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晏大夫,怎麼在這站着?」
晏楚榮看着元哲,平日淡漠的臉上,竟笑得合不攏嘴。
再看顧七,正大口塞着糖葫蘆,絲毫沒有注意,元哲搭在她肩上的手。
似是打翻了醋罈子,晏楚榮面色發青,上前拉住顧七的手:「我來尋裴大人,她,該喝藥了!」
「誒!」
話未說完,顧七便被晏楚榮拽了過去。
只留下元哲架在肩膀上的手...
「哐當!」
晏楚榮將顧七推入房中,狠狠將門關上!
顧七一臉委屈,緊了緊握糖葫蘆的手:「好端端的,誰又惹了你?竟拿我撒氣!」
「私自下車,可跟我說了?」
「這有什麼好說的?」顧七抽出根糖葫蘆,遞給晏楚榮:「又不是沒想着你,喏!再不吃可就化了!」
見顧七滿不在意的神情,晏楚榮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啪」一聲!
糖葫蘆被他打到地上,上面的糖霜摔得稀碎,四處迸濺。
顧七瞪着晏楚榮,吼道:「晏楚榮!你這鬧得什麼脾氣?」
晏楚榮不再理她,乾脆轉過身去,背對她坐着。
屋內火藥味正濃,小二端着茶壺敲了敲門。
「客官,您要的茶。」
晏楚榮咬了咬牙,強壓着火氣,斯斯文回了句:「有勞。」
小二推門而入,抬腳便踩到了地上的糖葫蘆。
顧七看着那糖葫蘆,更覺委屈,不自覺眼淚掉了下來。
「對,對不住啊公子。」小二趕忙將茶壺放到桌上,回身將踩扁的糖葫蘆拾了起來:「這,進門的時候沒注意,不然,我賠給您?」
「不用了。」顧七接過那糖葫蘆,紅着眼跑了出去!
晏楚榮焦急望去,只看到瘦小背影,鑽進屋裏。
小二閉緊嘴巴,輕邁着步子將門掩上,快速離去。
「咚咚咚」
顧七正趴在桌上哭,聽到敲門聲,不情願直起身來,擦了擦眼淚,將門打開。
「這是怎麼了?」
元哲站在門口,手上拎着麻糖和蜜餞,看顧七眼圈紅紅,心揪了起來。
許是元哲身上淡淡的沉香,勾起了心緒。
顧七忽想起韓子征,那音容笑貌刻在腦中,印在心裏!
她扯嘴笑了笑,隨後淚如泉湧,咧嘴大哭!
元哲登時慌了!
正不知如何是好,顧七湊上來,雙手環住他的腰,將頭埋進胸膛,發出嗚嗚的聲音。
「咳...別...別哭。」元哲抬手,輕拍了拍顧七的背。
還是第一次,看見這般愛哭鼻子的男子。
他有些慌亂,不知如何勸慰。
總不能,讓他沿着城門樓子跑一圈?
晏楚榮在房內糾結,終是按捺不住,起身準備追過去。
打開房門,看到顧七門口站着兩個人。
正擁在一起...
他只覺心裏堵得慌,用力捶了捶胸口,眼淚不自禁掉了下來。
顧七大哭一場,總算平復了心情。
她看着元哲前胸上淚跡斑斑,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對不起。」
元哲彎腰看着顧七尖瘦蒼白的臉,嘆了口氣:「進去吧。」
顧七點了點頭,讓元哲進屋。
「本王曾問過徐碩,你這種娘胎裏帶的弱症,可有得治。」
顧七坐了下來,認真看着元哲:「徐太醫怎麼說?」
元哲將麻糖和蜜餞放到顧七眼前,惆悵道:「無藥可根治。」
顧七垂下頭來,不再說話。
自己雖不是真正的裴啟桓,卻能夠體會到他的痛苦和掙扎。
「你這病症,當修身養性才是。切忌大喜大悲,平日多休息,少費神,這才是養身之道。」
顧七抬手擦了擦淚痕,笑道:「殿下說的是。」
「好了。」見顧七已平靜,元哲道:「說正事吧。在那集市上見到的婦人,是怎麼回事?」
「哦,對。」顧七起身走到床邊,從包袱中掏出那兩份名單,遞給元哲:「昨日臣細細核對了名單,有三處,對不上。」
「哪三處?」元哲皺着眉頭,打開兩份名單。
「其一,便是女子周素萍。張大壯的名單上,時間寫的是四月初,可李景浩統計的,是三月中旬。」
元哲細細捋着名單,道:「十五年前這批女子,除了周素萍,余者的時間皆是四月。」
「對。」顧七敲了敲桌子,百思不得其解:「若是用兩個月時間召集,只有周素萍一人三月應召,未免太過牽強。可若四月召集,周素萍斷然沒有三月前去之理。」
元哲點了點頭:「確有疑點。你是說,那婦人可能是這名單上的周素萍?」
「嗯,」顧七眼中透着堅定:「聽那小販喚她『素萍』,臣便迎上去喚了她一聲,她的反應,分明是心虛。」
「為何不抓了來?」
顧七「噗嗤」笑了:「殿下,咱們去青州,可不是抓犯人!既確定了這婦人在洐州,待回來再尋她也不遲。眼下打草驚蛇,反而不好辦了。」
元哲望向顧七,眼中充滿欣賞:「裴卿,言之有理。」
一聲「裴卿」,讓顧七登時想起元承熙來!
