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道的冬天很冷,出門了總要穿上厚厚的棉服,很不方便,因此總喜歡獨自呆在家裏面寫作,不願意到外面去。雖然有些孤單卻不感到孤獨,我很喜歡下雪,隔着窗戶看着漫天紛飛的雪片,便想起那隨世沉浮的人生,回憶的閘門便容易打開,也更有利於我寫這篇回憶錄。
二月是北海道下雪最頻繁的月份,整整一周了,斷斷續續的大雪一直沒有最終停下來,我不容易疲勞,寫起東西的時候經常會一整天不抬頭,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飢餓和睡眠,阿里經常會提醒我,但更多的時候我會預先告訴它讓它不要提醒,我只希望我這樣不間斷地寫,或許能夠更快地把我這幾百年的經歷寫出來。
直到上個周末的傍晚,那時候我正在寫上面一章的最後一段,阿里突然從窗台上跳下來,跑到我身邊,汪汪地叫,我能夠通曉阿里的語言,它汪的時候的輕重、長短、節奏不同便會表達不同的意思,這次他對我說外面有客人來了。我便合上電腦,收拾了桌子,整理了一下衣飾過去開門迎接我的客人。
門打開了,卻是鄰居家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名字叫理子,她在學習漢語,經常會跑過來和我聊天,她向我禮貌地鞠了一個躬用漢語說道:「張叔叔好。」
我也向她微微鞠了一躬說道:「理子好,快些進來,外面冷。」
理子進了門,厚厚的棉服包裹着她,進屋了我又幫她脫下了厚棉衣,掛在門旁的衣架上,我一邊拿了一雙棉鞋給她,一邊說道:「理子,好久不見到你了,學園祭結束了?」
她脫掉了鞋子穿上了棉鞋,說道:「張叔叔,學園祭早就結束了,你又有好多天不出門了吧?」
我笑着說:「忘了時間了。」
理子說:「叔叔,你的回憶錄寫得怎麼樣了?」
「剛把這一卷寫完。」
阿里親熱地用身子擦着理子的腿,她伸出手讓阿里舔她的小手。
我倒了杯熱茶遞給她,見她一頭整齊的短髮,上面是綠色的發卡,身上穿着一套櫻紅色的和服,在這裏,平日裏是不穿和服的,便問:「今天是什麼節日?」
她說:「雪祭呀?」
我拍了拍頭笑着說:「看看我,這麼重要的節日都忘記了。怪不得理子穿得這樣漂亮。我想起來了,去年這時候我們還一起去札幌參加了雪祭。」
理子笑着說:「是啊,去年穿得那件和服有些小了,不合身了,這件是媽媽昨天剛給我買的,一早上我去綠子家玩兒的時候穿上的。哦,媽媽讓我請你去吃餃子。」
「吃餃子?」
「嗯,媽媽做得餡兒,我和媽媽一起包的餃子。剛剛包好,媽媽讓我來叫你,去了就煮。」說完笑呵呵地抱着阿里,摸着它毛茸茸的背。
我說:「好啊,等等,我去換件衣服。」說完便去換了衣服和她一起出門了。
這是北海道北部的一個叫函內的小鎮,坐落在一條源於不遠處一座小山的小河的旁邊,鎮子旁邊是一片樹林,周末的時候經常會有人到樹林裏面去打野味作為娛樂。出門的時候,我見到街道上的積雪已經被掃成一堆堆了,有些積雪被堆成圓頂小屋「鎌倉」和滑雪台。幾個小孩子正在砸雪球、打雪仗。已經是傍晚時候了,街上的冰燈和雪燈已經被打開,把昏暗的夜空打扮得絢麗多彩,具有夢幻神秘的色彩。家家門前都可以看到樹冰,晶瑩的冰柱掛在樹枝上,好像開滿了白花一樣。
理子家便在我的住所的不遠處,大約步行三分鐘的路程,剛到門口的時候,門已經被打開,出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她是理子的母親,叫晴子,鎮子上法院的法官。三年前剛從東京搬到這個小鎮子上來,在那之前晴子和她的丈夫剛剛離了婚,晴子辭了東京的工作,賣了東京的房子,搬到了這個遙遠的北部邊陲小鎮函內來。兩年前的春天我從西雅圖獨自駕駛飛機飛越太平洋,飛到這兒的時候,見這裏的風景優美便停下飛機在這鎮子上買了這間房子,和阿里一起住了進來(我已經獲得世界公民身份,在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擁有居住權)。
那時候晴子已經住在我的隔壁了,可我們一直都不認識,直到有一天上午,大概理子上學去了,晴子也到鎮子的另一頭上班去了,一個盜賊瞄準了這家家裏沒人,便潛入屋子偷盜,我當時好像正在讀《希臘史》,聽到阿里在屋外叫,明白它的意思是說有賊,便隨着阿里的指引找到那賊,輕而易舉便抓住了他,把他送到了警務局。當天晚上得知了事情緣由的晴子便和理子一起登門拜謝了我,我便這樣認識了這母女倆。兩年來,我們三人相處得跟一家人似得,每逢節日的時候我便過去,三個人一塊兒過,假期了三人也會駕着飛機一起旅遊。我經常會跟她講以前的事情,寫這回憶錄也是晴子提議的。
這時候晴子見我們來了,忙用日語連說「歡迎」。屋子裏面很暖和,我和理子進屋脫鞋換衣之後便一齊坐在桌子旁邊了,晴子端了杯咖啡給我,讓我慢慢喝,她去下餃子。阿里則圍着晴子轉了幾圈之後和理子一齊玩。
