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個聲音就好像是嗓子乾裂,又如同刀割一般的聲音。
狂風暴雨呼嘯而至,在紅色的雷霆划過天邊之際,扭頭看去,只見街邊的一角站着一個白衣女人。
她伸出了一隻手,動作卻非常的僵硬緩慢。
「孩子……我的孩子……」
她邁着機械一般的腳步,明明走的非常的慢,卻又仿佛能夠穿梭空間一般。
只是一個眨眼,她只是輕輕一抬腿,卻又突然出現在了幾米之外。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看電影按了加速鍵一樣。
頃刻之間,她來到了之前那個被附體的人身邊,低頭看了一眼,口中說着重複的話語。
「我的孩子……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這人因為之前被附體了,雖然被何問之救下,不過現在仍就處於昏迷狀態。
夜風呼嘯吹着,大雨傾斜的拍打在眾人的身上。
這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見地上躺着的那個男人不說話,她又重複了一句。
「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還是沒有回答。
白衣女人僵硬的蹲下了身子,靠近之後又問了一句。
「你看見我的孩子了嗎?」
她忽然一歪頭,似乎有些疑惑,為什麼這人不回答我的問題。
她抬起一隻手想要伸過去,遠處的何問之見此一幕,皺着眉頭就準備衝上去。
可就在此時,白衣女人伸出的手卻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她一扭頭,又看向了紅磚房子門口的那位老大爺。
老大爺此時已經被嚇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別的東西他或許不怎麼懂,但是有關於這個女人的傳說,他可是小時候就聽說過的。
之前敲門的時候之所以沒有反應過來,那是因為酒精迷惑了大腦。
現在經歷了這麼一連串的刺激,加上又是冷風不停的吹着,他已經是徹底清醒過來了。
再看到那個披頭散髮的白衣女人忽然看向了自己,老大爺渾身顫抖不止,不停的向後爬着。
白衣女人緩緩的站起了身,口中喃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你……見過我的孩子嗎?」
她一邊說着,一邊邁着步子,動作一卡一頓的,卻又能夠快速變幻着位置,像是瞬移,又像是點了快進。
「沒沒沒……!你別過來……我不知道你的孩子,我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去了斗葵鎮,你為什麼沒有跟上去!你為什麼還要回來這裏?!」
老大爺驚恐的說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是卻發現自己腿都已經被嚇軟了,根本就站不起來。
「你去斗葵鎮……他們都去那裏了……還有那個道士……那個道士……他……」
「道、道士……?」白衣女人突然一歪腦袋,似乎非常的疑惑。
她斜着頭,角度越來越詭異,最後竟然是直直的將腦袋折到了胸前。
她的嗓音越來越古怪,只是其中卻又充滿了不解。
「道士……?」
「道士在哪裏……?」
「道士在哪裏?」
「是他……!殺了他!殺了他!」
白衣女人的長髮在雨夜之中飄散着,一滴滴水珠從她的髮絲間飛射出去。
她快步朝着老大爺沖了上去,伸手就要抓了過去。
「告訴我……我的孩子……他被帶走了……在哪裏……?」
就在她的那隻手即將觸碰到老大爺的時候,一直燃燒着火焰的大手已經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啊——!」
陽火劇烈燃燒着,在觸碰到白衣女人的那一瞬間,瞬間便發出了嗤嗤聲響。
而這個白衣女人,同時也因為陽火的傷害,發出了慘痛的叫聲。
「你如果只是想要問話,那就保持一定的距離!」何問之嘴上說着,一把就將白衣女人給甩了出去,只是眼神卻也露出了些許古怪的神色。
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就動手,因為他總覺得這個白衣女人身上有問題。
之前老大爺在講述有關於這個白衣女人的故事的時候,雖然有提到過,她見到了別人帶着孩子就會撲上去,但是最終她都沒有直接害過人。
是的,她並沒有害過人。
在暴雨的夜晚去敲門,她會問有沒有人見過自己的孩子。
但如果得不到回答,她也只是會默默的離開,也都沒有害過人。
這些內容,老大爺之前雖然沒說,但是何問之想要進一步了解其中的詳情,所以事後又去問了問,這才搞明白了這些。
所以說,這個白衣女人她的目的就是要找孩子。
可是當初她不是很早的時候就跟着一起來過這個村子了嗎?
