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三夜的旅鴿群飛過後,海軍部青海一樣顏色的鉛皮屋頂、樹林、水池、草地都變的一片灰白,這是數十億鴿子留下的紀念之物。這讓人們忙碌了一兩天來打掃城市的大街小巷,擦玻璃、屋頂的工人在重要的建築旁搭建了腳手架,忙的不亦樂乎。
能夠看到這種未來已經滅絕的生物,葉孟言覺得大開眼界。不知道是不是第一代來北美的明朝人見到這些鴿子想到了他們自己的艱難旅程,移民為旅鴿賦予了「堅持」、「團結」、「友愛」、「懷念」等等美好的含義,禁止獵殺這些鴿子,所以一百多年的開墾和開發,都沒有減少它們的數量。新聞紙上還在為這次三天三夜的旅鴿季感到高興,認為這是難得的吉兆和瑞徵。
至於帶來戰爭的「虹戌」計劃在送來和平的鴿子羽翼和遮蔽下漸成雛形,這一點有何諷刺和荒誕,葉孟言並沒有感覺到。他早就沒有一點精力來做這些意識流的事情。除了導演處的工作,生活所迫,他還兼職三處的工作。
從帝江的天字號碼頭筆直向東的大道,名為官街,道路兩側坐落着座座中樞機關的建築,皇宮在八公里長的大道盡頭的丘陵上,俯瞰着這個城市。這些佈局並不是古代中夏「匠人營國」、「王者居中」的帝都設計理念,更與唐山兩京的設計大相徑庭。因為當年華府的設計者之一,法國歸化民朱萊查(查爾斯·拉芬特)是參照法國國王路易十四凡爾賽宮附近的樣式,設計了這樣一條林蔭大道(即官街),它從皇宮山一直延伸到帝江,兩邊佈滿了華麗的建築群。他又仿照巴黎的「玫瑰線」,規定了一些重要的地點,也就是皇宮、諸部、武庫等等所在的零英里軸線,然後其他的建築群依次展開。街道設想為南北、東西交錯,垂直分佈,使城市各部分緊密相連,每一個街區同時又在另一個街區的視野之內。因為這個成功的設計,朱萊查被賜予國姓。
葉孟言的新公寓在海軍部到皇宮中途的一座五層建築里,那一帶被稱為「小巴黎」,是1780年代最典型的法風街區。在這種法風街區中的一角,你往往能夠看到一座微縮版的聖母院,一座濃縮的凡爾賽宮……
這些都是朱萊查心血來潮的產品,他希望向明人介紹他第一個祖國的諸般建築。他的努力沒有白費,時至今日,華府只有最頑固的那些人才願意修建和居住在完全東方風格的建築內。
公寓距離海軍部有五條街,公寓臨街一樓是水果店,後面是一個小院落,二樓是一個商人租住,他帶着一家子人,經營香辛料和調味料生意。葉孟言租下的是整個三樓,面積約三百坪,他通過別人租住到這裏,交了一年的租金:一百元。公寓的四樓被租給了兩個供職於某中樞機構的低等文官,他們文職棉毛混紡服裝始終一絲不苟,每次遇到穿校官服的葉孟言都會脫帽致敬,面部始終帶着低等文官那種謹小慎微、謹言慎行的神情。五樓的閣樓是僕人所居。
每隔三天,他會收到一封華梅的信箋,這時候郵件還是由收件人付款,他每次都會打發送信工一個五角子的銅板,並將上一封信的回信交給送信工。
自從在海軍部供職後,他仔細的計算了他名下的所有財產,在阿拉斯加所獲得的黃金,在東北亞作戰時候的戰利品,返程時攜帶的皮貨等等,全部變賣後獲得十萬元。夏南的造船廠和船行仍然保留着他的股份約三萬元,並且一次性的支付了他被英國海盜打劫到返回這三年時間的分紅兩萬元,以及1815年由於他的建議,周瑤瞳投資糧食生意所獲得利潤的分成一萬元,及周瑤瞳用上述資金從事商業活動所獲得的利潤兩萬元,和價值三萬元的,位於夏南島上某地的朗姆酒作坊一處。
他是通過精通塔羅之術、當年為他算過命運的華情報官聯繫上周瑤瞳等人的,時過境遷,明美這個由打撈沉船起家的商會發展的好的不得了,如這個擴張型時代其他的企業一樣,只要不是故意的去敗壞葬送,無論在哪裏做什麼都能賺到錢。而且他們在一個時期里還壟斷了平甲板造船技術。
葉孟言打算不再介入明美商會的經營,周瑤瞳等爽快的給了他那麼大一張銀票,官銀號的匯票。上一年末她那次與華情報官等人一起來華府,試圖獲得海軍的一個建造十二艘平甲板信報艦的大單。鑑於周大姐的豪氣,葉孟言就出了不小的力氣,幫她把這個訂單拿到了。這並不完全是他們銀彈的功勞,競爭者提出的船型還與明美船行上一代的船性能相仿,新一代的船型是葉孟言在北海作戰時期就設想的一個型號,他也在一次海軍將官會議前了解到海軍需要這些信報艦的目的和心理承受價格,因此他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拿出了修正版的線圖,周瑤瞳和鄧肯用了一個時辰便做出了模型。
這款船比起平甲板船舶來各有千秋,它是把縱帆船的簡易帆裝與最早採用的流線型v型橫剖面船體兩者結合起來,設計建造了更為新型的另一個世界稱之為「巴爾的摩縱帆船」(baltiomoreschooner)。
