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師父罰啦?」
角落裏,鑽出一個鬼靈精,面露神秘,背着手悄步而來。
「嗯。」
他跪在院中,雙手高舉着厚厚醫書。
日頭正盛,曬得花草都蔫着,額上汗珠順着臉頰落到地上。
「喏,給你。」
攤開小手,一顆晶瑩蜜餞在掌中。
他張口,那蜜餞落入口中,甜滋滋的。
「我最討厭喝藥,偏這藥是救命的東西。」這鬼靈精蹲了下來,雙手托腮,與他四目相對:「若是你能研究出好喝的藥,就好了。」
許是陽光太毒,他的臉頰通紅。
良藥苦口,怎會有好喝的藥?
他心裏明知做不到,卻還是笑着應了下來。
「小七。」
「主人!」
意氣風發的少年,踏步而來。
身邊的鬼靈精,也起身撲了過去。
他稍稍側頭,見那少年拉着她的手,離自己越來越遠...
「別走...」
畫面一轉,顧七正拉着自己的手,拼命跑着。
他轉頭一看,幾個大漢手持木棍子,緊緊追了上來!
很快,便被圍的水泄不通。
「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如此毒辣!」
顧七將他護在身後,據理力爭:「那老人只是醫治不及時,這怪得了誰呢!」
「別給我胡扯!你們來的時候還好好的!」
他的手開始發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扎錯了...
「我相信他!他可是師承...」
「別給我說這些沒用的!」那大漢手一揮,幾個人撲了上來。
顧七狠推了一把,吼道:「你快走!別在這影響我打架!」
他雙腿一軟,背着小藥箱狂奔。
身後打罵的聲音越來越小,他抹了把眼淚,鑽到前方一處人家,扛起砍柴的斧頭,跑了回去!
他喘着氣,腿肚子開始打轉。
扛起的斧頭落了地。
眼睛直直看着前面兩個人。
「主人,我有...有進步吧?打倒三個!」
顧七趴在背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嘴角還掛着血絲。
韓子征背着顧七,不禁笑了起來:「嗯,下次爭取打六個。」
他望着二人背影,想追上去,腳上卻似灌了鉛,怎麼都邁不開步子。
「別走...」
「別走...別走...」
「別走!」
他猛然睜眼!
房間裏黑漆漆的。
起身點燃桌上的燭台,坐下來看着火苗發呆。
「咚,咚」
輕柔的叩門聲,將他從思緒中拉了出來。
打開門,見顧七站在門口。
「見你點了燈,便知你醒着。」顧七端着一碗素麵,笑道:「已入亥時了,沒有什麼可吃的東西,托小二給你煮了碗面,好歹吃些罷。」
他望着那面,心裏五味雜陳。
許久,吐出兩個字:「謝謝。」
顧七將面端了進來。
回身一看,晏楚榮還站在門口。
「我來,是有話同你說。」
晏楚榮長嘆口氣,知道自己又走神了。
他關上門,走到顧七跟前。
「你我自小相識,」顧七抿了抿嘴,垂頭鼓足勇氣後,抬起頭來,望着晏楚榮:「我待你猶如親人,從未考慮過你的心緒。對不起。」
晏楚榮眼神躲閃,始終不願看到她眼中堅定,苦笑一聲:「韓子征呢?他對你來講,也是親人?」
顧七語塞,臉紅起來。
她垂下的手緊緊拽着衣角,害羞地咬了咬下唇。
若是從前,斷不敢承認這番情感。
可明白了韓子征對自己的心意,便再也不想隱藏這份炙熱誠心!
屋內靜得可怕,那燭火「噼啪」聲,異常響亮。
顧七沉了口氣,剛要開口,晏楚榮便擁了上來!
「為什麼不能是我?」
顧七仰着頭,忽心疼起來。
可感情這等事,又怎能強求的來呢?
她抬起手臂,遲疑片刻後悄悄放下:「我也...不知道。」
晏楚榮雙臂用力,將顧七箍得更緊了些。
好像稍稍鬆手,她便被韓子征領走。
離自己越來越遠...
「別走。」
那聲音透着無助的懇求。
顧七嘆了口氣,拍了拍晏楚榮的背:「面要坨了。」
他鬆了手,顧七輕道了聲:「吃完早些休息,明日還要趕路。」
說罷,快步出了房間。
屋內又靜了下來,只剩燭火的「噼啪」聲...
翌日
趙德勛拉住顧七,悄聲問道:「可看見晏大夫和謝小姐了?」
顧七疑惑道:「沒有,他們沒上車嗎?」
「不是,人家比你出來的早,已經在車裏坐着了。」趙德勛望着那馬車方向,八卦道:「今早出來的時候,兩個人眼圈發紅,是不是又吵架了?」
「別胡扯了。」顧七擺了擺手。
趙德勛撇了撇嘴,扶着顧七上了馬車。
臨近晌午,行至岔路。
「殿下,臣只能送到這了。」
「嗯。」元哲掀着簾,沖趙德勛叮囑道:「別忘了本王同你說的事。」
「記得的!」趙德勛自信笑了笑,又沖顧七擺了擺手:「裴兄弟,一路保重啊!」
顧七探過身子,笑道:「趙兄弟,照顧好自己!」
趙德勛揮起鞭子,馬蹄疾馳。
就此分成兩路。
一路相安無事,行進半月之餘,抵達青州之時,已是落日黃昏。
「殿下!」
那粗獷的聲音無比熟悉!
