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豪目睹辛昭三個當先在『三皇開泰鼎』中洗鍊了兵器,又聽老農說了此鼎的諸般好處,登時便有幾分意動。大夥都是奔着那『九歌真解』而來,先前誰都怕中了圈套,失了重逾性命的靈寶,便都遲疑不前,一見有人當先嘗試,又無別的異樣,心思便落定幾分,轉又害怕被旁人搶了先手。同樣是千里迢迢,不辭險惡而來,若是旁人滿載而歸,自己卻竹籃打水,好夢成空,豈不讓人氣悶。
正在欲前不前的當兒,卻是道清散人當先跳了出來,直斥這是一場唱作俱佳的騙局。自天齊帝鼎革以來,大賢者水漲船高,九夏皆奉『聖智典』為圭臬,視別樣法門盡為鄙惡糟粕。道清散人便是其中之尤者,自然不肯相信什麼『九歌真解』有偌大神通。她是抱着正念黜惡的心思而來,什麼桃花源主云云,在她看來自然無一不是招搖撞騙,怪力亂神的東西。
她聲言修行八十年雖然有些誇大的成分,不過五十年道門閱歷還是有的,近些年更是一舉躋身『十大劍』之列,因她在『聖智典』上的絕高造詣,便是在『十大劍』中,也是數一數二的角色。再加上一副正氣凜然的面孔,所以號為『蓮花大劍』。
戰國之時,燕昭王為報強齊滅國之仇,立意招覽八方才士,築下黃金台,台上置千金,折節納賢。於是有樂毅披肝瀝膽前來報效,約五國之眾,拔齊七十餘城。遂成一段君臣佳話。不但諸葛武侯曾以樂毅自比,詩篇吟贊更是歷代不絕。李賀所謂,『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是也。
當今朝廷也效法此義,在紫宸九門之外開設一『演道堂』,禮敬天下道門高士。先後有易正陽、汪獨鶴、閻望壽、于楓紅等人論道其上,大有龍門一躍,身價百倍之勢。因這一輩高士大多出身『天元正宗』,道門遂名之為『十大劍』。
道清散人李玉玫雖然無此禮遇,卻以精修『聖智典』著稱,又倍受三界伏魔司禮敬,那伏魔司卻是大景設府,天帝授籙,提斷天下仙道紛爭。是以,若論聲譽隆盛道清散人似不及易、汪等輩,但她為伏魔司顧問,影響所及更有過之。諸豪一見她出面剖斷,便壓下蠢蠢欲動之念,打定主意先看個是非黑白,再作打算不遲。
道清散人一手使『八音刀』,一邊暗使『蟹螯指』助戰,那寒刀上八音齊作,光彩變幻,似有無窮心魔,辛、管兩人雖竭力抵禦,卻不免縛手縛腳,刀劍之利只使得一二分出來。再加上道清散人的『蟹螯指』陰毒莫測,合兩人之力竟也沒有還手之功。
諸豪無論識與不識,都震於『蓮花大劍』之名,見她刀勢凌厲,八音之作更是詭秘異常,擾人心神,不由個個屏住氣息。
眼看辛、管兩個就要潰不成軍,楚煌撮口長嘯一聲,朗聲誦起岳王【滿江紅】,雙手貫注真勁,打在寶鼎之上,擊節而歌,響徹行雲,聲震林梢。
道清散人道息一滯,狠瞪他一眼,滿臉惱怒。楚煌趁這片刻空隙,急召了『地裂矛』出來,乘勢飛掠而起,抓住矛柄,抖手急刺。
道清散人識得厲害,寒刀一划逼開辛、管兩人,揮刀劈在矛鋒之上,刀兵擊撞,激起一陣氣漩,元力流瀉,諸豪都覺得腳下一虛。
「三十功名塵與土。」辛昭輕喝一聲,雙手挽起劍花無數,右手劍震鳴一聲,激射出去。耳畔風聲勁疾,道清散人飄身而起,寒刀一豎,『龍劍』射到寒刀之上,立時盤旋不休,金光流溢,宛如龍纏。
「八千里路雲和月。」管方衡挽起『天月刀』,扭身劈下,刀氣所及,土地『砰訇』一聲,現出一道蜿蜒勾痕,形如閃電。道清散人不敢硬擋,掠身飛退,寒刀一激,將『龍劍』震了出去。
「哪裏逃。」管方衡冷叱一聲,身軀輕盈如飛雁一般掠至,長刀向她頭頂劈落。道清散人暗咬銀牙,揮刀震開,寒刀上響起一串落珠般的琵琶聲。
辛昭微吃一驚,知這八音刀能作諸般樂響,變幻莫測。方才一支鼓樂,一段琴曲,已讓兩人應接不暇。那琵琶聲高亢急勁,若被她反守為攻,自己兩個能否抵擋得住還是未知之處。心念轉時,左手蛇劍也激射出去,兩劍相撞,頓時好鳥相鳴,往來應和,一追一隨,好似連珠。
道清散人急抖兩刀,將龍蛇劍迫開,還未得片刻喘息,楚煌已驅矛趕上,疾如星火。清道散人忙翻刀架住,管方衡又橫刀削來,和楚煌一左一右,將她圍在核心。清道散人刀法稍亂,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天月刀』和『地裂矛』都是長兵,左右劈刺,勢如急雨。她的『八音刀』雖然頗有奧妙,一時被迫住手腳,刀上音節便不成調,頓時幻力大消。