我喝了口咖啡便脫下外套也習慣地進了廚房幫她準備蘸餃子的佐料,晴子說:「回憶錄寫得怎麼樣了?」
「這一卷剛剛寫好,唉,只是日子太久遠了,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下面有關q大的一部分竟不知道從何入手了。」
晴子說:「嗯,前面兩卷我已經看完了,並把它翻譯成了日文,什麼時候拿給你看看。」
「哦?好啊。嗯,順便也給它潤色潤色,不期望它能出版,不需要迎合大眾的口味,只希望能寫得典雅、秀麗,並忠實於事實就好。」
晴子笑着說:「當然知道了,呵呵,看你的小說,真有點想再去幽月山看看的念頭了。」
「幽月山我也好久沒去了,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撿個時候我們一起去吧。」
晴子笑了笑說:「好啊。」
這時候理子跑了過來說:「媽媽,肚子餓了。」
晴子說:「一會兒就好,你和張叔叔準備碗筷吧。」
「嗯!」
三個人圍着桌子吃起了熱騰騰的餃子,晴子一邊給理子和我盛餃子一邊滿足地笑,晴子也盛了一盤餃子給阿里吃。「怎麼想起吃餃子了?」我問道。
「昨天在電視上看見中國過春節,便回憶起自己在q大留學的時候,每逢中國的春節,都會和一幫同學們一起包餃子吃,很熱鬧,今天早上便到便利店買了些菜來,自己也包着吃。」
我笑着說:「哦,原來這樣,好久沒吃餃子了。」我頓了頓說道:「你在q大留過學?」
晴子說道:「是啊,當然!十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候我和幾個同學還經常到幽月山去,山上的景色很美麗,說起來,我們還是校友呢。」
我心想十幾年前不正是我在q大讀研究生的那一段時間麼?我小說中沒提到具體的時間,她當然不怎麼清楚。便問她時間,她說了之後,果然我只比她高一年。
晴子也說:「這麼巧?!」
這時候理子聽我們這樣說便問道:「媽媽和叔叔那時候認識麼?」
我搖頭說道:「對於我來說q大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很多事,很多人都記不清楚了。這不?我的回憶錄正寫到這一段,不知道該寫些什麼了。」晴子微微地笑了笑。
理子繼續說:「唉,可惜了,要是認識的話,叔叔現在也許就是爸爸了。」
晴子微微蹙眉輕叱理子道:「胡說什麼?!」
我心想果然童言無忌,便微笑地看着晴子,理子見媽媽生氣卻依舊笑嘻嘻地看着她,向她做了一個鬼臉繼續吃餃子了。晴子臉上微有紅暈,笑着對我說:「那時候你讀什麼專業?」
雖然q大對我的影響很大,但是對於我來說這畢竟已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真的不知道當時到底認不認識眼前這個晴子。便答道:「我那時候學計算機,你呢?」
晴子說:「我在q大學學習過兩年,學得是漢語和心理學還有法學。那時候的q大已經非常出名了。我在去q大留學之前也曾在北美和歐洲留過幾年學,最後還是覺得q大真正的名不虛傳。雖然歷史並不久長,但教學環境、設施很好,而且學科門類也很齊全,名符其實的教授非常多,與東大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真正是個留學的好去處,在q大的兩年是我學習生涯中感受最深的兩年。」
我問道:「哦?為什麼這樣說呢?」
晴子說:「以前在日本讀書,教學總呆板得很,學習仿佛就是在爬山,很累;到了北美歐洲了,那樣的環境又太自由,很難有心情靜下來好好地學習,而且文化不通,很難交流;轉去q大了,原以為中國的教學環境一定沒有西方的好,哪想到q大卻讓我大吃了一驚。不但教學環境很好,而且學習氣氛也很濃厚,學術氛圍也好,競爭激烈卻又不失自由。教學方法以東方的為主,經常可以感覺到有儒家的思想貫穿其中,同時也不忘汲取西方的教學經驗。也是在那個時候我才專心於法學的,回國後便成了一名律師。」
我說道:「呵呵,這些還是第一次聽你說起呢,想想那時候我要考q大的研究生,可費了一番力氣,讀了它之後才知道果然不枉我費那麼多的心神。」
兩個人又聊了一會兒q大的歷史還有讀書那幾年的一些奇人異事,吃完了餃子便收拾桌子看電視了。理子和阿里玩了一會兒跑到我身邊纏着我教她聽阿里的語言,我便興致勃勃地教她,阿里知道我的意思,也很配合地學給她聽,這小姑娘聰明得很,學了幾句後便稍稍能聽懂阿里的話了,高興地一邊和阿里對話,一邊和它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玩耍。晴子在一旁靜靜地看着我們兩人一教一學,面露幸福的微笑。
