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說?
心明大感意外,現在這種情況,不是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嗎?
他作為劍靈,被桎梏於一劍當中,其實可以做的事情很少,他所想的,無非是用幻境先控制梧謠,然後徐徐圖之,為自己報毀身之仇。
林深是必殺的,但可以往後放放,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想先對宋哲和紫陽動手。
雖然自己現在必須與他們虛與委蛇,但這並不代表他真的不恨。
等大仇報了,他再尋機奪舍,重鑄肉身。
但在江越面前,他敢說嗎?
對方既然能看破幻境,就能隨意進出幻境,只要自己有一句話沒說對,那出了幻境之後,等待他的就只有劍毀魂滅的結局。
沉思了良久,心明開口說道:
「江先生,我沒有什麼可想的,我現在寄生於劍中,只是一個任人宰割的劍靈罷了,不配去談自己的想法。」
「任人宰割?」
江越輕笑了一聲。
「不要騙我了,你三魂七魄俱全,能做的事情遠遠比正教所想的要多。把梧謠引入幻境中,其實是想消磨她的神識,然後藉機奪舍吧?在你知道我看破夢境之前,是不是對我也抱着同樣的想法?」
心明被說破心思,面色一滯。
這下完了,自己動手之前,雖然已經知道江越道行高深,卻沒有想到自己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現在被他說破了意圖,自己的處境也一下子被動起來。
「江先生,我現在不敢了。」
這是他的實話,奪舍江越是徹底沒有機會了,那主動權就全部掌握在了對方手裏,現在還玩花樣有什麼意思呢?
江越看着他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這人確實是怕了,他雖然魂魄俱全,但仍然只是劍靈而已,被鎖魂陣束縛在劍中,除非有像梧謠這樣修為本身不高的二愣子貿然馭使,否則還真做不出什麼事情來。
「詳細說說你作為劍靈,能做到什麼,一點都不要漏。」
心明聽到江越的問題,連忙把他能夠反哺修為、能夠操控低境界修士心智的細節說了一遍,聽得江越在心裏連道僥倖。
好險!
自己不慎被拉入幻境中,如果沒有及時看破,如果沒有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打底對心明形成了威懾,那麼就算自己真的能安全離開幻境,恐怕也活不下來。
據新明說,他能反哺修為的上限是精微境,雖然與屋中紙條上所寫不同,但仍然極為可觀。
他只要在脫離幻境之後,控制梧謠將自己斬殺便萬事大吉了,而以自己沒有任何修為的普通人水平,怎麼可能擋得住經過修為反哺的梧謠的一劍?
現在每一個問題、每一句溝通,都必須慎之又慎,絕對不能讓心明看出破綻來。
沉吟了片刻,江越說道:
「梧謠想要替你報仇,你知不知道?」
心明點了點頭。
「這我是知道的,不過既然先生在這裏,恐怕其中實情已經瞞不住了,我只想求先生留我一命,如果此劍被毀,那我幾十年的修為毀於一旦不說,且真的就再也無法進入輪迴……請先生開恩!」
「修為?你那點修為值得幾斤銀兩?你的魂魄又於這方世界有何益處?」
江越的臉上露出嘲諷的微笑,繼續說道:
「你可知道,正教為什麼要把這把劍交給梧謠?」
「他們想借我來激怒梧謠,讓她動手刺殺林深。」
江越點了點頭。
「明白就好。那你也應該知道,梧謠若是死了,你也必死,是不是?」
「是這樣的,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想清楚的。」
這一點不難理解,本來絕聖門就一直反對以人魂注靈,如果梧謠真的拿着這把劍殺到了林深面前,那麼梧謠死後,林深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此劍毀去。
「所以,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個,向梧謠坦白全部真相,阻止她的所謂復仇----說起來真是可笑,一隻爐鼎,居然想要為你復仇。第二個,什麼也不做,我也不用等林深了,脫離幻境之後,我直接毀劍。」
這還有得選嗎?
心明面露苦笑,江越看似給了他兩個選擇,其實只給了他一條可走的路。
「先生,我選第一個。」
「很好,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上次給你做用戶反饋表的時候就看出來了,你的配合度還是挺高的。既然如此,那你還等什麼?」
用戶反饋表……心明又想起了那時在牢房中的一幕。
當時覺得自己備受折辱,覺得這江越不過是仗着絕聖門的威勢狐假虎威。
現在回頭看去,自己還真是幼稚。
也許那只是他一時興起的遊戲罷了,就像小孩子一時興起用糖果去逗弄螞蟻。
螞蟻應該覺得自己受到了折辱嗎?
不,螞蟻不配這麼想,自己也不配。
「那便如先生所願了。」
說罷,他便打算放開禁制。
江越突然想到了什麼,揮手制止了他。
「等等,不用告訴她所有事情,只要跟她說,你是被正教那邊故意向絕聖門泄露了消息,為了保全她們母女的性命才捨身取死的就好。」
真相太殘酷了,梧謠真的有必要去知道嗎?
江越要做的事情,不過是想讓她放棄復仇的想法,那麼只要能夠達到目的,其實沒有必要告訴她事情的全貌。
一半的真相,有時候比全部的真相要更溫柔。
江越自認為從未真正擺脫過上一世所形成的道德觀念,在他的心裏,人永遠都是人,哪怕修煉成仙了,那也不過是上了山的人。
既然還是人,就需要有人性。
梧謠給他帶來了很多麻煩,這是事實,但如果從她的角度來看,所有的事情,其實無非是想讓她自己更快地做到她心裏認為正確的事情罷了。
這是立場的差異,而不是道德的差異。
所以,他說服不了自己真正地對梧謠漠不關心,這是他的道德底線。
至於心明對梧謠的威脅,自己完全有能力控制,然後把他徹底變成一個工具人----工具魂。
說到底,現在心明只不過是一個劍靈而已,只要對劍身上的陣法稍作修改,就可以保證他無法再通過這把劍隨意進行奪舍,淪為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替身戰士。
心明愣了片刻,答應下來。
他放開了幻境中的禁制,時間的流動瞬間恢復,但這一次,又有所不同。
梧謠的神態不再是此前那樣單純畏縮的小女兒神態,而是變回了江越所熟知的那個沉靜、冷漠的早熟少女。
梧謠的眼神逐漸清明,她先是看向了心明,激動地張嘴叫了一聲阿爹,然後又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江越。
「江先生?你也在這……對了,此處是幻境。」
說完,她的情緒立刻低落起來。
原來父親還是死了。
這大概只是幻象吧。
江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開口說道:
「這的確是幻境,但你的父親不是假的。」
「他的三魂七魄被正教眾人封印在劍中,成了這柄劍的劍靈。理論上說,你可以認為他是以另一種形態活着。」
「現在,他有一些事情要告訴你。」
江越看了一眼心明,示意他開口,自己大大咧咧地往後靠在椅子上,靜靜地看着兩人。
他眼神中威脅的意思很明顯。
只要你說錯了一句話,等出了幻境,我就要把劍毀掉了。
這是心明從他的眼神里領會到的。
不過江越知道,自己確實只是僥倖嚇唬到了他而已,如果他真的要死磕到底,自己還真沒有多少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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