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厲景深 第1272章 夢遊症

    何添急急忙忙地從蓉城回來,路上連口水都沒有喝,他打電話叫上周毅,把周毅遇到附近的茶餐廳包了個房間談顧晚秋這件事。

    「顧晚秋死了。」

    周毅剛坐下來就聽到何添說,他身體一僵,臉上的意外並沒有停留多久。

    「什麼時候死的?」

    「昨天。」

    周毅沉默了一會兒。

    何添一天沒吃什麼東西,剛到蓉城直奔顧晚秋那兒,得知她死了後,又買票急急忙忙地趕回來,這會兒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菜端上桌,他喝了半碗湯,等力氣恢復了才慢慢地把細節說給周毅聽。

    「老大昨晚沒發酒瘋吧?」

    周毅臉色平靜道:「跟你走之前差不多,沒怎麼發瘋,就是睡得不踏實,一晚上都在喊顧晚秋,一睡睡到中午才起床,還是做噩夢被嚇醒的。」

    何添放下手裏的碗,一臉的不可置信:「做噩夢還被嚇醒?」

    「是。」

    周毅說的那些話,每一個字看是那樣的普通,可串聯在一起,加上厲謹行的名字,就感覺很稀奇,要知道,厲謹行可從來沒有睡到這麼晚過,更不會被噩夢驚醒。

    有一種十分理性的人,就算睡着了也是理性的,分得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

    當初顧晚秋忽然消失傳來她死訊的時候,厲謹行也沒有像這樣過。

    當然,那次顧晚秋死也是假死。

    這次是真的死了,可厲謹行不知道啊......

    難道說又有什麼心靈感應?

    這種玄幻的事情,是無法客觀說明的。

    只是,現在厲謹行對顧晚秋的死尚且不知道,都變成這副鬼樣了,要是他知道,顧晚秋死了,還是為他而死,那得有多瘋狂。

    只是一晚上,何添都受不了,要是每天發作一次,或者一周發作一次,別說厲謹行瘋不瘋了,他要是跟着他,遲早他也得瘋。

    因此何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絕對要嚴守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讓厲謹行知道真相。

    隱瞞欺騙厲謹行需要巨大的勇氣和承受壓力。

    這麼大的一件事壓在他身上,何添一時間只覺得胸悶氣燥,連飯都吃不下了。

    周毅安靜了一會兒,問了句:「你說這個世上有沒有靈魂感應。」

    沒想到,周毅的想法居然和何添一樣。

    周毅繼續說:「老大可能是已經感應到顧晚秋死了,不是說,人死後會託夢嗎?」

    「你是說,昨晚顧晚秋給老大託夢了?」

    周毅一本正經,他以前也不信這些,可世上總會發生一兩件無法用科學來證明的事,顧晚秋一死,老大就開始做關於她的噩夢,這讓周毅怎麼不去多想。

    他在懷疑,厲謹行做的那個夢,就是夢見顧晚秋死了。

    周毅皺着眉:「怎麼這人死了,也不安分?」

    這話放在以前,絕對是何添來說,如今他聽到周毅說出這句極其犀利的話,不知道為什麼心裏面有些不舒服。

    可能是他陪了顧晚秋一段時間,看着她是如何放下過去,看着她的身體是怎麼日漸消瘦下去的。

    那天,顧晚秋不顧一切地跪在玫瑰叢里翻找戒指的那一幕,對他影響很大,以前何添還挺厭惡她的,認為這人矯揉造作,實在是配不上厲謹行,偏偏就是這麼個人能掀起厲謹行重要的情緒,因此他越發看她不爽。

    人一死,之前再看不慣的事也煙消雲散了,何況,顧晚秋死得還這麼的痛苦,聽那個護工說起顧晚秋生前一樁樁事,很難讓人不共情。

    「你不覺得顧晚秋挺可憐的嗎?」

    「是可憐,但更多的是可恨。」周毅面無表情,他一貫如此,對顧晚秋十分的冷淡,他不像何添那樣有什麼話都說出,他是忍在心裏,對顧晚秋的不滿也是如此。

    周毅繼續說道:「如果不是當初她給老大下毒,她也不會有這個下場,一命還一命,很正常。」

    「可當時她也不知道那是要人命的毒。」

    「不知道,就可以推掉所有,不承擔任何責任嗎?」周毅蹙眉,板着一張臉嚴肅地看着何添,「何添,你什麼時候開始為顧晚秋解釋起來了,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她的嗎?」