這時候電視上播放着札幌雪祭的慶祝勝景,晴子和我一邊看電視,一邊愉快地聊天,過了一會兒,晴子去換了件睡衣來,坐在我的身旁,只見她皮膚白皙,樣貌秀麗,雖然三十多歲的年紀了,風韻卻絲毫不減,臉上沒着半點妝,卻依然如瑕玉一般美麗,有着日本女人所特有的那種矜持,也有現代女性的那種張揚,處處透出撩人的成熟美。我看着電視卻在心猿意馬。接下來我便和她天馬行空地聊,過了一會兒,我們停下來的時候,卻聽不到理子的玩笑聲了,回頭去才見到她抱着阿里躺在地毯上睡着了,我和晴子相視一笑。我把理子抱進了樓上她臥室的床上,晴子給她蓋好了被子,阿里便趴在理子的床旁休息。
我們輕輕地走出了理子的房間,關好了門,下了樓回到了客廳我便要告別,這時候晴子卻突然從後面抱住了我,輕輕地用日語說:「我愛你!」我驚訝地發了一下呆,反應過來時便轉過身子抱起了她,快步走進了她的房間,關上了門,把她扔在了床上,脫下外衣,俯身把她壓在了身底……
幾番雲雨之後有些疲倦的晴子靠在了我的胸口說道:「謝謝你。」
我說:「謝我做什麼?」
「好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我笑着說:「也要謝謝你。」
晴子笑了笑也問:「你謝我又做什麼?」
「我都快忘記這種感覺,你又幫我把它找回來了。」我們笑着擁在了一起。
晴子又問:「沒想到你整天足不出戶,身體卻這麼好,這都第幾次了?」
我笑着說:「還想來第九次?」
晴子嬉笑道:「你還能行麼?」
我翻身把她壓在身底,笑着說:「不妨試試看。」說完便熱烈地吻住了她的唇,又扭動起了身軀……
「媽媽……篤篤……媽媽……」我被敲門聲吵醒,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我的臉上,已經是早晨,門外是理子的聲音,躺在我懷中的晴子馬上坐起赤裸的身體來應道:「哦,乖女兒,等等,就來。」邊套上睡衣邊做手勢讓我呆在被窩裏面不要動。我笑着把被子蒙住了頭,她套上了睡衣,打開了一道門縫說道:「對不起,理子,媽媽睡懶覺了。」
理子關心地說:「媽媽,繼續睡吧,我已經把早餐做好了,在廚房裏,起來的時候自己吃,我現在把阿里還給張叔叔去。」
晴子點了點頭說道:「嗯,去吧,不過不知道現在幾點了,也不知道你張叔叔在還是不在。」
理子說道:「我去看看吧,不在的話,我就帶着阿里到街上散步去了,有可能會去綠子家。」
晴子說道:「嗯,注意安全,早點回來,又什麼事打電話給我。」
理子應了一聲,便出門了。我又聽到阿里的叫聲,它是在給我發暗號,好像是說發現我還在這裏,讓我放心,聰明的阿里,這個暗號我沒有讓理子學,它這樣叫,是不讓理子聽明白。
我聽到關門聲,然後是晴子的聲音說道:「好了。」
我這才把頭伸出被窩來笑着說道:「天啦,我從來還沒有像今天這樣鬼鬼祟祟過。」
晴子又重新鑽進了我的懷中笑着說道:「從來沒有?我看未必吧?」
我奇怪道:「有過麼?我怎麼不記得?好像自從我來這個小鎮上之後,我就沒做過這事情了。」
晴子說道:「我說的不是現在,而是在十幾年前的q大。」
「q大?!」
「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你那時候真的認識我?」
「當然認識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大眾情人張愷,怎麼會不認識?」
「天啦,不會這麼巧吧?那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認識我?」
晴子笑着說:「早告訴你有什麼用?反正你又記不起我了。」
「照你這麼說,那時候我也認識你?」
晴子嘆了口氣說道:「唉,那天晚上我和理子敲開你的門,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身處夢境之中,沒想到我從東京到這遠遠的北海道的最北端來,卻碰上了你,但你卻沒能認出我。」她頓了頓說道:「大概那時候在q大的時候女朋友太多了,一定忘了我了。」
我聽她這樣說,便說道:「以後不敢忘了。」
晴子咯咯地笑着說道:「唬你的,你還真信。」
我奇道:「唬我的?」
「我那時候認識你,倒是確實,你是人見人愛的張大帥哥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不認識我也是應該的,唉,我那時候是暗戀你,雖然有過些許交往,你怎麼可能會把我放在心裏?」
我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笑着說道:「在q大確實發生了很多事情,那時候我一心想着怎麼幫助羅曦,對於感情方面的事情有些放縱,辜負了不少好女孩。」
「沒有啊,看起來挺好的啊?」
我把她摟得緊些,便一起回憶起了q大時的那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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