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林懷清心情激動又複雜, 拿着一大摞資料走了。看書否 m.kanshufou.com
包括《高產糧食作物種植中必須要考慮的幾點因素》、《高效催肥——如何在兩年內把黃牛養到2000斤》、《家豬的養殖跟疾病防治》、《工業化養雞肉雞與蛋雞在飼料以及養殖場規劃上的異同點》。
還有一本《中西醫結合之健康長壽必備的一百個醫學常識》。
林懷清先看了這本,有些東西他也是第一次看見,但是仔細想想還覺得挺有道理的。
「我得活長一點。」林懷清喃喃道「我想趕走侵略者, 也想看見這片大地沒有戰火, 我更想看見人民生活富裕, 臉上都有笑容。」
這一次過去, 兩人漸漸就有了默契, 林懷清從公告欄里貼出來的排班表裏就能看出來顧棠想幹什麼。
接觸不那麼頻繁,也就降低了暴露的可能性。
等這批工人熟練,顧棠有目的地提拔了幾個工頭之後,她騰出手開始興建她在工廠的辦公室。
主要目的是想建一個圖書館,為此她提前做了不少準備。
比方跟霍爾曼夫人說「我得有藏書了, 不然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圖書館在溫莎也是上等人家必備, 一般人家的叫書房, 貴族家裏的才是圖書館。霍爾曼夫人倒是一點沒覺得奇怪, 還問了她想要什麼。
顧棠道「早年的絕版書籍,最新的小說雜誌報刊,有名的再版過很多次的書籍, 還有潮流書籍, 最好還能收點舊書,全是新書就跟暴發戶一樣。」
「對了!我既然是做罐頭食品的,這方面的也得有,我想想,罐頭是怎麼生產的,食品加工,還有各種菜譜等等。」
霍爾曼夫人完全聽不出來她真正的目的,而是道「下個月又有船來, 你發個電報回去讓人幫你帶。」
8月份,總督府幾乎提前了整整一個月通知,月底有夏季盛裝舞會。
這就是按照他們原本的在本土的社交季來的,一年兩次,先是4月到8月的夏季社交季,打獵也在這個社交季。下來就是聖誕節前後的社交季,主要是聽歌劇等等室內活動。
不過來了這邊,基本上什麼活動都沒法辦,也就剩下開場舞跟結束時候的盛裝舞會了。
這個舞會參加的人很多,幾乎是把跟溫莎聯邦所有的相關人士都請來了,報紙上也是提前半個月造勢,長篇累牘的報道。
甚至還給自己洗白一波,對比了溫莎跟東瀛的殖民政策,藉此證明溫莎是最好的。
顧棠還用自己的小號給報紙寄了個漫畫,題目是兩坨屎的對決。
說實話爆粗口對文人來說也是有詭異的爽感的,但是報紙沒敢刊登她的漫畫。
雖然如此,不過她這漫畫還是在小範圍的圈子裏流傳了開來。
顧棠覺得是屎,不過也有人能從這裏頭真情實感地品出甜味,並且生出優越感來。
顧宜春拿着報紙跟宋雁秋道「你也讓岳父勸勸廢帝,東瀛人哪裏是那麼好利用的?他們就那麼點彈丸之地,就那麼點人口,他們想要這麼大一片土地,不多殺點人他們管不過來!」
「不如跟着溫莎聯邦,至少性命無憂。」
宋雁秋瞥他一眼,「你說得好聽,前一陣你去總督府想要雞肉罐頭的方子,不一樣被回絕了?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當時你還說跟誰不是跟?不也去跟東瀛人吃飯去了?」