    「我以前是看她不順眼,但是她現在人已經死了。」

    「人死了,曾經發生的事就可以當做沒發生嗎?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活着的人,卻因為她受罪遭殃。」

    何添見狀,果斷地閉上嘴,他說不過周毅,因為周毅說得也不無道理,可顧晚秋能怎麼做,活着不行,死了也不行?她現在都已經成一捧灰了,難道還要把她挖出來挫骨揚灰嗎?

    何添不想在這件事上面停留太久的,轉移話題問道。

    「我走後,老大有沒有問起我來。」

    「今天中午醒的時候問了句,我說你是去出差了。」周毅心裏面很不踏實,本以為顧晚秋一走,久而久之,厲謹行也就會忘記這個人。

    畢竟這次顧晚秋傷厲謹行不輕,也是厲謹行最終放過了她。

    可誰曾想,厲謹行只是表面放過她,心裏面依舊沒能放過。

    他有預感,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人越是容易擔心發生的事,就越容易發生,躲都躲不掉。

    遲早有一天,厲謹行會發現所有,到時候不是該如何勸厲謹行的問題,而是他們怎麼逃脫責任。

    他們雖然和厲謹行認識很長時間了,但厲謹行這個人,有個底線是不能碰的,那就是欺騙。

    對他來說,欺騙就是背叛他的意思。

    他對自己都這麼狠,對他們能做到不去計較嗎?

    只怕面上不計較,也會怨他們。

    「顧晚秋既然死了,那她的屍體埋在什麼地方?」

    「她的骨灰被人帶到了海城。」

    「什麼?在海城?」周毅不淡定了,「何添你到底有多少事瞞着我?」


    何添解釋道:「我哪有什麼事瞞着你,你也知道是我給她安排的住處,還給了她一張銀行卡,她花錢請了兩個照看她的人,現在她死了,其中一個人就帶着她的骨灰,打算按照她的遺言埋在這裏,其實也能想通,畢竟這裏是她長大的地方,是她的家,落葉歸根,而她屬於這裏。」

    「你就不怕帶着她骨灰的那個人去找老大,提前暴露這些事?」周毅咬牙,他發現他在意的事,何添一點都不在意,曾經統一戰線的兩人,如今仿佛有了隔閡,不知不覺中,就越來越遠了。

    「他不會」

    「你怎麼知道他不會?」

    「因為我相信顧晚秋。」所以更準確的來說,是認定顧晚秋不會來找厲謹行,如果她讓人帶着她的骨灰來找厲謹行,那麼當初她活着的時候就不會離開厲謹行了,死在他面前,對他的傷害不是更大嗎?

    周毅張了張嘴,對上何添認真的神色,到底是把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都已經這樣了,他還能說什麼,只能儘量祈願,希望一切都和何添想的那樣,也希望顧晚秋的死永遠都不會被厲謹行知道。

    厲謹行如今這個情況,何添雖然怕他發瘋,但要是扔下他不管,他也放心不了。

    因此在吃完飯後,就和周毅回去了秋樂莊園。

    周毅很少去秋樂莊園,就更別說住在那兒了,很多時候都是何添硬拉上他。

    對於周圍的變化,周毅很少去觀察,也不在意,看着那片光禿禿,連根雜草都沒有的地,心裏面雖然覺得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何添回到房間,打開電腦開始查看監控器,看着昨天發酒瘋喊着顧晚秋名字的厲謹行。

    中午下樓的厲謹行,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何添嘆了口氣把電腦關上。

    越是全副武裝的人,卸下盔甲後,往往不堪一擊。

    厲謹行白天照常工作,九月三十日那天,喝醉酒發生的事,他好像一夜之間全忘記了。

    生活正常繼續,與之前沒什麼兩樣,至少何添看不出來有什麼變化。

    見識過厲謹行做出過多瘋狂的事,何添是不相信他能一直維持現狀。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越是平靜的海面,越容易驚濤駭浪。