再後來,李茂帶着孩子走了,白衣女人也消失了一段時間。
按理來說,她是跟着一起去了才對吧?
可是為什麼她後面又要自己回來?
明知道丈夫跟孩子都走了,她為什麼還要回到這裏來找孩子?
何問之思來想去,再結合之前得到的種種信息,他最終只能得出一個還算能夠解釋的過去的結論。
那就是……最開始跟着來到這裏的並非是這個白衣女人,後面跟着離開的,也並非是她。
她是在後來,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她才自己找到這裏的。
因為聽說孩子就在這裏,所以就一直在這裏找,從未離開過?
而這麼長的時間下來,她應該是沒有獲得過任何有關於自己丈夫跟孩子的信息,要不然也不至於一直留在這裏不離去。
當然了,也許還有另一種可能。
那就是後來她也沉睡了,直到近期才甦醒了過來。
而之所以會給這裏的村民,包括這個老大爺一種錯覺。
就是以為最開始的那個白衣女人跟這個白衣女人是同一個人的錯覺。
其實就是因為她們都是女的,並且體型相似,而且也都是披頭散髮。
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應該還是因為她們都不是人。
試問,有多少人能夠始終冷靜,並且保持理智的去分析和觀察一個鬼物?
看一眼就害怕得要死,所以會感覺都差不多,被誤解成了同一個人,也就沒有什麼可奇怪的了。
「這樣說的話,從最開始向李家索命的,恐怕就不是這個白衣女人吧?」何問之心頭想着。
「這樣去想的話……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個被借命的鬼物而造成的……」
何問之扭頭看了眼被自己甩到了一邊的白衣女人。
此時的她依舊是喃喃自語着,她的一雙眼睛也是直勾勾的盯着老大爺看。
可是她卻又因為畏懼何問之而不敢上前。
剛剛那一下,雖然只是短暫的接觸,然後就馬上把她給甩出去了。
可是那一瞬間的傷害,還是讓她心生畏懼。
尤其是,當她看到了何問之手上還提着一個男鬼,並且還是斷了一直手臂的男鬼的時候,心裏莫名的就更加害怕了。
「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去哪裏了?道士……那個道士……該死……他該死……」
白衣女人說着,試圖能夠得到老大爺的回答,同時又在用眼神瞟向何問之。
何問之回頭看了眼老大爺,說道:「你告訴她!」
老大爺瑟瑟發抖:「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我就知道他們去了斗葵鎮……」
聽到這話,何問之又一次扭頭看向白衣女人。
此時此刻的白衣女人,原本還在飄散的頭髮已經耷拉了下來。
同時,她也低下了頭。
現在的她似乎非常的失落,一直都在尋找孩子的她,直到現在,卻也還是什麼都沒有找到。
這時候,白衣女子轉過了身,腳步僵硬,身子搖晃着朝着漆黑的雨夜之中走去。
她已經得到了答案,她的孩子並不在這裏,她準備離開了。
「等等!」就在這時候,何問之喊住了她。
自從有了冰藍色的火焰之後,何問之即便是沒有釋放出這個火焰,也能微弱的感受到一絲鬼物當前的情緒。
現在的這個白衣女子,她所流露出來的是極度的失落與悲哀,還有深深的想念。
曾經的她,在剛剛生完孩子之後不久就去世了。
從那之後開始,她就一直與自己的孩子生死相隔。
她對自己孩子的想念,從她這麼多年下來從未放棄尋找孩子就能夠看得出來。
只是她當初的那個孩子,即便是還活着,恐怕也已經是行將入木的老頭。
更何況,她的孩子似乎已經死了……
要是她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苦苦尋找了幾十年,結果卻已經死了。
何問之心頭想着,快步上前便是一把抓住了白衣女人的手。
這一次,他並未運轉乳白色火焰,也沒有去管白衣女人是否願意,直接就把她一把抓到了身前,並且將額頭貼了上去。
冰藍色的火焰在這一刻燃燒而起,一個個破碎的畫面進入了他的腦海之中。
小時候,她因為皮膚黑,腦袋也不怎麼靈光,總是會遭到村里其他孩子的欺負。
大家嘲笑她,總愛叫她傻妞,又或者是黑妞。
明明她就有名字,叫做陳妍花,然而大家都不會這樣叫她。
而且,她覺得自己並不好看,似乎也配不上自己的這個名字,不能像花一樣好看。