「咱們不一樣。」顧宜春放下報紙,「你岳父是官員,我是商人。商人就是跟着錢走,當官的——」他稍稍一頓,「三姓家奴岳父總該聽說過吧?可沒人這麼說商人。」
兩人說了兩句話,宋雁秋拉着顧衡凌起來,送他去上課。顧宜春坐在大廳里看報紙,看了沒兩面,顧文月忽然過來,小聲叫了一聲「父親。」
顧宜春抬頭看了她一眼,「坐。」
顧文月很是謹慎的坐了下來,她不得不謹慎。
雖然她還是顧宜春最喜歡的女兒,但是想想她那九個對手,能從這些人里脫穎而出並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跟去年相比,顧宜春對她冷淡了很多,再也不會天天回來看她,柔聲細語地問她想要什麼了。
「最近過得好不好?」顧宜春問道「前些日子生意不太順利,我難免脾氣暴躁,也沖你發了幾次脾氣。現在——」
他又咬牙切齒起來,「今年指定白干,果樹也得重新栽種一部分,說不定得賠出去兩年的收益!」
顧文月安慰了好幾句什麼破財免災之類的話,這才稍微提了一句,「父親,我總覺得……姐姐可能沒死。」
顧宜春其實也有這個想法,老宅那邊雖然有山也有水,不過距離都挺遠的,最後可能就是被人抓去關在屋裏,說不定現在連孩子都生了。
一想這個,顧宜春就有點噁心,「我只當她死了!她敢偷偷跑出去,她敢忤逆我這個父親,我就沒這個女兒!她就是站在我面前跪下來求我,我也不會認她的!」
眼看着話題要歪,顧文月忙又拉了回來,「父親……我是覺得,太太興許知道點什麼?我記得去年姐姐是八月頭上去老宅的,住了一個月,九月初的時候管事的說她不見了。算算日子,也該是一周年了。」
「可太太吃得香睡得好,雖說跟外頭人說的是姐姐12月才沒的,可她這未免也裝得太像了吧?大哥的忌日,太太可是前後要難過一整個月的。」
顧宜春眉頭皺了起來,顧文月道「我就是胡亂想想,做不得數的。」
顧宜春不知道在想什麼,胡亂揮了揮手,顧文月見狀悄沒聲息走了。
跟顧文月不一樣,顧宜春跟宋雁秋生活了二十多年,生了是三個孩子,中間還經歷過昌海整個變成租界以及皇帝退位這種大事,他太明白宋雁秋想什麼了。
倒不是裝,就是薄情寡義,就是覺得女兒跟兒子不一樣。
不過顧文月心思這麼多,倒是能用一用。
顧宜春想起上回聽人說廢帝手裏光現銀就有上億兩,還有無數的字畫古董,這可都是好東西啊。
他也想要。
有了銀子他幹什麼不行?還真以為他喜歡做罐頭?
以前宋雁秋想叫顧棠做太子妃,他不一樣,他覺得給廢帝當妃子更好。
但是宋雁秋死要臉,說出這種話來就得吵架。
錢都在廢帝手裏捏着,當太子妃還得過一手,宋家這一大家子,什麼都想要卻又拉不下臉,活該過得坎坷。
那還是得給顧文月造勢,顧宜春叫了管家來,吩咐他去給顧文月置辦幾身小洋裝還有首飾,打算帶着她去參加盛裝舞會。
辦完這個,顧宜春到了後院的廚房,廚房現在隔出來一間,專門做各種罐頭,裏頭蒸汽騰騰的,各種肉味兒混雜在一起,叫顧宜春有點反胃。
「老爺。」下人行禮,顧宜春沉着臉道「做出來了沒有?」
他花大價錢從時光食品廠挖了兩個配料的人出來,但是這都兩三個月了,做出來的東西還是不能吃。
