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
一轉眼,自晶妖境歸來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中京城的溫度也越發寒冷了起來。
吐一口氣,都能看到一道白霧。
但是中京城,依然熱鬧如昔。
如今的北風樓,將周圍的三家酒樓全部買下,花費大代價請出道門的高人,佈置下照影法陣,可以隨時將主樓說書台上的影像聲音傳送到其他三座酒樓,總算略微緩解了每日爆滿的問題。
此時所有人都聚精會神看着照影法陣中口若懸河的南苑息,此時正是說道《多情劍客無情劍》的最後一回。
「阿飛道:『我這輩子什麼酒都喝過,唯獨沒有喝過喜酒。只希望你們莫令我失望』。孫小紅的臉更紅,垂下頭,卻又忍不住偷偷去瞧李尋歡。」
……
「只聽那李尋歡笑了笑,道『一個男人若要請人喝喜酒,那就表示他一輩子都得慢慢的來付這筆賬,只可惜我又偏偏不願令朋友失望。』」
「孫小紅嚶嚀一聲,投入他懷裏。」
「阿飛也笑了……」
南苑息緩緩說出了小李探花的歸宿,最終舉起了醒木,重重一拍。
「《多情劍客無情劍》,全書完!」
台下沉默了片刻,手中拿着刻刀和木雕的李三躍突然站起身,問道:「南先生,萬安伯下一部小說有眉目了嗎?何時開講?」
眾人頓時紛紛附議道:「對對對,下一部何時開講?還是小李飛刀的故事嗎?」
南苑息尷尬一笑;「這個……在下暫時還不清楚,不過按照慣例,這兩日萬安伯應當就會有文稿現世。大家多留意樓外條目即可。」
……
程蝶飛看着在躺椅上熟睡的陳洛,安安靜靜地守在旁邊。
「真是太過分了。」
「伯爺剛剛從晶妖境出來,才休息了幾天,就開始催他寫下一本書了。」
「一點也不會心疼人。」
「伯爺累的說話都能睡着。」
「你們還天天喊他文人之恥。」
「都是壞人!」
程蝶飛心裏嘀咕了幾句,又將陳洛蓋在身上的毛毯往上掖了掖。
秋深露重,可別着涼了。
……
此時,夢境花林之中。
陳洛望着天空中漂浮的氣運之雲,微微嘆氣。
這段時間自己把運木都種了下去,又費盡心思地給小七弄了不少天道晶,總算把氣運之雲養大了一點。
虛假的萬安伯:大玄明報覆蓋天下,收錢收到手軟。
真實的萬安伯:東挪西湊買天道晶,窮的揭不開鍋。
「開始吧,也不知道這一次能抽到什麼書籍。」
「《多情劍客無情劍》的武學到目前為止,只有人領悟了一個小李飛刀,一個嵩陽鐵劍,還有一個左手劍,感覺領悟難度要比金大師的武學高很多啊。」
「看來金大師的小說最暢銷不是沒有原因。」陳洛心裏嘀咕了一下。
他之前看過一個統計,說是在九十年代,「金古梁溫」四大家裏,後面三家的銷量全部加起來,還沒有金大師一個人的多。
「希望這次來一本金大師的吧。」
「《天龍八部》?哈哈哈哈,那就上天了……」
陳洛截取下一大團氣運之雲,走入了花林大道之中。
……
此時,長明宮的早朝剛剛結束。
侯安站出來,一句「退朝」還沒有喊出口,突然一個五品官員從朝臣的隊伍中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有奏!」
眾人朝那官員看去,一般來說,在這種時間突然上奏,那都是一些看似微小卻影響重大的奏本。
那官員胸前是一副獬豸的圖案,獬豸的脖頸處掛着五枚玉佩。
正是法相一系的官員。
文相和政相疑惑地看向法相,法相依然是一副平靜的模樣,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
「啟稟陛下,微臣位居偏倚處提刑司,負責天下案件的抽審與覆核。」
「最近半月,微臣發現,僅僅中京一城,民眾廝殺鬥毆案件已經超過去年同期的三倍有餘,且死亡之人數,五倍與去年同期,傷殘不論。」
「微臣細細走訪,發現鬥毆廝殺之人,大多身懷紅塵氣,掌握了一兩門粗淺武學,雖然不是儒生之對手,但對普通民眾而言卻如同凶獸。」
「微臣更是調閱了其他州府的報告,已經出現武學之徒嘯聚山林,尋常衙役無力鎮壓之事。」
「甚至還有殺官沖衙之人!」
「儒、道、佛,畢竟需要通讀天賦,然萬安伯之武學,人人可學。」
「有人曰:俠以武犯禁!微臣深以為然。」
「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故而微臣奏,請禁《大玄民報》!」
「朝廷設武軍,武道只在武軍中傳布!」
此言一出,整個朝堂譁然一片。
如今人人都知道,萬安伯開武道,一方面是造福天下,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聖道之路。
設立武軍?武軍能有多少人?一百萬還是兩百萬?和天下億兆黎民想必算什麼?
這道請奏,是要斷了萬安伯的聖道之路啊!
