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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大雪紛飛,日頭西斜,少女漠然地看着飄在鞋面上的雪花。樂筆趣 m.lebiqu.com
郭敏不顧眾人的阻攔,到底是抱着母親的靈位立於將軍府的朱門之外。
她向來不耐寒,奶娘周氏給她緊裹緊捂了兩層棉襖,外面還罩着抵寒的兔絨大斗篷,儘管如此,北風颳過她的臉,也生生的疼。
原本早該到京的車隊,姍姍來遲。
也幸好沒讓她多等,就在眾人低呼聲中,她看見前面一輛馬車冒着煙雪,可是直奔府邸而來。她微微眯起了雙眼,挺直了背脊。
那個混蛋爹爹郭守義,離家七年到底還是帶着小妾回來了。
周氏在她旁邊小聲勸着:「小小姐千萬沉住氣,小姐過世的事情姑爺也不知道,他這些年也不容易,有什麼事還待忍上一忍回屋裏去說,仔細身子要緊。」
郭敏冷哼一聲,丫鬟玲花給她打着傘:「夫人走的時候大人不知道,現在讓他知道也不晚啊。聽說在外都有孩子了,我看咱們夫人就是被他氣出病來才走這麼早的,小姐你拳打五省學子都沒有對手,等她們進門可得好好收拾收拾!」
將軍府的老將家奴郭勇也聽得真切:「玲花!你個小兔崽子!」
玲花是他孫女,對他吐着舌頭不以為然。
說話間,馬車越行越近,車夫扯住韁繩吁了一聲,車還沒等停穩當,就聽一個男人渾厚的笑聲從車中傳了出來。
緊接着一隻大手掀開車簾,郭敏那個幾年未見的爹爹動作敏捷,眨眼間就從車上跳了下來。
郭敏抿唇,他身形高大,一雙英眉入鬢,目光深邃看着她一臉驚喜。
「敏敏?」男人幾步就到了她的跟前:「你是我閨女敏敏!」
「守義!」
郭守義自幼父母雙亡,都是老郭他帶大的。
這些年看着他一鳴驚人,看着他娶了徐家的千金,也看着他為了功名在外拼搏,尤其這一去邊疆七年才回,從男孩到男人再到中年,一想到那等聰穎的夫人,非要瞞着死訊他還不知,越看越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男人作勢來擁女兒,看着他笑:「郭叔!」
說話時四處張望了下:「雪初呢?現在詔書已下,我乃名副其實的護國大將軍,她怎不出來?」
郭敏的母親,徐家女名喚雪初,他神色倨傲,卻也忍不住眼光亂飄。
其實她已經故去四年了,少女迎風而立,忍不住譏諷出聲:「你還知道問我娘?」
單臂一拐,這從他懷裏鑽了出來,郭敏將一空白靈位舉到了他的面前:「你自己看吧,非要走非要惦記着那些功名惦記着你邊疆相好的,那時候她身體都不好了,你還有臉往回寄信說生個兒子有後,也幸好她早就死了,用不着看你領着別人進門。」
她舉得太過大力,手腕處露出一小截雪白的肌膚。
靈位上面一個字都沒有,本來是不該相信的,可他乾笑出聲抻着脖子張望……一干奴僕啜泣出聲……這些年,她一個字都沒給他回過,他功成名就,還想叫她看看他,這次還看他不起?
結果呢?
郭守義怔怔看着女兒,如遭雷擊。
郭敏只是冷笑:「我娘不叫告訴你,可她等着這一天,等你功成名就回來時,讓我問你,這靈位上怎麼寫?是姓郭還是姓徐!」
後面的馬車也到了這將軍府的門口,車夫停車,車裏還有女人陣陣的咳嗽聲。
一個穿着紅綾襖,青白褂子的丫鬟模樣的圓臉姑娘下車來跑了郭守義的面前:「大人!夫人受了寒氣要熬不住了!」
郭敏眼角微挑,只對着父親怒目以示。
郭守義卻是愣愣地看着將軍府上的門匾,他雖不在京城,可隨着他進階他的家翻修了又翻修,再不是那個寒門郭府,從前郭雪初送他出門,倚門而立,還猶在眼前。
不想二人嘔着這口氣,竟是天人永隔。
這丫鬟還說什麼夫人夫人的,這一聲仿佛利刃扎在了他心上,他氣極惱極滿腹的憤恨懊悔不知如何發泄,頓時怒吼一聲:「夫人夫人夫人個狗屁!你們夫人在院裏呢!」
說着,失魂落魄一樣,再不顧身後那些,竟是沖了院裏去。
車上又有人掀開車簾,郭敏抱緊母親的這最後一點念想,抬眸。
能看見一個婦人遍身綾羅,白着一張臉,正怯怯地看着她……
她別開目光,轉身把靈位交給了周氏:「給我娘送回去,看誰敢進她的屋子?」
周氏連忙接了過去,那後面還有七八輛車,郭敏嗤笑一聲是抬腿就走。
玲花舉着傘趕緊追了上去:「小姐!小姐你去哪裏啊我給你打傘!」
大風吹過,她手裏的傘一下就亂了去,干跺腳也追不上人了。
郭守義年輕的時候家境貧寒,徐家名門不許婚事,彼時徐雪初執意下嫁,爹娘狠不下心來到底是如了她的心。可婚後二人聚少離多,年過三十才有郭敏,後來他為着功名離京,不曾想一朝功成名就,也早已物是人非。
徐雪初一生聰慧,她在閉眼之前給女兒做了總總安排,包括她和李刃的婚事都一手促成。郭敏是早產,從小身子不好,也就在舅舅家裏當個兒子養大的。徐家人文能武能,這孩子從小早慧,性格敏-感,文武雙全顏面又好,娘死爹不回,可真是每見一次都要心疼一次。