味道太奇怪了,還不如他府上的廚子照着市面上流出來的罐頭做的呢,至少還有六七成像。
這兩個人也有點緊張,其中一人小心道「老爺,這裏頭是加了溫莎特有的香料,配方怕是只有顧女士知道。」
顧宜春哼了一聲,出來就跟廚房管事的人道「送走吧,這麼久都做不出來,還是得從那邊下手。」
八月的最後一天,是總督府盛裝舞會的日子。
顧家兩輛小轎車一前一後,顧宜春跟宋雁秋一輛,後頭顧文月一個人一輛,到了總督府。
下車的時候顧宜春臉色都不好,他被宋雁秋叨叨了一路。
出門的時候,宋雁秋看見顧宜春竟然要帶顧文月來,火氣就不可能下去。
「你現在後悔了沒有?你帶她來就只能獻女討外國人喜歡。你要是沒把你女兒逼死,她早就跟總督府的人熟了。」
「你女兒不聽話!」顧宜春沒好氣說了兩句,不過想把顧文月送去褚公館,不通過他岳父還真的有點難。
顧宜春強忍了下來,宋雁秋見狀更加不客氣了,一直說到了總督府。
顧棠也在總督府,她今天雖然盛裝了,不過沒穿裙子,她穿得是獵裝。
她是不可能跟男人跳舞的,所以不如男裝,跟那幾個沒超過十五歲的公使女兒應付一下得了。
顧棠一開始就在內圈,顧宜春這一家三口人進來,得先從外圈開始寒暄。
「這是我女兒。」顧宜春這麼一介紹,宋雁秋就像怕被人誤會似的,連忙跟上一句。
「我們老爺跟合歡的女兒,模樣俊吧?也許等她長到22歲,也能有合歡的風采。」
顧宜春接着就得挽尊,「她福氣好,去年來我生意就好了不少,今年雖然有點小小波折,不過破財免災嘛。」
「是好福氣。」旁人再跟着附和兩句。
這麼兩三撥人下來,顧宜春也覺得尷尬了。
尤其是這屋裏當年合歡的客人不止一個兩個,還有人的眼神充滿了探究,似乎不是在看顧文月長得像不像合歡,而是想從她的眉眼裏分辨出來她爹究竟是誰。
以及這可不可能是自己的女兒。
沒看出來倒也罷了,看出來之後反正顧宜春忍不了。
他扯了扯領口,覺得洋人的領結是真的太緊太難受,他跟宋雁秋道「你們在這兒待着,我去找何廣亭問點事兒。」
顧宜春一走,宋雁秋毫不客氣跟顧文月道「你別出聲別說話,這地兒連你爹都得夾緊尾巴做人,你收收你臉上那委屈的樣子,要是叫洋人誤會了,你爹都救不回來你。」
顧宜春很快找到了何廣亭,道「顧女士在哪兒?我想跟她商量商量生意的事情。」
何廣亭還想着上回那個一萬銀元的開價呢,他道「你聽我一句勸,一萬銀元真的不行,現在小轎車都得4000塊呢,你做水果罐頭一年都能賺將近兩萬銀元,你一萬元真的是打發叫花子。」
顧宜春眼睛一瞪,「你聽誰說的我能賺兩萬?我一年最多也就是賺五千,尤其這一年鬧蟲子,賠出去好幾萬呢,家底兒都快賠光了。你可別出去亂說,萬一叫洋人知道了,我得拿命填!」
何廣亭冷笑一聲,果園子是他家的,工廠里的長工多半都是他們家田裏原來的佃戶,這一攤能省下來多少?
「顧女士就在裏頭,穿深藍色獵裝的那個就是。」何廣亭給他指了指,沒好氣道「你自己進去吧,我還有事兒,我得找市長。」
何廣亭頭也不回地走了,顧宜春有點不高興,他充其量就會說個你好再見,再加個今天天氣不錯,他一個人進去,他說什麼?
當然裏頭還是有翻譯的,不過都沒他跟何廣亭熟,萬一理解不了他的笑話呢?
