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往前二十年,你問我一樣的問題,也許我會回答是?」
「現在已經不是了嗎?」
「愛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優萊卡,如果你愛的人離開了這個世界,未必非要追隨他們而去才算表達了自己的愛意。」阿爾薇拉輕聲道,「你仍可以在世上慢慢地活, 等待再相見——遲早都是要再見的,何必急於一時呢?」
阿爾薇拉望向露台方向,「而且我相信他,雖然我不清楚他與刺殺者之間的糾葛,但即便最終刺殺者沒有饒恕他的罪過,赴死也是他做出的選擇這是我的想法。」
「我明白了, 很有啟發。」赫斯塔向着阿爾薇拉笑了笑,她輕輕摸了摸手中的狐狸摺紙, 「我回去了, 代我謝謝索菲。」
九點,時鐘剛剛結束了整點報時,唐格拉爾終於回到了自己的里臥。出于謹慎,他房間的窗戶已經全部封死,只留有臥室門一個出口。房中的窗簾在任何時候都是放下的,這讓唐格拉爾頗為不滿——他最喜歡的就是這間臥室的風景。
更讓他不滿的是,今晚負責他近身看護的水銀針是特里莎,唐格拉爾只覺得這人是自己天生的克星,只要她笑一下,自己就立刻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從頭頂到腳趾,倏然貫徹。
他前腳剛把臥室的門反鎖,特里莎的敲門聲就響了起來,「子爵先生,你最好把門打開呢。」
「我晚上睡覺習慣鎖門,」唐格拉爾鬆了松領結,「你就別——」
「三、二」
唐格拉爾火速擰下門鑰,把門拉開, 「幹什麼幹什麼你倒數什麼?我在自己房間睡覺都不能關門了?」
門外, 特里莎伸出了手,唐格拉爾猛然往後退了幾步。
他戰戰兢兢地望着特里莎——她的手伸向門板,將門輕輕推開。
「我要隨時能聽見子爵房間中的動靜,所以不能讓你鎖門。」特里莎仍然帶着笑意,「我們就都忍耐一晚吧。」
唐格拉爾扶着一旁的五斗櫃,直到特里莎的身影消失在門框裏,才緩緩鬆了口氣。
突然,一隻手從身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唐格拉爾幾乎嚇得心臟驟停,發出一聲尖叫。
門外特里莎探出頭來,「怎麼了?」
「沒沒事。」唐格拉爾捂着心口,「有蟲子有蟲子剛才從我床上爬過去了」
「需要深夜殺蟲服務嗎?」
唐格拉爾面如死灰,連連搖頭。
當特里莎離去,唐格拉爾才慢慢轉過頭——臨近陽台的牆角,赫斯塔正站在那裏,對他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一時間,唐格拉爾幾乎不敢呼吸。
赫斯塔笑了笑, 她邁着無聲的步子走到靠窗的唱片機旁, 從手邊的木架上隨便取出一張唱片,不多時, 音樂聲響了起來。
赫斯塔走到唐格拉爾身邊,她俯下身,低聲道:「子爵,活動活動吧,突然這麼安靜,太不自然了。」
唐格拉爾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他說不清自己剛才為什麼要按照優萊卡的指示噤聲,只覺得當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盯上自己時,服從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唐格拉爾輕咳了一聲,很快調整了自己的神態。谷掝
「你突然到我的房間裏,是要幹什麼!」
面對着突然凶神惡煞的唐格拉爾,赫斯塔什麼也不說,只是笑着將一樣東西拋向了他。
在明亮的臥室燈光里,唐格拉爾當場瞪大了眼睛——那是羅傑的胸針。
赫斯塔已經起身朝浴室走去,很快裏面傳來了嘩嘩水聲,唐格拉爾明白了她的用意,迅速跟了進去。
「你怎麼會有格雷的東西?」
「直接喊真名吧,子爵。」赫斯塔笑了笑,「羅傑·皮埃爾,這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你,你怎麼會知道——」
「還能是因為什麼,當然是他告訴了我,」赫斯塔微笑着,「他現在還在譚伊,沒有離開。」
「他在哪兒?」
「他在等你。」赫斯塔輕聲道。
唐格拉爾的眼睛忽然多了幾分神采,「他看到了我給他的信?」
「當然了,你沒發現你送去的酒少了一瓶嗎?他不僅嘗了你的酒,而且帶走了你的信。」
唐格拉爾短暫地失神,「對,對對,我上午就發現了,酒少了一瓶,裏面的信也沒有了,可他身邊的人卻告訴我,羅傑昨晚出門前根本沒有——」
「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怎麼可能讓其他人知道呢?」赫斯塔溫聲道,「所以,他讓我來親自找你」
唐格拉爾怔怔地望着赫斯塔,「你是羅傑的人?」
赫斯塔攤開手,輕輕聳肩。
「這,怎麼可能呢,你們才認識了不到」唐格拉爾恍惚地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他的嘴角迅速上揚,但他很快收斂了這表情,繼續警惕地看着來人,「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還要怎麼說?」赫斯塔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腹部,「在這兒,羅傑先生有一塊胎記,還有這兒,右臂內側,有一顆痣,他的後腰那裏有一大塊疤,似乎是燙傷吧當然胸前的兩處刀傷痕跡我就不講了,這個大家都知道是怎麼來的。」
唐格拉爾的臉慢慢嶄露出一種恍然大悟的下流神色,再看優萊卡,他的目光已經完全不同,他先是發出了一聲嗤笑,等意識到自己眼中的輕蔑有些不合時宜,他立刻用自己短粗的手指揉了揉臉。
回想起昨日傍晚的情形,唐格拉爾眯起眼睛:「這麼說來,你們倆已經?」
「我們倆已經一起度過了一個非常難忘的夜晚。」赫斯塔低聲道,「我本來想儘快把他介紹給我的朋友們,但他說他眼下身份有些敏感,尤其是坎貝爾那邊似乎出了點麻煩,如果這時候節外生枝,對他影響不好。」
「對,對對,是這樣」唐格拉爾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哎呀你們這瞞得也太好了!」
「也說不上是故意隱瞞,是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赫斯塔望着唐格拉爾,「我本來以為我們相識兩天就定終身的事會很難讓子爵你感到信服,所以才向羅傑要了他的胸針。」
「不,在羅傑身上發生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奇怪,我知道他身上有的是讓女人着迷的手段」唐格拉爾忍不住搓了搓手掌,「當然,我這麼說你別介意,我相信你一定他所有女人里最特別的一個」
赫斯塔笑了一聲,「我完全同意這一點。」
「還是說正事吧,」唐格拉爾仰頭望着赫斯塔,「他看了我的信,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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