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人心像是一座牢獄,我固執地把自己堅持的、信仰的都在心上掛上了一道鎖,拒絕放棄,只有不斷蔓延的嫉妒在發酵。到最後卻發現,原來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一個人自編自演的獨角戲。戲裏戲外,狼狽的只是自己,那是一個第三者永遠躋身不進的兩個人的天地!
——萃吟
夏天的一陣熱風忽然掀起,凌亂了幾縷髮絲,回憶帶着林端回到了八年前。
八年前的一個深夜,太子殿下忽然把他召到了宮外的別院。他沒有從太子殿下的口中得到隻言片語的吩咐,只是在看到太子殿下在看着那個小姑娘時的一雙深情的眼神時明白了某些事情,隨即便開始有條不紊地處理關於這個小姑娘到來的一切後續事宜。
那個小姑娘昏迷了三個晝夜,他們的太子殿下雲君拂便在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三夜三日。直到第四天的傍晚,小姑娘終於醒了過來,太子殿下像這三日一樣端着藥碗去到房間門口時,身形卻停滯在了窗外,他看得出來,聽着小姑娘隱忍的哭聲,太子殿下是那麼地心疼卻始終無能為力,他想要推開門的手只能無力地落下,轉身,默默走開。那一瞬間,他發現,他的主子從未如此頹喪過,那種深沉的悲傷和無力感是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
「為什麼要救我?」這是小姑娘醒來後問太子殿下的第一句話。
「救你,自然有我自己的理由。」太子殿下說的風輕雲淡,仿佛這只是心情不錯時隨手的一件小事兒。可是,他明白,他在極力地忍耐。
小姑娘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無語片刻,下意識甩甩頭,「你應該知道,我會是個麻煩。」聲音里透出不易察覺的脆弱,「我的眼睛,看不見了吧。」那種沉着的口吻修飾着一種努力維持的堅強,連他都止不住泛着心酸。
太子的眼神里即刻閃出震驚,又道:「好好修養,我會照顧你的。」之後,便逃似得出了房門,他看着太子微有不穩的腳步,忍不住喚了一句:「主子——」
「我沒事。」他急急地說,仿佛在掩飾什麼,「我沒事,沒事。」可是林端分明看到他的手一直捂在心口處。
那段時日裏,那幾句強調的「我沒事」是太子殿下唯一對他說過的話,他沉默的樣子讓人感到絕望可怕。
某一天下朝回來後,他找遍了整個別院卻尋不到太子殿下的影子,直到傍晚他才喝得酩酊大醉地回來,身子凍得僵硬,渾身披雪,卻怎麼都不肯回房間休息,強撐着去看那小姑娘,走到門口卻停下腳步不進去,只在外面聽着她淺淺的呼吸聲,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可是他卻明明看見了太子殿下露出笑容的臉上帶着兩行無聲的淚水。
第二天晚上,太子殿下書房的燈火通明直到天光大亮。
「林端,我們算是從小一起長大,這件事情我只能託付給你,務必要保證她的安全。」他從未見過這麼認真的太子,他像是將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放在了他的手中一般,鄭重而嚴肅。
他至今都記得那天風雪特別大,他們驅車離開時,站在風雪中的太子,眼神絕望而蒼涼!後來,小姑娘消失了,消失在了他們的保護範圍內,也消失在了太子殿下的世界裏,從此後,太子殿下的生命里仿佛從未有那麼一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女子出現過。
「這些年來,太子殿下對一切感情寡淡無欲,只懷着一顆博愛之心對着百姓蒼生,身邊之人也就惟有對你我親近些。我一直知道你對主子的心意,千方百計想要你死心也並非只是出於我的一己之私,而是我比你清楚,主子的心在那小姑娘離開的那天就已經被那漫天風雪冰封起來了,他不是感覺不到你的情誼,只是再也心動不了。有些人,她來過一瞬,就已經是一生!」林端感嘆道。
「那現在呢?殿下為了辜合不顧他要籠絡的朝臣而禁足貴女,越制為她請水雲錦,對她百般遷就寵愛又是什麼?不是一心為一人嗎?那現在又算什麼?」此時的萃吟已經不是平日那個穩重自持,清淡如荷的萃吟了,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得不到心愛之人的可憐女子罷了。
「你真的想不到嗎?」林端笑得苦澀。萃吟臉上的妝容早已被淚水衝散,隻影不見,聽到這句話卻堪堪愣在那裏,忘記了流淚。
「被冰封的心裏藏着有關於一個人的記憶,只有這個人回來了,才能喚回從前鮮活的記憶。從辜合出現的那一刻起,太子殿下就變了,那些被他自己強行封存的記憶一點一滴地又重新回到他的腦海,他以為自己忘記了,不過都是錯覺,只要一個切口,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心情都將回歸。過去的一切都已融入他的生命,他無力抗拒,或者,」林端長嘆一聲,「或者,從主子決定救起辜合的那一瞬起,他便沒想要抗拒。」
「辜合長的和她很像嗎?」萃吟喃喃問道。
「長的再像的人也畢竟不是那個讓你為之心動的人,這世間每一顆心都有自己的歸宿,心動的感覺無可替代!」
怪不得,怪不得當年他那麼久沒回府里,怪不得那晚在煙雨樓下看到他的那種憂傷的眼神似曾相識,多年前的太子殿下也曾那般,只是她從未想到過。辜合的出現帶給她太大的衝擊,讓她失去了自己。這些年,是她作繭自縛,把自己束縛,也辜負了眼前的人。
「一直以為是她闖入了我們的生命,卻原來我和殿下從未在同一個世界,他們才是對的人!我,終於可以走出來了。」萃吟看着林端,眼淚蔓延過臉頰,卻是淺淺地笑了。
林端明白,從今以後,他心裏的萃吟就又回來了。
幾日後,朝岱太子云君拂帶着五萬大軍浩浩蕩蕩向邊境進發。
皇帝雲迪筽一身明黃龍袍站在城樓上,高高在上,盡顯皇者之威嚴,看着大軍蜿蜒前進,仰頭往往七月明媚的藍天,「這場仗,才剛剛開始!」
於茂林上前躬身道:「回皇上,密信傳來,太子殿下的確帶着那位姑娘去了邊關。」
雲迪筽平靜的笑了,「朕早就料到了,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性子倒是與朕挺像的。溫柔鄉即是英雄冢,卻還是有無數英雄心甘情願地醉死在這溫柔鄉里,可是,這美人有毒啊,就是不知道他們兩個誰會飲下這毒呢。」隨即笑容變得充滿期待,「我們拭目以待,日子還長着呢!哈哈哈哈!」轉身,自顧自地走下城樓,此時的雲迪筽心中充滿了對未來這場戰爭的期待。
一身灰色布袍的中年男人溫潤儒雅,他站在窗前,伸出胳膊,一隻純白色的鴿子落在他的胳膊上,還不時用小腦袋在他的衣袍上蹭蹭,他看着那小東西,寵溺一笑,取下白鴿腳上綁着的布條:木槿花開芬芳,雙王逐鹿一較,花落誰家院角,英雄氣短惹笑!
他揚起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溫潤的表面藏着一雙充滿算計的眼睛,「兒女情長,當斷則斷!」
風雲將起,這場曠世之戰,註定被天下人矚目,為萬載流長的歷史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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