但是不進去也不行,裏頭的人都是顧宜春的金主,敬酒這種事情,趕早不趕晚,再說那位顧女士一直就在裏頭沒出來過。
這麼一想,顧宜春第1080次生出學外文的想法了,不過三秒鐘之後就又消失了。
顧宜春深吸一口,從路過的侍應生托盤裏拿了一杯香檳,然後滿臉微笑到了裏頭,「尊敬的總督大人——」
顧棠也聽見了他的聲音,她原本是側身坐着的,之後立即露了正臉出來,臉上的微笑特別挑事兒,問旁邊的人,「這又是誰?」
下一秒,顧宜春的表情就僵住了,手裏的香檳直接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顧棠從來沒在原主的記憶里見過他表情變幻得如此之快,就還挺過癮的。
「顧棠!好啊!你居然敢——」顧宜春直接沖了過來。
這一屋子八成都是溫莎人,剩下的兩成里一半多都是警衛,顧宜春面目猙獰也就邁出去三步,立即就被人按住了。
「你居然敢騙我!你居然敢偷跑!你居然敢拿了我的技術跟我作對!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沒有你這樣的女兒!」
屋裏的人一開始還有點驚慌,還有幾位女士嚇得站了起來,不過在顧宜春被按倒之後,這些人就只剩下看熱鬧了。
這些人都揮着精緻的象牙扇,問旁邊的人,「他說什麼,他是瘋子嗎?怎麼會叫瘋子進來?」
顧棠的聲音幾乎跟翻譯同時響起,不過有一點不同,她比翻譯多了一點困惑。
「他說我是他女兒?還說要我的命?還說我做罐頭的配方是從他哪裏偷來的?」顧棠臉上的表情太困惑了,她還多問了一句,「我有點不太明白,現在可以單方面強行當爹嗎?」
這一鬧動靜還挺大的,有人出去叫了何廣亭,「顧宜春不知道發什麼瘋,非說顧女士是他死了的女兒,還說他女兒其實沒死,是偷了東西跑了。」
「這都什麼爛七八糟的!」
何廣亭又叫人去找宋雁秋,急急忙忙跟人到了最裏頭的宴會廳。
顧宜春這時候已經稍微冷靜下來了,人也站了起來,不過嘴裏還是沒停點,依舊在說顧棠是他女兒。
「誤會!誤會!」何廣亭進來就先道歉,然後去捂顧宜春的嘴,「人是溫莎聯邦來的,雖然姓顧,怎麼就是你女兒了?」
顧棠完全不搭腔的,跟顧宜春辯解就是他勝利了,她反而道「趕緊叫醫生來給他放放血,也許就好了呢?」
這時候放血療法雖然走到了末路,不過這個梗大家都是知道的,屋裏人又笑了起來,顧宜春雖然聽不懂,不過臉還是漲紅了。
他死死拉着何廣亭,道「她是顧棠!她是我女兒!她九月偷跑的,你不說她是去年九月才出現的嗎?這就是證據。」
霍爾曼爵士臉色鐵青,嚴厲地道「他說了什麼!」
何廣亭老老實實說了,到了這個地步,都不用顧棠去解釋,沒人相信顧宜春。
顧宜春有個女兒不假,可沒人見過她,去了鄉下直接就病死了。
最關鍵的是,顧宜春幾次三番想要顧棠手上的罐頭方子,不管是同在溫莎人手下做事的商人,還是在這些人跟政府還有溫莎人中間充當翻譯以及粘合劑的何廣亭都知道。
甚至那個一萬銀元跟笑話似的報價,也都傳開了。
總督府的人同樣知道,顧宜春私下還找過他們,說擔心顧女士一個人忙不過來,要分擔風險。
所以沒人覺得顧棠是顧宜春的女兒,都覺得他想搞吞併。或者退一步,還是想要肉罐頭的配方。
霍爾曼爵士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說的,「我希望你明白你在做什麼!總督府是絕對不會支持你這種行為的!」
顧棠站了起來,緩緩走到了顧宜春面前。
再解釋說這一切都是顧文月來了之後才發生的,再解釋說都是顧文月攛掇的,但是罪魁禍首還是顧宜春,他是真正動手腳的人,是他逼死了原主。
顧棠看了何廣亭一眼,然後緩緩地問「你說我是你女兒?」
顧棠今兒這打扮,尤其是帶跟的靴子,還有頭上的帽子,讓她比顧宜春高了半頭。