這種船具有長長的凸出的首、尾柱,增加了甲板的有效長度,龍骨有向尾部下傾的趨勢以獲得較大的尾吃水,既提高了船的縱穩性和航速,而且使其水下船體的橫向水動力中心大大後移,從而能更好地與風帆壓力中心相平衡,利於搶風航行和減小橫漂。其橫剖面在船中均為v型,這與以往信報帆船採用u形橫剖面大不相同,該船亦比一般通用帆船細長,長寬比約5:1,使用明美船行招牌性的平甲板,船上沒有上層建築,其行船時外觀又低又長,艏艉線型優美,這些都有利於減小阻力,便於操帆搶風,提高船速。
海軍艦政局第一次看到這種船隻的模型就喜歡上了,在鄧肯許諾可以開發出更多功能後就更喜歡了,雖然他並不很理解鄧肯所說的「裝備模塊」這個詞,但艦政局還是被「只要變更模塊就可以變更船隻功能」這樣一個說法給迷住了。最後他們獲得的訂單不是十二艘,而是六十艘。在1820年,這類船的首艦服役,被艦政局稱之為「新陽字號」,由此可見他們的喜歡程度。後來在艦政局的繪圖板上,這類船設計得更為細長,並在其頂桅上懸掛斜桁三角帆,進一步改善了駛帆性能,於是這類船特稱艦本式,學名上緣斜桁帆裝縱帆船(gaff-edschooner)。最後還出現了更新型的艦本貳式,學名支索帆縱帆船(stagsailschooner)。
以上都是時代的畫外音了。葉孟言可以從這次成功的競標中分到兩成,他拿到現金後,轉身又去找了大閱時拉上關係的白瑞德,葉孟言已經在他任職的「鳳凰春田」造兵所擔任了技術顧問,現在他把這筆資金又投到了鳳凰春田,他們開始試造最早期的「陸上春雨——移動鐵甲堡」,也就是鐵甲車。他們還實驗了一些其他的可以賺錢的民用東西,如參考蒸汽船轉速記錄器而提出的「廉潔收銀員」——收銀機,可以幫助婦女從繁瑣勞動中解脫出來的縫紉機和鎖花邊機。後面兩者他們都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甚至得到了最初的用戶。
然而白瑞德最熱衷的還是從海軍部、陸軍部騙取經費,用一個個看上去高明的設計和未來兵器。白瑞德可以為他的所有設計想出合適的名目來打動軍方,他常常用白頭海雕作為比喻來奉承軍隊,在關於他的新設計上,「某某武器,可以幫助海陸軍的雄鷹飛的更高,飛躍兩大洋去懲膺英格蘭、法蘭西、羅斯、突厥,最終飛到唐山。」這樣的大話比比皆是。
作為合伙人的葉孟言都諷刺他說:「海陸雄鷹,頻頻飛起;雙翼垂雲,不透牛皮。」
然而正是葉孟言,在設計和推銷新式武器這一點上為白瑞德貢獻頗多。這些業餘的工作為他刷新了他的動產和不動產數據,他做的心安理得,武裝力量沒有一條規定禁止軍官靠智慧盈利,而且他也是用具體行動愛國嘛,正所謂赤子之心,日月可鑑,他是在用自己的智慧助飛海陸雄鷹嘛。
工作和第二工作之外的時間並不多,卻很寶貴,他愈發的投身到一項新的使命中去了。
那就是說服華梅的家人,特別是那位頑固的老爹。多年以來,退居二線的將軍一直在五大連湖邊的莊園頤養天年。他似乎享受着滾滾的麥浪、平靜的湖水和一大群家人的簇擁,把他大半輩子都泡在其中的大海拋在腦後。
華梅並非是他最受寵愛的女兒,他最寵愛的也不是女兒,據華梅埋怨的說法:「只不過是若干名為女兒的物件中很不起眼的一枚。」
但就是這樣的老將,頑固的猶如巴拿馬的地峽阻礙兩大洋的相逢一樣,阻礙着兩個人的姻緣呢。
這一點連李雲睿都看不過去,他甚至帶着歉意似的,多次對葉孟言解釋道:「老人家需要慢慢溝通嘛。」長達一年的溝通後,老人家終於鬆口,不再直接反對這門親事。然而他對於彩禮的要求不降反升了。他說出了一個很高的數目,葉孟言卻連眉頭都沒有眨一下,就一口答應了下來。
這一點讓老將軍難得的笑了:「有志氣。」
華梅責備葉孟言道:「怎麼能一口答應呢。」
這個時候,葉孟言已經攢了老人家提出數目的百分之五十。為了另一半數字,他利用休沐時間,做出了許許多多的有用功和無用功。在造兵所、在圖書館、在商業街、在交易所,他簡直是那個時代「神通廣大」一類人的標本。
後來他無不痛苦的回憶說:「我象是赫拉克勒斯,老人家是歐律斯透斯,我剛完成一件要求,他就提出了一個更困難的要求。我也象是達芬奇,涉獵諸多領域,只為佳人一笑。」
那時反對他的人就抓住這個話柄為依據,評價說:「此人自負甚矣,向以達文西自居,達文西格物藝術無所不通,夜郎自大,可笑可笑。此人狂妄甚矣,素以大力神自譽,海格力斯完成十二使命而封神,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之。」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6s 3.784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