顧七掀開帘子,看到外面的人,笑道:「戎將軍!」
戎狄抬起頭來,哈哈大笑:「先生怎麼也來了!」
「有事要辦,便跟着來了。」
轉頭一看,元哲已起身下車。
自己也忙走了下來。
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在昏暗環境下,顯得更莊嚴肅穆。
兩個持械的兵,守在兩扇大門前。
丫鬟提着昏黃的燈,彎着腰恭敬站在眾人跟前。
後面馬車有人下來,戎狄眯着眼辨清來人,又笑了起來:「晏大夫也來了!」
晏楚榮依舊清冷模樣,走近時淡淡一笑:「戎將軍。」
「這位是?」
「戎將軍,小的謝泠,洐州人,此次來青州,是投靠您的。」
謝若泠朝戎狄抱拳行禮。
「進去吧。」
元哲說完,便跨步進了將軍府。
邊疆之地,食物最為珍貴。
況戎狄不喜鋪張,晚宴準備得簡簡單單。
幾個人圍在一桌,觥籌交錯,說說笑笑。
「殿下,這一路可還太平啊?」
元哲點了點頭,放下酒盞道:「想來這裏,也過了段平靜日子。」
「沒錯,」戎狄拿起酒壺,為元哲斟滿:「想來是春耕的緣故?雖有騷擾,卻不成氣候,也沒有出現什麼大事情。」
「風平浪靜,才更應警惕。」
戎狄點了點頭:「殿下說的是。」
顧七豎耳聽着,時不時同晏楚榮交換眼神。
謝若泠踉蹌起身,打了個酒嗝:「戎將軍!」
只見她身體搖搖晃晃,紅暈在顴骨處點綴着白淨的臉。
戎狄笑道:「謝公子這白白淨淨的模樣,一看便是個奶娃娃。殿下,您怎會帶他過來?」
元哲看着謝若泠,眉頭微擰:「謝泠,坐下!」
「遵...嗝!遵命!」
哪怕醉了酒,也記得元哲說過的約法三章。
她乖乖坐下,卻實在支撐不住,趴了下來。
晏楚榮起身,朝元哲淺鞠一躬:「不然,草民帶她去休息。」
「嗯。」
晏楚榮架起謝若泠的胳膊,在丫鬟的帶領下朝廂房走去。
元哲抬了抬手,戎狄示意,高聲道:「你們先出去,無召不要前來。」
旁邊伺候的丫鬟淺行一禮,陸續出了正廳。
四下再無旁人,只剩元哲、顧七和戎狄。
「謝泠,本叫謝若泠,是洐州州牧謝淮的女兒。」
「什麼?!」
戎狄驚訝張着嘴,眼中透着不解:「殿下,您帶她來這做什麼?若有個好歹,可怎麼跟謝淮交代?」
元哲夾了口菜,嚼了嚼細細咽下,緩緩道:「這女子一身武藝,想到青州從軍。她女扮男裝的事,不要扯出來。更名謝泠,做你的兵。」
烈酒入喉,戎狄只覺心裏燒得慌,長嘆口氣:「臣佩服她,定會妥善照顧。」
顧七在旁不言語,只默默夾菜。
看着顧七消瘦的臉龐,戎狄皺了皺眉:「先生好像又瘦了。」
元哲轉頭看向顧七,不由得愁容滿面。
顧七憨笑兩聲道:「戎將軍,倒是更壯實些。」
戎狄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又細細打量着顧七:「若不是殿下說謝泠是女子,我還當她是個奶娃娃。現在看來,這謝小姐,相貌跟先生比起來,可遜色多了。若你是個女子...」
「戎將軍,您醉了。」
顧七恐元哲察覺什麼,忙斷了他的話。
見顧七冷臉,戎狄自知失言,打了打嘴:「我不是有意冒犯,先生別見怪。」
元哲見氣氛尷尬,乾咳一聲:「說正事吧。」
戎狄酒氣下去三分,如小雞啄米般點起頭來。
「裴啟桓,你來講。」
顧七放下手中筷子,擦了擦嘴,面容嚴肅:「此次前來青州,為的是一個案子。」
「什麼案子?」
「拐賣女子的案。」
戎狄神情嚴峻,細細聽着。
「荼州刺史馮睿,自十五年前開始拐賣荼州女子,據他所述,這十五年來,每隔兩三年便會運送一批,人數不等。運送至青州紅袖樓。」
「紅袖樓?那不是...」
戎狄看向元哲,見他閉眼嘆了口氣。
「對,紅袖樓。據說這背後的靠山,是宮中貴妃?」
元哲睜眼,緩緩道:「這紅袖樓的東家,是宮中惠妃親弟。」
「管他是誰?做了此等下作之事,明日我便抓了來!」
戎狄容不下這種腌臢之事,聽後只覺氣血翻湧,恨不得馬上提刀上馬,將紅袖樓抄了作罷!
元哲瞪了他一眼,這戎狄,始終是太過衝動!
「戎將軍一身正氣,自是看不慣這等污糟事。只怕是牽扯宮中,事情更為複雜。」
聽完顧七的話,戎狄沉默一番。
爾後搖了搖頭:「我還是不懂。」
「你不必懂了。」元哲喝了口酒,拍了拍戎狄的肩:「若要你懂,怕是得解釋三天三夜。」
戎狄「嘿嘿」一笑:「殿下又取笑臣了。」
說罷給元哲斟滿酒,拿起自己的酒盞,敬了一番。
「話說,紅袖樓在哪?是酒樓嗎?」
「噗!」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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