再說一個挺直腰背,一個被人壓着手臂,這氣勢上也不一樣啊。
顧宜春破口大罵,「你燒成灰我都能認出來,你就是顧棠!」
何廣亭滿頭都是冷汗,一句句翻譯。
「我從生下來就叫顧棠,從來沒有改過名字。」
旁邊霍爾曼夫人點了點頭。
顧棠又道「第二個問題,你想要我的罐頭配方?」
顧宜春也不算太笨,正要開口,強行忍了下來,他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我送你去溫莎留學,就是讓你去學食品的,沒想到你學成歸國,居然偷了家裏的錢跑了,你還有沒有把我當成你的父親。」
顧棠笑了笑,「你想用一萬銀元買我的配方?」
顧宜春停了一下,特別大義凜然道「我們都是為溫莎聯邦效力,這方子是屬於溫莎聯邦的,不是你的!」
何廣亭都有點不忍心了,他木着臉把這句話翻譯了過去。
顧棠道「聽說你跟細川利央吃過飯?你想好了再說,報紙上有的。」
「怎麼,吃飯你也要管的?」顧宜春還挺硬氣。
顧棠回頭看了一眼總督,雖然前頭的話聽起來更為重要,但是她實際上想說的,是後頭的話。
「我特別好奇,根據你剛才說的,你有個女兒,去溫莎聯邦留學,今年夏天坐船回來,然後被你關到了老家,9月初跑了。你為什麼沒派人找她呢?」
「你為什麼要在12月份說她死了呢?」
「結論很簡單——是你害死了你的女兒!」
顧棠想在大庭廣眾下說就這一句「是你害死了你的女兒」。
顧宜春愣了一下,「你胡說八道!你就是我女兒!你偷跑了,我根本沒有殺人!」
「讓我們來想想——」顧棠回頭看了看總督,「如果我是你的女兒,會發生什麼呢?罐頭配方你到手了,十二月死的那個女孩子……連姓名都不會有。」
房間裏一片驚呼,顧宜春頭有點暈,「你就是我女兒!根本就沒有死人!」
「那你葬禮是辦給誰的?我記得很清楚,報紙上說你女兒突發重病,為了安全屍體是火化的,等於說死無對證了。你那個時候就在為今天做準備了嗎?」
要說過度解讀,沒人比顧棠更在行了,她不僅僅把顧宜春繞暈了,她還把屋裏一堆人全帶進了她的坑裏。
「太可怕了。」
連何廣亭都稍微走開了兩步。
「我——」顧宜春皺起眉頭,他忽然發現他解釋不清了,「她要嫁給太子爺的!她跑了,她只能病逝!」
顧棠眼睛眯了起來,「人人都知道廢帝跟東瀛走得近,你是想吃裏扒外?」
行吧,徹底死循環了。
這時候外頭又有了聲音,宋雁秋跟顧文月來了。
顧棠是被背對着她們站着的,宋雁秋沒看見人,前頭去叫她們的人跟宋雁秋是這麼說的,「顧宜春非說顧女士是他女兒,你趕緊去解釋解釋。」
顧棠也算是昌海市的傳奇人物了,尤其是她的發家速度之快,勢頭之猛,昌海市就沒人不知道她的經歷的。
宋雁秋也知道,她還知道顧宜春特別想要她手上的方子,約了她幾次人都沒約出來。
她一邊想着這是什麼昏招,一邊大聲解釋道「我們女兒才死,他許是思女心切,又喝了點酒說胡話呢,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在意!」
這解釋得更亂了。
顧棠轉過身來,輕蔑地笑道「這位想必是顧先生的夫人,您看我跟您女兒長得像不像?」
怎麼可能不像?
就算顧棠修了眉形,畫了淡妝,氣質也變了,但問題是這就是一個人,宋雁秋又怎麼會認不出來。
「棠棠?像!你就是我的棠棠啊!」
何廣亭就差扶額了,他小聲訓斥了一聲,「你擱這兒添什麼亂!」
這裏頭唯一不生氣只有擔心,恨不得顧棠真的死了的人只有顧文月,她大聲道「你長得真的像我姐姐,我父親母親可能是太過思念女兒了!其實乍一看挺像的,但是仔細一看又覺得不太像,而且我姐姐回國的時候只有十八歲。」
她把宋雁秋一攙,借着勁兒假公濟私狠狠一掐,小聲道「太太!你說不能得罪洋人的!」
這麼一疼,宋雁秋反應過來了,而且她生的女兒她不知道?
