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玉楓身為青年俊傑,即使心口中劍,還是強行運功壓制傷勢與對方廝殺。
可到了這一會兒,終究還是壓不住了。
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看看圍攏過來,關切看着自己的眾人。
他心裏充滿了不甘。
身為朝陽一氣宗的最傑出弟子,自己前途光明,有望成為朝陽一氣宗的宗主。
來綠衣外司歷練,既磨礪身心,也結交天下各宗的傑出弟子,還能弄清楚朝廷的行事規則。
在綠衣外司歷練幾年,增漲修為,增漲智慧,然後再回山閉關苦修,修為抵達神元境便能出關處理俗務,一步一步成為宗主。
朝陽一氣宗是二流宗門,朝陽一氣神劍卻蘊含着無窮玄妙,宗內祖師曾有劍試天下的驚人之舉。
只是後人不屑,沒能繼承朝陽一氣神劍的精髓,令朝陽一氣宗漸漸沒落,自己資質驚人天下罕有,身負重振朝陽一氣宗的希望。
年紀輕輕已經觸摸到神元境,隨時都能跨過去,只是為了讓根基更深厚而穩住沒突破而已。
比起天下三大宗的天海劍派傑出弟子,自己更勝一籌,只是隱藏了實力而已。
可沒想到,這一次自己運氣這麼差,竟然遇上最強的那個劍客,劍法又狠又毒,快得驚人。
現在想想,他們是激發了刺激潛力的秘術,成心同歸於盡,自己竟然被刺中心口,實在太冤。
早知道如此,就不該想着藏拙,導致反應慢了一絲,從而心口中劍。
如果能夠重來一回,自己絕對不再藏拙,有多少實力就堂堂正正的展示出來,即使壓過司馬尋一頭,也沒什麼大不了,不應該顧忌那麼多。
從而在遇到對手之際,心無旁鶩的全力以赴,不至於落到如今之境。
太冤枉,太不甘心,太憋屈!
「老黃,挺住嘍!」
司馬尋忙從懷裏掏出一個玉瓶,倒出一顆靈丹便往他嘴裏塞,一邊說道:「這是我們天海劍派的碧海化生丹,是天海劍派最頂尖的靈丹,只要有一口氣就能救回來,放心吧!」
黃玉楓卻沒有張嘴,搖搖頭。
「老黃,你……」司馬尋不滿的道:「趕緊張嘴!」
「沒用的。」黃玉楓搖頭。
他對自己的傷勢有數,心臟不是中了一劍,而是已經被劍勁震得四分五裂,再靈的靈丹也救不活自己。
靈丹再妙,也不可能將心臟恢復如初,心臟停止,自己修為再深厚也沒辦法維持生命。
自己是必死無疑的。
他不甘心的嘆口氣,喃喃道:「司丞。」
寧真真淡淡看着他,清冷眼神宛如一面鏡子,自己沒有情緒,只倒映着他的情緒:「你師妹我已經打聽到了。」
黃玉楓精神一振。
「服下碧海化生丹吧。」寧真真道:「它能吊住你一口氣,多一口氣就多一分活的希望。」
黃玉楓苦笑:「我已經沒救了,何必浪費這靈丹,多活一刻少活一刻又能如何。」
「老黃,這麼點兒傷,對碧海化生丹沒問題的!」司馬尋忙道:「別囉嗦了,趕緊吞掉它!」
他見不得同伴死在自己跟前,那會讓自己很痛苦,覺得自己做人很失敗很無能,枉為天海劍派這一代最傑出之人。
一定要救回黃玉楓!
黃玉楓盯着寧真真:「司丞,我師妹她……」
「活着。」寧真真道。
黃玉楓殷切的盯着她。
寧真真道:「服下碧海化生丹。」
「司丞……」
寧真真不再說話,只看一眼司馬尋手上托着的碧海化生丹。
「唉……」黃玉楓無奈的點頭,張開了嘴。
「你這老黃!」司馬尋把碧海化生丹狠狠塞進他嘴裏,狠狠瞪着他。
司馬尋這會兒也明白過味兒來,黃玉楓是不想欠自己這個人情。
沒想到老黃卻是一個傲骨崢崢的,還真小瞧了他!
黃玉楓一吞下碧海化生丹,便盯住寧真真。
寧真真道:「她確實屬於外司,只是已經不在神京。」
「在哪兒?」
寧真真淡淡道:「你應該知道規矩的。」
「原來如此……」黃玉楓喃喃點頭,眼神失去焦距,陷入恍惚中。
司馬尋看看他,又看看寧真真,壓低聲音:「司丞,老黃的師妹真還活着?」
寧真真瞥他一眼。
司馬尋忙道:「對,司丞絕不會說謊,既然不在神京,那就是在別處嘍……」
「閉嘴。」寧真真蹙黛眉。
司馬尋忙閉上嘴。
他反應過來,這黃玉楓的師妹是潛入大永或者大雲,做了外諜!
