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墓園,唐格拉爾正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休息,佐伊和另一位水銀針站在離他四五步的地方,注意着周圍的動向。
唐格拉爾在風中緊緊裹着大衣,此時回想起早晨優萊卡的那句提醒,不由得又怒從中來——她說那些似是而非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就只是字面意思?
「餵。」唐格拉爾聽見身後的佐伊接起了電話,「嗯是我,你說。」
片刻的沉默過後,佐伊的聲音變得警覺,「為什麼?」
這個突如其來的詢問讓身旁的水銀針和唐格拉爾同時有些緊張。
過了一會兒,佐伊顰眉點頭:「好的,明白,那我們現在帶他回來?
「好,也行,那一會兒見。」
她掛了電話,轉頭道,「特里莎剛才打電話過來,說有事要當面問子爵,讓我們從現在開始不要離開他半步,直到她和司雷警官過來。」
「發生什麼事了?」唐格拉爾站起了身。
「電話里不好解釋,」佐伊抓着唐格拉爾的肩膀,又將他按回了椅子上,」等她們來了你自然就知道了,不要多問。「
城市另一頭,司雷剛剛載着特里莎一起上路。
「你知道格雷的另一重身份吧?」司雷問。
「我知道。」特里莎回答,「但這個人和刺殺者有關嗎?」
「我現在還不確定,但我可以肯定這裏面有點名堂,」司雷輕聲道,「夜鶯死的那天,我從格雷的僕人那裏了解到格雷一直在使用一種管制藥品,一般人是拿不到的。」
「這一點我也聽說了,是水銀針在作戰中常用的一種感受劑。」
「沒錯,這種東西在宜居地流通很少,管控也嚴格,據我了解僅有少數幾處與螯合病相關的生物實驗室里才有儲備——這也是格雷獲藥的主要渠道之一。
「據格雷的僕人說,在格雷使用過感受劑以後,他們需要將空針管進行嚴格回收,因為每一支感受劑上都有獨立編號,他們需要將這些東西交還給供貨人,才能換取下一批藥品。
「所以,如果格雷的失蹤真的是出自他本人的策劃,即他確實是因為一些暫時不便透露的原因離開了第三區,那麼在他把車開到荒野、獨自離開之前,他一定會把所有使用後的空針管放回車廂——但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不管是車廂還是附近的荒草地都沒有發現這種東西,而他的僕人至今也沒有收到任何相關包裹。」
「也可能是他根本沒有使用感受劑,直接隨身帶走了?」
「更不可能。」司雷斷然答道,「格雷是一個普通人,特里莎女士,雖然他確實有些特別,但他可不像你們水銀針有攜帶危險品的豁免權——任何一個大區的海關都不會允許他攜帶這類藥劑進入或離開,一旦途中被發現,他會立刻失去出入境資格,他不會幹這種傻事。」
「這樣想想確實有些蹊蹺,但格雷的事情和刺殺者又有什麼關係呢?」
「你聽我繼續往下講,」司雷語速很快,「這兩天我一直都在想這個問題,直到今天早上,我看到警署里有一批新警員在填福利表,當時有一張空白表單落在地上,我隨手把它撿了起來,交給離我最近的那個人。
「我說,『你東西掉了』,她說,『這不是我的』,我說,『你再檢查一下?這東西沒寫名字,但就掉在你腳邊』,她還是堅持,說『這肯定不是我的,您看,表格一共就七張,我一張也不缺』——她這麼和我說的時候,我一下就想通了!」
特里莎幾乎屏住了呼吸,但也一頭霧水,「您是想通什麼了?」
「維爾福發現空白相紙的那天早上,你也在現場對嗎?」司雷看了一眼特里莎,「你記不記得當時唐格拉爾的第一反應,他當時跳起來就喊『是死亡預告,公爵收到死亡預告了!』——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
「書上確實有公爵的贈書落款,但這書十幾年前就已經被他送給唐格拉爾了,認真論起來,這書的第一所有人應該是唐格拉爾而不是維爾福,對吧?」
特里莎眼前一亮,「對我記得當時維克多利婭還問過維爾福,相紙上什麼也沒有,不過維爾福也一口咬定這死亡預告是給他的,所以當時我也沒有多想——」
「沒錯!」司雷打斷了特里莎的話,她目光炯炯,「面對十二張空白相紙,一個像唐格拉爾這麼懼死的人竟然毫無恐慌,半點沒有往自己身上懷疑,反而一口咬定這些沒有指名道姓的死亡預告是屬於另一個人的——這不奇怪嗎?
「我想,或者他已經收到了死亡預告,但出於某種原因沒有告訴我們,要麼就是他和刺殺者達成了某種協議,他事前就知道這些東西不是寄給他的。」
特里莎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嘆息般的讚嘆,「司雷警官」
「還有另一件事,」司雷緊緊握着方向盤,「到目前為止,刺殺者確實給每一位死者都寄出了死亡預告——但這意味着她接下來也一定會這麼做嗎?當然,她可以一直遵循同一套遊戲規則,但如果她突然拋棄了這個遊戲規則呢?」
不等特里莎回答,司雷已經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如果她這麼做了,那麼所謂的『死亡預告』就會立刻變成一個完美引開所有人注意的障眼法——所有人都以為接下來要遭殃的人是維爾福,那麼會放在唐格拉爾身上的注意力就少了,這就大大降低了她作案的難度——恐怕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和你們和解,她所有的努力都是奔着殺人去的。」
特里莎默默聽着,再一次皺起了眉,「你的這些推理聽起來確實都有些道理,但我還是有一個疑問,唐格拉爾怎麼會和刺殺者做交易呢?這種與虎謀皮的事情——」
「如果刺殺者假借格雷之名與他接近呢?」
特里莎一怔。
「這不是就都連起來了嗎?」司雷綻開一個兇狠的微笑,她眼睛雪亮,一種屬於獵手的興奮火光在她眼中燃起。
「我覺得,等見了唐格拉爾,整件事情應該就能問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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