連顧文月都鬥不過,更別說能掙下這麼大一份家業了。
她把顧文月一拉,也在她胳膊肘內側狠狠一掐,「老爺,您醒醒!我們的棠棠已經病故了啊!」
「你們——」顧宜春死死瞪着顧棠,然後被何廣亭拉走了。
要讓顧棠裝作若無其事是不可能的,她直接就道「總督大人,我覺得顧宜春該換掉了。」
總督也是這麼想的。
作為昌海市最成功的罐頭商人,顧棠還參加了第二天的小型會議,並且還說了兩句話。
「黃桃跟橘子從樹苗長起來都得三年,我們就算從現在開始扶持新人,也得等三年才能換掉他。」
總督看何廣亭,何廣亭有點結巴,道「的確是這樣,其他的罐頭商……工廠最多不到1000工人……而且多數只有小型果園,要仰仗顧宜春吃飯的。」
不過他接下來就道「不過顧宜春的果園今年遭災了,他的果子多半都是從外頭收來的,品質下降一大截。」
顧棠又補充了一句,「糖水罐頭沒有技術含量,誰都能做,或許我們可以引入競爭機制?」
總督滿意地點了點頭,掃了一眼他的幾個秘書跟事務官,道「溫莎聯邦只要最好的。」
當天晚上回去,顧棠就把消息傳給了林懷清,「溫莎人想換掉顧宜春,並且引入三到四家自帶果園的罐頭商,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溫莎聯邦是目前科技最發達,財富累積最多的國家,師夷長技以制夷,沒人比他們配得上第一個夷字了。
而且做溫莎人的生意,除了銀元,還能賺到一點他們的本國貨幣。
有些東西用銀元買不到,但是用金磅就能買到。
除此之外,還有可能接觸到更高級的將領和更機密的情報。
當然現在,關注點還是得放在怎麼做罐頭上的。
「現在就可以收購樹苗了,而且顧宜春今年大範圍收購黃桃跟橘子,明年這兩樣的價格肯定會從暴漲到暴跌,最好提前做好準備。」
「另外你看看這個。」
顧棠又拿了兩個罐頭出來,「這是顧宜春的黃桃罐頭,這是我做的黃桃罐頭。」
顧棠把兩個罐頭撬開給林懷清看。
顧宜春做得罐頭髮褐色,顧棠做的就是鮮亮的黃色。
林懷清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又拿了勺子嘗了嘗,顧棠做得這一罐香氣撲鼻,不僅僅是口感好,味道也好。
「這是怎麼做的?」
「他的罐頭是先煮,然後再分裝,分裝完了之後再煮一次。這就是被氧化了變色。」
「我這個罐頭,是切了之後直接分裝,然後再煮,嚴格控制時間,黃桃出來口感就會很好,不會太過綿軟完全不想吃。」
「另外還有這個。」顧棠拿了兩個檸檬出來,「抗氧化。」
林懷清也是稍微懂一點簡單的物理化學知識的。
顧棠為了清楚明白,給他做了個實驗。
她拿了個還有點青的早熟品種的蘋果,動作麻利削皮,然後手動做成了蘋果泥,一個裏頭加了檸檬汁,一個沒加。
也就是十幾分鐘,沒加檸檬汁的那一碗蘋果泥已經成了褐色,另一碗就還是黃白色。
「這就是氧化跟抗氧化。」顧棠道。
「黃桃採摘下來,直接就清洗分裝,按照比例加檸檬汁跟糖,最後再煮,出來就是顏色鮮亮。」
「檸檬是南邊產的水果,耐放,而且添加量也不多。」
其實要是能加點乳酸鈣,口感就更好了,不過乳酸鈣還得等科技樹,科技樹的攀爬是相輔相成的,得全面發展之後,有些東西才能出來。
林懷清把顧棠做的水果罐頭吃完了才走的。
顧棠這邊一切順利,顧家這會兒正吵得天昏地暗。