她慌張起身,朝元哲深鞠一躬。
「怎麼了?」元哲亦起身,伸出手欲抬起她來。
她卻後撤一步:「殿下,臣出身草芥,恐難做羽翼。還盼殿下垂憐,遵守約定,待荼州事了,便...」
「便回青州。」元哲冷了下來,背過身去:「裴啟桓,那日牢房一敘,本王以為你已經想通了。」
狡黠目光轉瞬即逝,顧七佯作為難:「殿下,臣斗膽一問,這瀾國江山,是您想要的麼?」
元哲眉頭緊皺,轉過身來盯着顧七。
久不見回答,顧七稍抬眼,見元哲正盯着自己,眸中閃出了久違的審視與懷疑。
這齣戲,貌似過了頭。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不一會,額上便沁出冷汗。
半晌,聽元哲道:「說說另外兩處罷。」
顧七直起身來,見元哲已經端坐桌前,捋着名單看了起來。
「好。」元哲抬手擦了把額上冷汗,深吸口氣,坐了下來:「還有兩處,是李景浩的名單上,有兩個女子,分別是趙秀蘭和許月琴,兩個人是在七年前和三年前出走。可張大壯的名單里,沒有。」
元哲朝着顧七手指的方向看去,道:「她們這兩批,日期倒是相近。」
「沒錯,所以,找到這同批的女子,想來會得到點線索。」
「既如此,」元哲將名單疊起:「便儘快到青州,去那紅袖樓查一查。」
「好。」
「咚咚咚」
又是一陣敲門聲。
元哲冷着臉將門打開,一言不發直奔了自己房間。
晏楚榮見他這副模樣,便知他在顧七這碰了壁。
「你來做什麼?」
顧七還生着氣,將臉背了過去。
晏楚榮癟了癟嘴,端着藥碗走了進來:「該喝藥了。」
「不喝,沒心情。」顧七撇過頭。
「對不起。」
「那...我原諒你了。」顧七端起碗,看着黑乎乎的湯藥,玩笑道:「你不會下毒吧?」
晏楚榮心不在焉,臉上未有笑意:「本就是毒藥。」
「也對。」顧七挑了挑眉,將它一飲而盡。
「哈——哈——哈——」
顧七伸着舌頭,緊皺着眉頭:「怎麼這麼苦!」
忙上手拆了那麻糖,拿起一塊送入口中。
晏楚榮看着桌上的麻糖,更覺難過。
「小七。自韓子征把你撿回將軍府,你我便相識了。」
「是啊,怎麼了?」顧七嚼着麻糖,那芝麻花生的味道充斥在口腔。她順勢遞給晏楚榮一塊:「香得很,快嘗嘗!」
晏楚榮抬手推開:「我有話同你說。」
「哦。」顧七見他一臉嚴肅,便將麻糖放了回去,擦了擦嘴角殘渣,認真聽了起來:「說什麼?」
「小七,今日,謝家小姐同我說,她喜歡我。」
「不是吧?」顧七興奮起身,眼中透着八卦的光:「怎麼說的?你們見過嗎?怎就,怎就跟你表白心跡了呢?」
晏楚榮胸口起伏得厲害,雙手握拳。
忽然!
他站起身來,一把拉過顧七的手!
「我喜歡你!」
顧七頓時呆住!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猶如驚雷貫耳,回音久久不能散去!
顧七隻覺腦袋發懵,不知作何反應。
「我...」
「你先別說話。」
晏楚榮抬手截斷了顧七的話,臉憋得通紅:「我喜歡你,自小就喜歡。打你進了將軍府,我便留意到你。可你的眼神,始終停在韓子征身上。我本以為,你不會在意我,可我被師傅罰,你會送來蜜餞安慰,我被人喊庸醫,是你,仗着三腳貓的功夫為我出頭,被人打得鼻青臉腫。我喜歡你,比韓子征,更早喜歡你。我懂你的堅強、無奈、憐憫,你亦能看穿我的心緒,我以為,這種感情我不說,你也會懂。可這麼多年來,你卻始終沒看透,我對你的情意!」
「你是說...韓子征,喜歡我?」
那淡淡一句話,猶如利劍,刺進心裏。
晏楚榮只覺扎得生疼,他鬆了手,艱難喘着氣:「我說了這許多,你竟只聽到這一句...」
「我...」顧七慌張起來,欲上前攙扶晏楚榮搖晃的身體。
「呵,終究,三個人里,我才是那個唱獨角戲的。」晏楚榮捂着胸口,踉蹌逃出了顧七的房間。
顧七呆站在原地,望着大敞的門,心緒複雜。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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