辛昭覷得空隙,兩柄長劍電般射來,三件神兵擦在一處,光芒變幻,化出一條五彩金龍,呼嘯一聲撞了出去,道清散人眼珠都未眨動一下,整個人便被撞飛出去,鮮血狂噴,不省人事。『八音刀』脫手飛出,啪嗒掉在地上,竟已毀為數段。
「師姑——」柳夢梅驚呼一聲,做夢也未想到成敗逆轉如此之快,慌忙奔了過去,伸手攙扶。回雪一臉驚訝的看看楚煌,也小跑着跟了過去。
辛昭三人也未料到,三件兵器接觸竟然有神秘力量出現,不但道清散人瞬間重傷,魔力強大的『八音刀』也被這股力量擊為數段。
「古語說:【禮】以節人,【樂】以發和,【書】以道事,【詩】以達意,【易】以神化,【春秋】以義。如今道清散人卻創為聲樂殺人,三皇神兵擊而碎之,正可見中夏人道不容此輩邪祟,老農得觀這一場好戰,幸何如之。」
老農擊掌輕嘆,若有所思。
「七弟,北海一別,奄忽數月。如雁在天,不得相見。可喜天賜嘉會,七弟神通又有精進,竹谷兄妹與有榮焉。」
順時風哈哈大笑,領着竹谷六友走了過來。
「大哥,幾位哥哥,嵐姐,……」楚煌揚眉一笑,大步迎了上去。
幾人相互見過,竹谷六友都是江湖不羈之客,楚煌也非矯情之人,些許離愁別緒便在一笑之中化卻。
順時風拍着楚煌臂膀笑道:「七弟,我為你引介兩位江湖豪俠。」
楚煌心知其意,笑着點頭。
一聲哈哈笑聲傳來,臥追兒已扯着嗓子道:「往日我只道你們竹谷兄弟神通如何暫且不說,一身奇相可算窮盡造化工的心思。真是所謂物以類相聚,人以氣相求,哪知今卻多了一位白白淨淨的老七,起而戰退『蓮花大劍』,真可謂是雛鳳清於老鳳聲。」
竹谷兄弟面面相覷,齊聲大笑。
臥追兒搶上幾步,拱手笑道:「在下臥追兒,江湖人稱作『醉夢仙』,『草上飛』。又有個名號叫『中嶽峻』,有緣一識楚少兄,真是平生一快。」
「原來是『中嶽峻』臥大俠,失敬,失敬。」楚煌見他以偌大聲名,卻毫無自矜之意,不由刮目相看,忙拱了拱手。
「哪裏,哪裏。「臥追兒嘿嘿一笑,指着卓道子道:「這位是我同道盟兄,人稱作『雲間雁』,又號『東嶽雄』。想來楚少兄也有耳聞。」
「卓先生,別來無恙。」楚煌淡淡一笑。
卓道子勉強抱了抱拳,輕哼道:「楚公子原來是竹谷兄弟,我還道江湖之大,無處拜會呢。」
「卓道友莫非還想向我竹谷兄弟搦戰不成。」
順時風聽出他話中有要脅之意,不悅的哼了一聲。
「風老大不必介意,卓兄他只是輸陣不輸人罷了。」臥追兒哈哈笑道:「大家都是自己兄弟,又無天大的過結,還談何仇怨。卓兄原本只是相請你家老七為我們任莊主贊劃謀略。誰知言語不和,鬧出些小小誤會。老卓也是名頭大了,擔心這點小事張揚出去,在徒子徒孫面前不好做人。現在既知是竹谷兄弟,此事又何須再言,就此揭過便是。」說着一扯卓道子,向他暗使眼色。
現今泰平軍在南方聲勢日大,幾次三番招攬中天莊入盟,任皇圖審時度勢,正有些舉棋不定。這竹谷六友雖只是江湖散人,因其獨行特立,神通卓異,也自有一段俠名。雖不及三山五嶽,卻也不可小視。臥追兒與六友往日頗有交情,早有相邀共事之意,只是六友行蹤不定,三番五次不得相見,這回既然在桃源碰個正着,臥追兒便想促成其事。
誰知會面之下,方得知竹谷六友又多了一位兄弟,此子恰好又是前回卓道子百般拉籠而不得之人,臥追兒早從卓道子那兒得知楚煌胸羅甚廣,頗有智計,今更見他踴身戰敗『蓮花大劍』,拉籠之念益發迫切。他知卓道子為人矜傲自恃,顧盼自雄,招攬不成,反生事端,一點也不出奇。臥追兒雖有幾分不修邊幅,卻是心細如髮,當下便一邊冷眼旁觀,一邊盤算着如何將竹谷兄弟說動。
楚煌知道卓道子的不光彩事並非單單丟了『龍蜃四劍』,更重要和是以獸修之法修煉,頗損正道之名。這一節只怕臥追兒也不得而知。
「幾位哥哥,我也正要為你們引介兩位朋友。」楚煌笑了一笑,介紹辛、管兩人道:「這位是辛昭,這位是管方衡,兩位都是當世奇才,小弟和他們結伴而來,相交頗為投契。」
「久聞竹谷六友大名,想不到卻在此地相見。」
辛昭也未料到楚煌竟和竹谷六友作了金蘭兄弟,她知六人素有俠義之名,觀其風采果有倜儻之氣。
管方衡見辛昭言笑和融,便提起長刀抱了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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