「你們為什麼要攔我?那個就是顧棠!你們非但不幫我作證,你們還唱反調?那是你的女兒!你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
其實顧宜春也知道再在溫莎人面前糾纏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但是他沒捅破這窗戶紙,他是被人逼走的,他不是自願的,所以他現在可太有話說了。
「你是怎麼教的女兒!」顧宜春衝着宋雁秋大吼,「要不是你總慣着她,她能這麼無法無天?連我的話都不聽!」
宋雁秋也生氣,她道「我慣着她?我怎麼慣着她了?要不是你帶回來一個父不詳母不詳的私生女,還一天到晚總欺負她,她能跑?」
「都說了私生女!」顧宜春道「根本不會影響她的地位。」
宋雁秋冷笑一聲,「那她的腿是怎麼斷的?她怎麼就能從自己家裏摔下去?她是怎麼被送到莊子上的?你又是怎麼說要關她一輩子的?」
「胡攪蠻纏!我那是氣話!做不得數的!是她非要跟我賭氣!」
「你到現在還狡辯!還護着那個雜種!」宋雁秋沒好氣道「你倒是對合歡情根深種,可惜合歡當年根本不理你!」
顧文月啪的一聲跪在了地上,「老爺,太太,你們別吵了。小姐……外頭說顧女士今年已經26歲了。小姐十四歲出國,十八歲回來,你們仔細想想,她做不了這麼多事情的,也許就是長得像。」
顧宜春抬腳就想踢她,宋雁秋則又是一聲辱罵,「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攪出來的事情!」
顧文月跪在地上低着頭,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老爺,太太。我……我聽說那位顧女士無父無母,家裏人全都死光了,她也是想有家庭的溫暖的吧?老爺雖然一開始認女心切了些,可這正是他愛女的證明啊。」
「我想……也許老爺跟太太能認她做個乾女兒?她無親無故的,老爺跟太太又失去了姐姐,正好湊做一堆。再說那位顧女士都26了也沒成親,她得有人幫着張羅婚事。」
這也許是個好主意?
顧宜春立即吩咐宋雁秋,「你去她府上——她住大飯店,你去給她賠個不是,多送點東西,請她吃飯,你當初不是說就沒有你搞不定的關係?你去,就說我當天是思女成狂,先跟她來往起來再說。」
你也好意思?
宋雁秋的眼神明明白白說清楚了這話,顧宜春道「你是不是傻!她是什麼身份?何廣亭說她能直接跟那邊發電報要東西,咱們呢?咱們幹了二十年都只能跟何廣亭這種角色來往!」
「我真的覺得你傻。讓你學洋文你不學,好容易送個女兒去溫莎留學,你偏把人逼死了。」宋雁秋都氣笑了,「你圖什麼?你圖瞎折騰嗎?」
「你就是一堆廢話!現在形勢越發不好了,全世界都在打仗,咱們不得早做打算?你真以為昌海市能安全一輩子?」
這話宋雁秋也有所耳聞的,她經常聽見她父親說什麼局勢不穩,又或者誰誰是狼子野心,又或者什麼皇室正統四分五裂等等。
宋雁秋想了想,「行吧,我先叫人給她送點東西去。」
下午,顧棠就收到了顧家送來的賠禮道歉的東西。
就還挺可笑的,顧棠當初親手收好的珍珠項鍊,兩厘米的大珍珠,一顆能賣出去四位數的銀元。
宋雁秋把項鍊絞了,給她送了一顆珍珠過來。
顧棠都能猜到那屋裏既沒有親情也沒有感情,一切都能用利益衡量的夫妻兩個是怎麼想的。
如果她是顧棠呢,這個能叫她想起往日的溫馨時光,如果她不是顧棠呢,這就更好辦了,品相這麼好的珍珠,難道不是好禮物?