怪不得不能說吶。
一旦潛入大永或者大雲,消息肯定沒辦法及時傳遞,而且也不准私傳消息。
老黃原來進綠衣外司是為了找他師妹,看來與這個師妹的感情不尋常吶。
澄虛鬆開按在黃玉楓後背的手掌,沖寧真真搖搖頭。
縱使大雷音寺有救命奇功,療傷聖功,可面對這般傷勢,仍舊是回天無力。
心臟已經碎裂,那便是已經死了,之所以還有一口氣撐着,全靠深厚的修為維持。
可心臟一碎,僅靠罡氣催動血液流轉,維持不了多久的,血液會漸漸凝固,人也就死了。
寧真真黛眉緊蹙。
她心若冰清,波瀾難興,旁人很難攪動她的感情,並不是多關心黃玉楓,只是不想自己的下屬就這麼死了。
她淡淡道:「我找關係探聽了一下,你師妹有望今年回來。」
黃玉楓頓時精神一振。
他從恍惚中醒來,雙眼炯炯盯着寧真真:「我師妹真要回來了?」
「嗯。」寧真真道:「就看你能不能等到她了。」
「可是……」黃玉楓又露出苦笑,搖搖頭道:「司丞,我死之後,別通報師門了。」
寧真真道:「不想讓你師妹知道你死了。」
「是。」黃玉楓道:「還望司丞成全。」
寧真真抬頭看看神京方向。
「唉——」澄虛嘆一口氣。
寧真真道:「先回去吧,看看你還有沒有救。」
「寧師侄,他這傷……,大羅金仙也難救!」
澄虛看寧真真一步一步吊着黃玉楓的胃口,覺得不該這麼勉強,生老病死,再所難免,該走就走唄。
他不想再欺騙黃玉楓,讓黃玉楓徒生希望,再絕望之後,會更加痛苦,走得不安詳。
「師兄能救得了他。」寧真真輕聲道。
「寧姑娘。」人影一閃,林飛揚從陰影里閃出來,雙手奉上一串佛珠。
佛珠十二顆,顆顆呈墨綠,顏色似松針。
司馬尋他們頓時警惕的瞪向林飛揚。
他們沒發覺林飛揚的靠近。
心下暗凜:如果這一下偷襲,恐怕來不及反應,此人身法之詭秘委實驚人!
寧真真頓時嫣然一笑,燦然生輝,容光宛如密佈的烏雲之間驟射出萬丈金光來。
天地仿佛大亮。
司馬尋他們不由失神,魂魄為之奪。
她迅速收斂笑容,恢復了清冷如仙,伸玉手接過佛珠,對林飛揚點點頭:「替我跟師兄說一聲謝謝。」
「是。」林飛揚答應一聲,一閃消失在樹下的陰影里。
司馬尋他們從失神狀態中甦醒,警惕的瞪向林飛揚消失之處,隨之擴大感應範圍。
可是空空蕩蕩,什麼也感應不到。
他們皺眉:一個大活人硬生生消失了,身法再快也不可能這麼快,快得離譜!
寧真真將墨綠佛珠遞給黃玉楓:「戴上。」
黃玉楓怔然看着她。
寧真真道:「師兄所賜,算你命大。」
黃玉楓道:「司丞,不知……」
「是法空大師吧?」司馬尋勉強笑道。
他無法形象自己心裏的滋味,又酸又苦,從沒體會過這般古怪的感覺。
何曾見過司丞的笑容,可這一次,一串法空和尚的佛珠,就惹得司丞笑容綻放,令人目眩神迷!
寧真真輕輕點頭。
澄虛笑道:「法空所賜,那便是加持了佛咒的,還不趕緊戴上。」
黃玉楓接過來,戴到左手腕。
頓時有瓊漿從虛空而降,沿百會穴落下,鑽進五臟六腑,然後匯聚於心臟。
他能清晰感覺到心臟被無形的力量滋潤着,浸泡着,這股力量正催動心臟迅猛的生長。
四分五裂的心臟正在聚攏,心臟的每一個碎塊重新恢復活性,生長出細長的肉絲。
這些肉絲仿佛一隻只觸手,纏繞到旁邊的一塊心臟上,彼此之間交錯纏繞,密密麻麻,無法計數。
這些細長肉絲堅韌異常,有着強大的力量,將四分五裂的一塊塊心臟重新擠壓,貼合,融合,最終徹底合而為一。
瓊漿繼續澆灌,繼續滋潤心臟,供給心臟無形力。
下一刻,心臟開始重新跳動。
回春咒經歷上一次救助數萬人,已經突破到了更高層次,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澄虛手掌已經重新按回黃玉楓的後背,感受着他身體的變化,臉露驚奇神色。
他萬萬沒想到,回春咒能強大到如此程度,這可與當初的回春咒不同。
「活了!」澄虛收回右掌,一臉感慨的搖搖頭。
黃玉楓重新散發出勃勃生機,他低頭看向佛珠。
此時,佛珠變成了紫色,變成一串紫檀佛珠,原本的墨綠色徹底消失無蹤。
同時瓊漿也停止澆灌。
他英俊臉龐湧現複雜神色,既有死而復生的狂喜,又有無法言喻的震撼。
沒想到世間還有如此偉力!
寧真真道:「這串佛珠既然師兄送給你了,你便留着吧。」
「是。」黃玉楓緩慢而用力的點頭。
此時,法空負手站在蓮池上,將他的表現盡收眼底,若有所思。
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
一點信仰從遠處悠悠而來,飄入光輪之中。
見珠如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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