同時,她也覺得自己很笨,什麼都學不會,什麼也做不了。
就連她的父母也總是說她笨,也叫她傻妞。
在村子裏她被孤立了,偶爾也就只有村裏的那些狗會跟她玩。
她什麼也不懂,日子就這樣過着,一晃便是好多年過去了。
那年她十八歲,卻依舊沒能嫁出去。
那個時候,在她的村子裏,很多姑娘不到十八早就嫁人了,十八歲這年紀,孩子也都已經有了。
可她卻因為長得醜,人又傻,所以一直都找不到人家。
她忽然也好想嫁出去,也想坐上紅花轎,也想生個孩子,做一個母親。
只是這一切,似乎都無法實現,因為她不管走到哪裏都會遭到他人的嫌棄,就連自己最親近的父母都在嫌棄她,甚至還想要拋棄她。
那一個連綿大雨的天氣,已經足足下了有近半個月,河裏的水位越來越高,最終衝垮了堤壩,也衝進了她的村子。
索性那時候並未造成太大的傷亡。
畢竟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各地都還存在着不少陋習。
於是便有人提出,這是惹怒了河神,想要讓這場暴雨停下,想要讓河水退去,想要讓河神息怒,就必須獻上祭品。
最後,她被選中了。
什麼都不知道的她,換上了一身衣裳,踏上了在河面上搖晃不止的木筏,除了她之外,木筏上還擺放着不少祭品。
她的父母只是默默地看着,什麼也沒有說。
最後,她隨波逐流。
最後,大雨傾盆,河水再次傾覆而來,將木筏衝垮。
她掙扎着,她叫喊着,卻只有無情的河水與冰冷的大雨。
一口一口河水灌入了她的口中,她越來越無力,只覺得身體好重,還在不斷的下沉。
直到最後,她幽幽轉醒了過來。
天依舊是在下着大雨,她掙扎着想要起身,卻又根本使不出力氣。
她能夠感受得到,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這也許就是最後的佛光返照吧。
有時候,有些人,往往就是能夠在臨死前的那一刻,擁有最為清晰的感受。
可就在這時候,一個老奶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老奶奶告訴她,想要活下去並不是沒有辦法,因為她有辦法讓她活下去。
但是她必須要先答應一個條件,那就是嫁給她的孫子,給她家裏生下一個大胖娃娃,以此來延續香火。
她當時直接就答應了。
能活下去,誰又會不願意呢?
即便她的腦子確實不好用,也確實笨,但想要活下去,這只是本能。
而且,她也確實想要嫁人,也確實想要生個孩子。
那麼這一切,自然就是好的。
隨着她的答應,她就驚奇的發現自己的身體逐漸變好了。
然而,她卻再也無法開口說話了。
她徹底成為了一個啞巴。
最後,她跟着老奶奶回到了家,也見到了她的丈夫。
後來,兩個人圓了房。
那時候,她覺得自己的生活過的還蠻幸福的。
丈夫對她很好,帶她回來的奶奶也很照顧她,就是爺爺總是會用古怪的眼神去看她。
不過在這裏,她再也沒有被嫌棄過,她是真的感受到了家的感覺,大家都是真心的對她好,都是真心的在關心她。
再後來,她懷孕了,孩子也順利的誕生了。
只是從那之後,她的身體就越來越差。
這種感覺很奇怪,也很明顯。
當初,她覺得自己要死了,卻又像是有什麼東西直接進入了自己的身體,她奇蹟般的恢復了。
而現在,她能夠明顯的感受到,有什麼東西正在從自己的身體裏流失。
死後,她就感覺自己像是沉睡了,又像是做了一場夢。
她被關了起來,有一個女人限制住了她。
那個女人要殺她全家,要帶走她的孩子。
她想要索命,包括她孩子的命。
她掙扎着,咆哮着,想要從中掙脫,想要甦醒過來,可是卻怎麼也做不到。
後來她就看到了一個道士,那個道士跟那個女人竊竊私語着,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再後來,她又看到了當初救她的奶奶。
只是奶奶最終卻死了。
奶奶的死,跟那個女人,還有那個道士都有關。
畫面到了這裏也就斷了。
何問之看着這些,心裏已經有了大致的判斷。
或許從一開始,那個道士就跟那個女鬼在策劃着什麼。
而最初的這些人,都只是他們手中的棋子罷了。
這件事,就好像當初最開始遇到的那個道士一樣。
他策劃着男女煞屍那件事,同時也計算着秘境裏的一切。
而他所做的這些,無非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鬼神!