顧棠把東西收了下來,叫侍應生給外頭的丫鬟傳話,「我收下了。」
「就這四個字?」顧宜春跟宋雁秋兩個坐在沙發上,不可置信地問。
丫鬟小聲道「我沒進去大飯店,不讓進,是侍應生把東西送進去的,然後就只有這四個字兒。」
顧宜春眉頭皺了起來,「你沒說你們家太太要請她吃飯給她賠罪?」
「我說了,我讓侍應生轉達的。」
宋雁秋擔心道「不會……該不會叫那侍應生把東西貪了吧?」
顧宜春搖了搖頭,「不可能。那地兒管得嚴,進出都要搜身的,聽說小費能自己拿,但是也得上頭人查一遍。」
兩人正為難呢,顧家的管家慌慌張張從外頭進來,看見還有丫鬟在,忙放慢了腳步,小聲道「老爺,我有急事。」
丫鬟不用說,直接就告退了。
管家道「老爺,大事不好,您不是讓我這兩天盯着總督府嗎?裏頭有人出來,買了市面上所有的水果罐頭。老爺,您看着……」
顧宜春重重地一拍桌子,「我就知道她不會說我好話!女人的心眼都小!溫莎人這是想換掉我!」
宋雁秋沒好氣來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不都是你自己作的?」
顧宜春瞪她一眼,眯着眼睛小聲道「洋人都是沒良心的,用完就丟。我得早做打算,昌海市七八個租界,遍地都是洋人,我得好好想想出路。」
不過沒等他打算出來什麼,他的岳父,宋雁秋的父親,前總理衙門的官員,今年已經年過六十的宋珉上門了。
老爺子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報紙,氣得鬍子都吹了起來,「你們做下來的好事情!」
他直接就把報紙摔到了顧宜春臉上。
顧宜春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種待遇了,好在管家懂事,急忙把報紙撿了起來,又上來攙扶宋老爺子,「您請坐。」
顧宜春這才翻了翻報紙。
報紙上說的是什麼呢?
《顧宜春長女過世另有隱情,疑似被人謀害》
顧宜春臉色也變了。
洋人的盛裝舞會已經辦了幾十年了,雖然每年都有報道,不過都挺乏味的,也就是誰誰誰出席,誰誰誰驚艷全場,完全沒有新意的。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次搞了個還算挺大的新聞。
所以自然是怎麼誇張怎麼勁爆怎麼來了。
當人沒人覺得傑奎琳·顧是顧宜春的女兒,都覺得是他將計就計想占人家便宜,大家做文章的都是他病逝了的女兒。
有人猜他不想叫女兒去伺候廢帝一家。
還有人覺得他既然能領一個疑似是合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女兒進門,證明他喜歡合歡,興許是為了給合歡的女兒騰地方呢?
還有那種純解悶的小報紙,寫得就更匪夷所思了。說顧文月其實不是他女兒,兩人關係不正常,顧棠不小心發現之後就被殺人滅口了。
就還挺曲折。
「你們是不是傻!多好的機會,一旦復國成功,她就是太子妃!過幾年太子登基,你就能當上國丈!至少封個國公的!光宗耀祖的事情,你居然就這麼糊塗?」
「我還在陛
宋珉氣得鬍子都在顫抖。
「我還以為是她沒福氣!原來是你們沒福氣!」
宋珉年紀大了,罵了兩句就沒了力氣,他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拐杖把茶水掃到了地上,「我都怕你們在裏頭下毒害死我!」
老爺子直接走了,顧宜春跟宋雁秋兩人對視一眼,顧宜春道「你趕緊跟着去看看。」
這個時候,顧棠也在看報紙,總之寫得挺精彩,雖然文筆不好,不過故事夠狗血也夠曲折,讓人慾罷不能。
放下報紙,她跟一邊的霍爾曼夫人也念了一段,中間再吩咐幾句大飯店的侍應生。
「對,小說遊記等等放在我房間的書架上。像什麼食品製作類的書籍,裝箱回頭我帶去工廠。」
「還有這個,這是什麼?《土壤科學》?《藥物與化學》?《皇家科學雜誌》?」
顧棠隨手拿起來翻了兩頁,眉頭一皺打了個哈欠,「也裝起來放到工廠去。」
霍爾曼夫人就在一邊微笑,這種書她也看不懂,不過顧棠很快就道「皇家科學雜誌留下來,我看看。」
「不用。」霍爾曼夫人笑道「大家都覺得皇家那兩個字是說助眠效果也是皇室級別的。」
顧棠笑了起來,看見侍應生正在整理的一摞書里還有什麼《碳含量對鋼材性能的影響》,以及一本《冶煉爐發展研究》。
「這26個字母,單個我都認得,不過有的時候它們合在一起,我就不認識了。這幾本也送到工廠去。」
。測試廣告2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76s 4.064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