    這會兒的平靜,也不過是海嘯前的蟄伏,何添不敢大意,因此他住在秋樂莊園裏的時候,一直緊盯着厲謹行喝酒。

    可哪怕不喝酒,厲謹行也會每晚做夢夢見顧晚秋。

    他能看到她的地方也只有夢裏,一連夢到顧晚秋一個星期。

    厲謹行終於出現異常了。

    有一天晚上,何添半夜起床喝水,看到大門大打開着,外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他腦子不清醒,第一反應是小偷。

    但隨後一想,海城安保做得最好的地方就是秋樂莊園,莊園內外都有嚴加看守的保鏢以及保安,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盯着,以及每個路段的監控器。

    哪個不怕死的小偷會來這裏偷東西?要是被抓到,按照厲謹行的脾性,不死那也得活剮一層皮。

    可既然不是小偷那會是誰?或許是莊園裏的下人

    何添跟着動靜走出去,放輕手腳慢慢移動到門口,他都已經開燈了,可外面的人絲毫不受影響,動靜越來越大。

    外面,昏黃的路燈下,何添終於看清了製造出動靜的人。

    何添張着嘴,整個人像是被點了穴一樣,直接愣住,大氣都不敢出

    他猜誰都沒猜到外面的人會是厲謹行。

    厲謹行跪在那片壞死的玫瑰地里,他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動作急躁,一直在刨地。

    何添看着看着,忽然發現不對勁兒,厲謹行的動作過於單一重複了,就像是一台設定程序好的機器,沒有多餘的感情,只是麻木地在那兒刨。

    何添走過去的聲音不小,都沒有引起厲謹行的注意。

    越靠近,何添越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厲謹行半睜着一雙眼睛,像是沒睡醒的樣子,仔細看,一雙眼睛空洞無神,仿佛是一具被操控的傀儡。

    「老大」何添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厲謹行沒有任何反應依舊重複同一個動作,滿手是血看着就滲人,何添看他這幅模樣,腦子裏蹦出一個詞。

    ——夢遊

    厲謹行這個情況應該就是夢遊,只是誰夢遊會到樓下院子裏,跟狗一樣刨土的。

    何添看了看樓上那道被防護欄封住的窗戶,知道厲謹行不是普通的刨土,他是在找東西,是在找他扔掉的戒指和腕錶。

    只有他知道,戒指和那塊表早就被顧晚秋找到拿走了,沒有的東西,是怎麼都找不到的。

    何添喉嚨堵得慌,這一過九月,天氣瞬間就涼了,尤其大晚上的,涼嗖嗖的,是白天不能比的。

    何添穿得單薄被風吹得打了個顫,厲謹行還穿着夏天的衣服,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刨了多久,後背都出汗了。

    路燈下幾隻不要命的飛蛾一直在撞滾燙的燈罩,就好像現在的厲謹行。

    何添摩擦了一下手,蹲在不遠處看着厲謹行,輕聲說了句。

    「何苦呢?要是捨不得當初就別扔啊,你現在扔都已經扔了,就算做夢都想找回來,那也找不到了」

    據說,夢遊的人不能把他叫醒,容易受到驚嚇出現應激。

    但這會兒厲謹行的情況,也不比應激反應好上多少,可能還要嚴重點。

    怎麼辦到底是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沒看到,任由厲謹行在這裏學狗刨。

    還是應該把他叫醒讓他回去,萬一清醒過來的厲謹行,決定仔細在這裏找,沒找到戒指和表,以他的腦子,一定會發現問題,並猜到整個過程,到時候他問起來他怎麼說。

    這大半夜說只有他一個人,他一個人承受不了這麼多。

    何添低着頭,絞盡腦汁用力想,手垂着玩跟前的一塊石頭。

    要是能找到一個完全一樣的替代品扔到這裏就好了。

    他正這麼想着,忽然厲謹行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指尖還在滴血。

    夢遊的腦子到底是比不過清醒,人是走到這個地方來了,但找東西的時候,只認準一個地方刨,看着眼前這個不小的坑,何添一時間五味雜陳。

    厲謹行猛地站起身還朝他走了過來,何添嚇得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他第一次看到夢遊的人,什麼都不懂,沒有經驗,也不知道這夢遊的人腦子裏有幾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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