬上要進攻了!」
小丁用力的橫手臂擦掉眼淚。死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將散落在地上的子彈分撥到兩邊,一顆顆的細心排好,他強忍着不讓自己去看秦站長的臉,但是他的手卻不爭氣的哆嗦着,好幾次拿不住子彈。掉在地上。
秦站長靠在牆上,依舊淡淡的笑着,看着小丁說:「小丁,沒什麼好擔心的!咱們看着老龐衝出去的,用不了多久,曲阜那邊就會來人了!就算咱們不走運死在這裏,家裏人都有公司照顧,長大上學工作,啥都不耽誤。你呀。還得好好地活着。你還沒娶媳婦呢!」
小丁只是低着頭整理那些子彈,眼淚卻不停的往下滴。他抬起眼帘飛速的瞟一眼,卻見秦站長地臉上帶着笑,正望着他。他又迅速將眼神放在地面上。
外面,土匪們經過一段時間的休息,又開始喊起話來:「哎!我說裏面的兄弟們啊!你們都折騰了一天一宿了!差不多就歇歇吧!大傢伙都是拿一份錢糧當一份差使,犯不着拿自己的老命去換啊!咱們就想要裏面那些紅貨!你們放一條縫兒給咱們,咱們也放一條路給你們,兩好尕一好!成不成?給個痛快話!」
小丁猛地將身子閃到窗戶前,手中長槍從鐵稜子中伸出去一尺長,槍口對準了下面仰着臉叉着腰喊得正歡的一個土匪扣動扳機,「砰」一聲脆響,他百忙中眼角好似看到那土匪身子猛地往後一栽,自己飛快的閃了回來。
幾乎同時,外面「砰砰」地槍聲響成一片,好幾發子彈擦着他的頭皮飛過去,打得內層牆壁上灰土「噗噗」直迸,另有相當一部分「篤篤篤」的打在厚厚的硬木桌台上,有的將台面穿出來透明窟窿,有的則將後面頂出來一塊,明顯子彈的威力參差不齊。
在樓房的另外一側,也幾乎同時想起來劇烈的槍聲,不用說是那邊地同事們也在開槍交火,他們也沒有聽土匪們瞎叫喚,而是以子彈代替自己作了回答。
外面,土匪們一邊開槍,一邊大聲地叫喊着:「他***!哪有這樣地!又不是守着金山銀山,至於這麼拼命嘛!惹急了老子,一把火燒死你們這群不識抬舉的混賬東西!」
數百號土匪的後面,在街角的牆後面,一個身穿長衫帶着圓框眼鏡、留着三七分頭的中年男子正一臉焦急的瞪着面前之人,棉袖之中,一根被煙草熏得焦黃的手指頭遙遙指着那間堅固的堡壘,聲音有些干啞的大聲說道:「章老大!你們能不能再快點?!這都兩天了!這麼一間鋪子還打不開?!時間拖得太久,恐生變故啊!」
他的對面,是個五短身材面色黧黑的疤臉大漢,此人一頭的半寸發茬子,三角眼獅子鼻,半張着的嘴角上叼着一根香煙,開合之間露出裏面鑲嵌着的大金牙,透過渾濁的煙霧斜藐着長衫人,陰陰的說:「孔保長,這一趟買賣可是說好了的,咱們兄弟弄開這個地方,東西我們隨便拿一半!大家都按道上的規矩辦,可是你不該把底細瞞着咱們!這樣的地方,這麼凶的槍火,肯定不是你說的那點東西,要不怎麼值得他們這麼拼命?沒有炮,沒有手榴彈,咱們要搞開這麼結實的圍子不容易。你他娘的光着急有什麼用?!你不就是擔心來人支援嘛!放心吧!西面有三百來號弟兄擋着路,東面那是有洪家寨的四五百條槍,三兩天是進不來人了!有那功夫,你還是跟咱說說,這裏頭到底有什麼紅貨,至於這麼拼命的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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