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好吃的都有,走吧小戲子。」
曲長江又拍了拍蘇洛的肩膀,因為蘇洛是小個子,所以他拍起來特別順手。
「可是你們那車好像塞不下我這戲車啊。」
蘇洛撓了撓頭,對比了一下外面那輛大型軍用武裝車,想一想裏面還有一群傷兵,他就覺得難受。
「這戲車都這麼破了,你還要它幹嘛?」
曲長江有些無奈。
這小戲子人是挺好挺有趣的,但是他就是經常犯混執拗得聽不得勸。
「我知道你是捨不得這些東西,像你的關小羽、小黃忠他們,那就把他們打包帶上吧,這車的傷員不多,還能給你捎上,畢竟領袖說過了嘛,對待親近我們人民軍的人民,要盡心盡力為他們服務。」
「別不好意思,小戲子,哈哈,你也是我們的人民。」
曲長江多少還記得這些京劇娃娃的名字,又拍了拍蘇洛的肩膀,他每次遇到蘇洛,蘇洛的肩膀都成了他搭手的地方。
「是小關羽和黃小忠。」
蘇洛小聲地辯解了一下,眼珠子滴溜一轉,人民軍是好,可是他想加入人民軍的時候,體質檢測根本過不了。
人民軍的參軍是有身體素質條件的,這不是在優勝劣汰,而是按照一個生存標準。
能夠在戶外,身上穿着新r型防護服,正面受到一枚體質試驗彈的轟擊而身體不會受到嚴重損傷。
這是在荒野戰場上最為基礎的生存資格,不讓體質檢測九項全都不達標的蘇洛參軍,是為了他好,否則一旦上了戰場,一發流彈就能直接通過衝擊力要了蘇洛的命。
「好,走吧走吧,你不是最喜歡人民軍嗎?這次帶你去能參觀的地方讓你看看人民軍的裝備。」
曲長江想把這個小戲子帶走。
因為他剛剛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蘇洛這戲車明顯是動力出現問題了,感受不到動力裝置的熱源。
這裏距離松江基地還有較長路程,要是沒有自己的幫助,曲長江覺得這小子極有可能走不到松江基地。
這可是巨層淵冰,不是什麼普通的土地。
就靠着這小子這樣一步一步地走,遲早耗死。
人民軍的信念和宗旨就像他們傳承下來的名字一樣:「為人民服務。」
他們不可能坐視不管。
「算了,我不走了。」
蘇洛眼神一黯,他知道這戲車應該是沒有辦法送上那軍用武裝車的,倒不是放不下,而是曲長江他們帶個人什麼的沒問題,多帶些東西也沒問題,要是直接帶輛車上去,那傷兵里要是有感覺不舒服的,回去就能舉報曲家兄弟。
「你怎麼又不走了呢!哎呀!你知不知道你這麼拖下去會死的?」
曲長江皺着眉頭,嚴肅地跟蘇洛溝通着。
「霜凍十二你走不回松江就得被凍死,路上遇到瀛洲小龜們你也得被屠了,小戲子你別在這個時候犯傻犯混好不好?」
「我沒犯傻,也沒犯混,這戲車就是我的家。」
蘇洛睜着眼睛看着曲長江,他平日裏的那種油嘴滑舌不見了,就剩下那丁點的倔強和堅定撐着他。
這車有他生來二十四年的記憶,怎麼可能丟在這裏不管?