文相皺了皺眉,朝文相一系的官員看了一眼,頓時蕭逝遠站了出來:「微臣反對!」
「這位大人只是看到武夫犯罪,卻沒有看到武夫行善!」
「試問,那仗劍山中,清掃賊寇的勇士,是不是武夫?」
「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義士,是不是武夫?」
「當那蠻族殺來,我等是希望那些沒有通讀天賦之人引頸受戮,還是希望他們有反擊之力?」
「下官認為,武學之道,可教化引導,卻不能因噎廢食。」
蕭逝遠說完,不少官員都微微點頭。
「蕭大人此言差矣。」只見有一名官員走了出來,對着葉恆行禮,說道,「盧大人又不是說取締武道,不是說了建立武軍嗎?」
「聖人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武學之道,便是知之。」
「我等皆知,若是武學普及,人族實力自然猛增。」
「可是,若這實力是對內消耗呢?」
「武夫,不讀經義,不明是非,粗鄙魯莽,如何教化?」
「微臣也拜讀了萬安伯的《笑傲江湖》,滿篇陰謀詭計,不見正道。綱禮倫常比不過江湖交情,荒謬至極。」
「微臣建議,不如立武軍,傳武道。同時允許天下讀書人兼修武道,如此,便可兩全。」
葉恆蹙着沒,聽着幾位臣子你來我往的爭辯,有些煩躁。
我一個做皇帝的,都知道這是好事,你們這幫人怎麼總跳出來搞事?
前兩日要給陳洛封侯,愣是被你們給壓下,現在居然又要禁報?
他微微看了一眼侯安,侯安馬上心領神會,望了望那出聲的官員,嘴型輕輕說了一個字。
「方」!
那請奏的官員和方家有關係。
又是這個方家!
葉恆壓下心頭的怒氣,望向文相:「文相,可有什麼看法?」
文相目光在那兩位官員身上落了落,說道——
「微臣以為,此事既然是由萬安伯的武道引起,他身為武道之主,應當有自辨的權利。」
葉恆點點頭,看向侯安:「宣萬安伯!」
……
夢境花林中,陳洛愣了愣地站在原地。
「這tm,運氣爆了?」
「居然是這一本書!」
「終於不用一天到晚拿把劍刺來刺去了。」
「哈哈哈哈哈……」
陳洛正在傻笑的時候,天外突然傳來程蝶飛的聲音。
「伯爺,伯爺,快醒醒,宮裏來人了。」
……
坐在飛馳的馬車上,王立快速地將朝堂上的紛爭給陳洛說了一遍。
順便說了一句又是方家在背後搞鬼。
陳洛心中也是怒火。
我都封了你們的武道,你們就不許別人走武道了?
居然出這種陰招?
還俠以武犯禁?
一個時辰前,我還沒底氣。
但是現在,我就給你們翻譯翻譯,什麼叫做俠!
……
陳洛快步走進長明宮,朝着葉恆施了一禮。
葉恆擺擺手:「陳愛卿,事情應當清楚了吧?」
陳洛點了點頭:「微臣清楚。」
葉恆隨手點了點那兩名出言要封禁大玄明報的官員,說道:「那你跟這兩位大人說一說吧。」
陳洛看一看對方,那法相官員不為所動,依然一副正義凜然的模樣,另一位官員則賠笑拱手:「萬安伯,都是為了大玄,萬勿見怪。」
陳洛冷哼了一聲,走到那偏倚處官員面前:「身懷利器,殺心自起?」
「沒錯。」
陳洛轉過身,衝着葉恆施禮道:「陛下,這位大人還是交給侯首俸比較好。」
眾人疑惑,葉恆饒有興致問道:「為何?」
「這位大人,身懷淫具,色心自起。」
滿朝文武一愣,隨即憋住了笑。那官員頓時滿臉通紅,喊道:「饒舌之徒!」
此時法相終於開口:「萬安伯,陛下讓你自辨,不是讓你逞口舌之利的。」
陳洛點點頭:「多謝法相提醒。」
「在下想問,面對強敵,手中有劍,與手中無劍,到底孰優孰劣?」
「盜匪殺人,是盜匪之錯,還是他手中刀劍之錯?」
「俠以武犯禁,那他為何犯禁?」
「大玄律不是擺設,該抓的抓,該殺的殺,該追究的追求。」
「衙役壓制不住,那就再招好了,難道強大的武夫不能當衙役嗎?」
「人族發展至今,以《易》為根本,易為何?變化也。各位大人,武道是一種變化,你們怎麼不能跟着變一變呢?」
「這明明是你們懶政、怠政,倒怪到我頭上了。」
「誠然,人心難測,普通人貿然掌握力量,定然會有一些變故。」
「但是,要做的並不是斷了普通人的武道之路,而是引導他們走向正確使用力量的方向。」
那之前賠笑的官員再次站出來:「敢問萬安伯,這方向是什麼?」
「或許武道確實能提升普通人的戰力。」
「但是本官看到的,無非是侍勇鬥狠罷了。對蠻族如此,對同族亦如此。」
「我儒門中有君子道德,方敢推廣萬方;敢問萬安伯,你的武道之中,可有武學道德?」
陳洛沒有回答他,而是衝着葉恆再次施禮。
「陛下,微臣自明日起,將會連載一本新書。」
「其中,便是建立這武學道德之論。」
「我的武學道德,八字而已。」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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