而現在這件事,一直延續到現在,不也都是為了鬼神嗎?
只是讓人想不通的是,為什麼那個女鬼會被借命呢?
她的實力看上去應該不弱才對,否則也不會被選中,成為達到鬼神級別的存在吧?
何問之把這個疑點記在了心裏,準備到時候再去探個究竟。
至於現在。
他看着被自己拉住的陳妍花。
陳妍花瑟瑟發抖着,面對着何問之,她下意識的就感受到了恐懼。
「你不要害怕,我並沒有打算對你怎麼樣?」何問之說道:「我可以帶你去找你的孩子,但是結局未必是你想要的。
你確定,你真的還要找下去嗎?」
陳妍花一愣,她搖晃着腦袋,咔咔作響,而後便是結結巴巴說道:「孩、孩子……要……找……我的……孩子……」
見她如此,何問之點了點頭。
「行,那你先進去我的鬼域,我接下來就準備前往斗葵鎮。
等到了那裏,我會讓你出來,會讓你弄明白這件事的所有來龍去脈,同時也會給你報仇的機會!」
陳妍花聽着這些話,似乎還有些聽不懂,只是木訥的點了點頭。
或許,她只是因為本能的害怕,所以沒法拒絕吧。
…………
雨夜之下,桃源村鬼域的門戶被打開。
陳茜的身影出現在了其中,老頭鬼物也是一臉猥瑣的站在那裏。
大白一巴掌將小黑拍飛,而後便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吐着長舌頭賣萌。
韓雨洛還處於突破的階段,粉色的花瓣將她包裹着,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成功盡皆。
「進去。」何問之說了一句。
陳妍花身子微微一顫,不敢有任何法抗,邁着步子走了進去。
何問之又看了看手上的這隻男鬼,他想了想,直接丟給了陳茜。
「你看着處理,這隻男鬼吃掉又或者是當做鬼域的養料都行。」
「好的,主人。」陳茜點頭。
男鬼身子猛地一顫,急忙哀嚎了起來:「我都說了!我把我知道的都說了!你為什麼還要殺我!」
何問之:「我什麼時候說過不殺你了?你想要害人,你一開始就應該做好被殺的準備。」
說完,何問之便不再說話。
陳茜則是操控着絲絲怨氣所化的黑線,將男鬼的嘴徹底縫了起來。
看着這一幕,陳妍花心中更是驚懼不已。
剛才……我好像是聽見了吃鬼吧?
而且,這裏面的鬼都好強啊!
就連那條大白狗也給了她一種很危險的感覺。
陳妍花站在桃源村鬼域裏,眼神瞟了幾下,便是一直低着頭,一動不動。
陳茜又問道:「主人,這個女鬼呢?」
何問之:「她沒事,讓她留在這裏面就好,你們不要難為她。」
「好。」陳茜點頭,對着陳妍花招了招手:「既然主人說了,那你跟我來吧。」
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何問之關閉了桃源村鬼域的門戶。
他回頭看了一眼,老大爺已經被嚇暈了。
何問之走了上去,把之前那個被附體的男人提了起來,同時也把老大爺抱起,這才走進了紅磚房子。
掏出手機,給李子儒打了個電話,把這邊的事情描述了一下,同時也讓他通知秋市當地的鎮魔司和靈調局來處理。
只要他們連夜安排人過來,那麼這個村子的事情就能很快解決。
包括因為山體坍塌的那條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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