他生是戲子,死是戲鬼。
他的靈魂是寄居在這軀體和這戲車的,他們早就是一體的。
他這輩子週遊了世界,這輩子也沒離開過戲車。
看着這小戲子的執拗勁,曲長江頭疼得在這戲車裏走來走去,這戲車不大,三個人在車裏有點擠,氣氛有些焦灼。
曲黃河嘗試跟自家哥哥交流一番,可以車上去。」
「上上上,上個屁!真是日了個小龜子了,上什麼車去啊?這戲車我們三個人能推上車嗎?推不上!」
曲黃河憨厚,他硬着脖子想跟他哥吵吵,可是他吵架可從來沒贏過他哥。
「你們去執行任務吧,不用擔心我。」
蘇洛想了想,他可不想看曲家兄弟在這裏吵起來,耽誤了傷兵的治療時間可不好。他挽起了袖子,露出了自己清瘦的手臂,擺了個健美造型的臂彎,拍了拍。
「放心吧,看看我這肌肉,我能走回去的。」
曲長江瞥了蘇洛一眼,又無奈又生氣。
「不走就不走,誰愛管你這個小戲子了!黃河,走。」
曲長江重新穿戴好盔罩,打開車門就跳了出去,往軍用武裝車走去,曲黃河難受,可他哥是他哥,又是長官,他只能向蘇洛敬了一個禮表示道別。
「小戲...戲子,你堅持住,我...我們送完就回來找你。」
曲黃河結結巴巴地拋下了一句話,轉身也出了戲車,他下車後貼心地幫蘇洛關好戲車的門,快速跑回了那軍用武裝車。
蘇洛自己打開門,也沒帶盔罩,任由一股冷氣從車外捲入,他從車裏探出頭去,看着曲家兄弟的背影上了車。
武裝車的燈光驟然亮起,動力裝置發出轟鳴聲,車的履帶逐步動了起來,開始朝着遠方駛去。
目送了他們離開,蘇洛學這曲黃河的模樣給他們行了一禮。
回到車裏關上車門,他已經覺得自己整張臉都失去知覺了,這才多久一小會,照個鏡子,蘇洛發現自己從眉梢到眼角已經結了冰,頭髮上蓋了一些雪,臉部凍得有些縮水了。
唉。
他看着那武裝車走了,也就算是拒絕了自己回松江基地最有希望的路。
他自己心裏也清楚,單單要靠着自己一路把這戲車拖回去,可能都不止是九死一生,而是九千九百九十九死一生,倖存概率萬分之一。
可這戲車就是他的根,就是他的魂托之處。
做人要是把根斷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呢,咱吃了唱戲老頭的飯菜長大的,那咱也得對得起唱戲老頭給咱留下的根。
哪怕世人覺得他古怪執拗,像個有着病弱年輕軀殼的小老頭,那都無妨。
做人做事,立於天地之間,最重要的就是無愧於心。
他蘇洛端得扮不了武生白甲白槍的威風相,但心裏那個心氣是萬萬不能丟了威風的。
「呼......」
蘇洛用溫水慢慢地敷臉,等面部皮膚好一些了,再用熱水洗臉,就這樣還是搓下來一些凍傷的皮來。
疼沒事,他習慣疼了,坐下來把京劇娃娃重新擺好,他痛痛快快地享用着自己的飯菜。
生死不知何時者,必痛盡口腹足樂之福。
吃飽喝足之後,收拾了一下,蘇洛在車裏多繪製了幾幅快捷臉妝,這是根據自己的臉型把各個角色需要化的妝固定了,到時候往臉上一貼,妝就好了。
他最常用的就是各劇里的青衣花旦的臉,淨丑兩種角的素雅和花臉臉譜大濃妝他也有備着。
可生角,他就有個白馬銀槍趙子龍的《長坂坡》臉妝。
他看了看趙子龍的臉妝,舉起來在燈下端詳了片刻,又給它收回去了鎖櫃裏,這鎖櫃裏的東西都是唱戲老頭留下來的,還有蘇洛自己覺得最重要的東西。
「好嘞,交通工具乘坐第一條,系好安全帶,準備出發。」
蘇洛給京劇娃娃們擺回了展櫃裏,一一固定綁好,將車內的東西也都拴好收整齊了,自己換上了防護服和盔罩,下車收起了戲車的四角定釘,捆好腰間的鬆緊帶,準備繼續出發。
寒...」
蘇洛一步一步拖着戲車往前走,風好像小了一些,他有多餘的力氣就開嗓唱曲了。
寥廓的冰原上,就這麼一道身影拖着一輛車。
那唱着戲曲的歌聲顯得格外的空幽,倒更顯得寂靜了。
太陽東升。
旭日高懸。
冰原的光影愈加唯美,這景卻是少有人見的。
「轟轟轟......」
蘇洛低着頭邁步拖車時,又聽見了冰原上的轟鳴聲。
他有些茫然地抬頭看向了前方。
還是一輛軍用武裝車,裝甲板收縮起來,露出了複合鏡面,他能瞧見駕駛室里的曲家兄弟兩。
「哐!」
武裝裝甲車的後艙門轟然打開,蘇洛震驚地看着一群士兵空着手從車上下來。
「日了小龜子他娘的。」
曲長江黑着臉從車上下來,遠遠地咒罵了一句。
「你這小戲子怎麼就這麼虎呢?你上車去,這破車我們搬,真煩人。」
蘇洛站直了身子,咧開嘴笑了。
他身後那輪旭日,紅得正好。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7s 3.946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