不過,可能徐雪初自己也沒想過,她的女兒經由她這傳奇的半生,會變成什麼模樣。郭敏自小和表哥徐留白一起長大,女兒家原本的嬌柔半分沒有,有的就是風流做派,舅舅舅母都是從武,等注意到這孩子給養成半個兒郎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從自家大門口過來,一路往西到了皇宮的西華門,守門的侍衛都認識她,對她要進宮是習以為常,還好心地給她拿了門牌。
李刃的生母玉貴妃是看着她長大的,待她猶如親女。平時也總是招她進宮說話,宮裏人都熟得很,一個小宮女帶着她輕車熟路地去往長寧宮,郭敏勉強扯出一點笑意來,她平日都喜歡做男兒裝扮風流倜儻,這小宮女見她笑容頓時紅了臉,這就知無不盡了:「小王爺也才回來,說是在外面得了個好東西要給娘娘,可惜娘娘身體不適連見都沒見呢!」
她習以為常,淡淡嗯了一聲。
郭敏不喜胭脂水粉的那些東西,總是素顏朝天,她不似別個女孩嬌柔,英眉杏目,作男孩裝扮又有女孩風韻,做女孩裝扮又有男孩的英美,又因她時常淺笑,一派風流作為,宮裏的宮女們都喜歡她。
這小宮女也是,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只忐忑地送她到了大殿門口。
穿過外面長廊,到了裏間,郭敏果然看見李刃坐在一邊,四目相對,都在彼此的目光當中看見了嫌棄,各自別開了目光。
少年手裏拿着一塊圓圓的東西,別開眼後難得發現她沒有像平常那樣奚落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
郭敏眼觀六路:「看什麼?」
李刃注意到她不比往日心情,不悅道:「聽說你爹回來了?還給你找個後娘?」
一刀正戳在她心窩子上面,她斜眼,在外人面前的那些假笑完全不用給他看,冷冷地盯着他的眼,她一字一字道:「你最好把嘴閉上。」
說着伸手解開濕漉漉的大斗篷,連着裏面兩層棉襖都脫了下來扔在一邊。
殿內溫暖如春,她裏面只穿着單衣,動作間鎖骨又露了出來。
往日多看她一眼都不行,今日竟然反常……她額前的碎發上面還有雪化成的水珠,紅紅的鼻尖,紅紅的眼,少年怎能閉嘴,這就起身晃到了她的跟前,背着手嘖嘖出聲:「嘖嘖嘖,看看你這可憐見的模樣,往日氣我打我的能耐哪去了?巴巴地進宮來幹什麼?我母妃又不是你親娘,一有事你就來……」
「李刃!」
玉貴妃厲聲呵斥,急步而來。
李刃適時閉上了嘴,在母親面前他一向溫順,露出溫和的笑意來:「母妃身體可好些了?」
玉貴妃只是看着郭敏:「怎麼了,敏敏?」
郭敏低頭,齊膝跪下:「姨母,我爹回來了,我來取我娘的遺物。」
徐雪初與玉貴妃以姐妹相稱,她故去以後給女兒留了些東西在宮裏,說等郭守義回來,她才能來拿。
玉貴妃站在她的面前,這孩子平日看着笑意吟吟,其實不易近人。
揮手叫人去偏殿裏取過好友的東西,她伸手拉起了郭敏:「外面雪這麼大,你一直走着來的嗎?」
說着還拿出帕子給她擦臉,眼角都是慈母的愛意。
李刃眼一挑,眸中戾氣立現。
從來都是這樣,母親的關懷只對她一個人,倘若不是他長得實在肖像父皇,早就以為自己是外面抱來養的了。
郭敏若是平常,他能想到她的模樣,定然對着母親撒嬌,趾高氣揚地一邊對着他挑釁一邊對着母親眨眼,說不定還會倒打一耙說他欺負她。
他退避三舍,坐了一邊。
不過這姑娘卻無往日囂張氣焰,一反常態靠在了玉貴妃的肩頭,她個子高挑,低頭才能靠上。
玉貴妃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予以安慰:「我知道你心裏難過,不願意回去就住在宮裏,或者去你舅舅家,你爹若是找來我和他說。」
她的手永遠都那樣輕柔,郭敏笑,隨即站直身體:「我回去,沒事。」
說話間宮女拿來了一長方錦盒,玉貴妃命人打開密封的盒蓋,露出裏面的一方絹帕,她拿起來輕輕放在郭敏的手裏:「其實並沒有什麼,這手帕是你娘年輕時候繡的,把它給你爹,他就明白了。」
郭敏拿在手中,發現只是普通不過的個帕子,上面點點紅梅雪中傲然,還能看出母親略顯蹩腳的針線活。
玉貴妃回眸,收起了笑意,淡淡瞥着李刃:「敏敏到底是個女孩兒,你送她回去,好叫他們知道,安逸王將來的妻子,看誰敢小看了去?」
說着像個慈母一樣,攬她入懷:「聽姨母的話,沒有人敢欺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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