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武帝十五年,寒冬,安定候府。
鑽心刺骨的痛意將鳳淺從渾渾噩噩的碎夢中喚醒,意識還未完全恢復已感受到雙腿猶如被人按泡在雪水之中,寒意滲透皮肉鑽入骨髓,像無數把冰刀在一下一下地割着,生痛難耐。
「大小姐?」詢問聲帶着一絲熟悉在耳邊響起,鳳淺心中怪異,想睜開眼睛看看是誰在喊她,這樣的稱呼只有在安定候府才聽得到,緩緩睜開了千金重的眼皮,入目見得一張巴掌大的蒼白小臉,五官清秀好看,眼神擔擾慌亂,眼下一圈烏青,似多日未曾好眠,這不是她在安定候府時的一等丫頭冷梅嗎?
「小姐,小姐您醒了,單媽媽,小姐醒了……」見她睜眼,那蒼白的小臉上立即泛現驚喜,大聲喊着跑了出去。
鳳淺滿腹狐疑,她不是被千刀萬剮了嗎?怎麼會還活着?自已又身在哪兒?
她不由得轉動眼珠,只見自己躺在雕芙蓉花開大床上,淺紫色芙蓉紗帳如霧一般,身上蓋着繡芙蓉花穿枝錦紋被,床頭一張高腳小几,擺着青銅暗印三足小香爐,裏面燃着安神的檀香,床尾一張芙蓉花刺繡屏風,房內擺着一張雕花小方桌,罩銀絲流蘇八垂桌簾,桌上一套青面白底亂花茶盅,里外間相隔,掛着串珠帘子。
這不是太子府的臥室,而是她在安定候府的閨房!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被救回安定候府了?
正驚愣間,聽到一陣急急的腳步聲而來,入了木檻再行十幾步,撂了珠帘子見到床上的主子果然睜開了眼睛,三步並作兩步就撲了過來,嘶心哭道:「我的小姐啊,您終於醒了,定是夫人在天之靈庇佑,您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奴婢這把老骨頭也不要了,定要找那毒婦拼命去。」
鳳淺只覺得身子被壓得極沉,那撲過來的人一身寒氣,冷得她牙齒撮了撮,她卻並不覺得反感,反而有種莫名的喜悅。
「單媽媽,您別壓着小姐了,小姐身上有傷呢,快起來。」冷梅見單媽媽哭個不止,生怕吵到鳳淺,趕緊邊哄邊去扶她。
單媽媽這才意識到自己一時高興壓着鳳淺了,連忙直起身子,還是半跪在了床塌子上,疼惜道:「對不起小姐,奴婢這是高興壞了,您昏迷了兩天,才醒來定是虛弱,奴婢還這樣鬧您,真是該打,您先什麼都別想,把身子養好,今日是夫人的周忌,奴婢一定想法子弄些銀子來,我們出去買紙錢祭奠夫人。」
「是啊小姐,您保重身子要緊。」冷梅也勸道,想到鳳淺的遭遇,也憤憤不平起來:「小姐為了給夫人燒點紙錢求了那毒婦一日一夜,這寒冬臘月的,她竟令您跪在碎瓦礫之上,感染了極重的風寒不說,還傷了膝蓋腿,小姐怎麼說也是候府的嫡長女,那毒婦不過是個妾室扶正的,她卻在小姐面前裝起正經主子來了。」
鳳淺心頭咯噔一聲,母親的周忌,那不是她十四歲那年的寒冬?她不由得從被子裏伸出的手來,果然見得一雙乾淨瘦弱的小手!
這麼說……她重生了,回到了五年前!
這一年,母親剛死了一年,她還沒有及笄,皇宮沒有下旨圍殺她,她沒有變成禍女,沒有遇到龍瀟,一切都還未開始!
好,很好,龍瀟,鳳箏,你們怎麼也沒想到,我鳳淺又回來了,你們對我所做的一切,我統統還給你們!
「小姐?」見鳳淺一直不說話,且眼神冷得嚇人,單媽媽和冷梅身子一抖,以為是自己太過咶躁惹得鳳淺不悅。
鳳淺收回思緒,溫和笑道:「我沒事了,今天是母親的忌日,我一定要出去給母親上香。」
前世她在及笄宴上得鳳箏『相助』逃出府去,並沒有來得及帶單媽媽和冷梅等人走,後來她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更不能與她們聯絡,只是從鳳箏口中得知她們過得很好,現在想來,鳳箏那麼恨她,又怎麼會善待她身邊最忠心的人?
單媽媽和冷梅鬆了口氣,卻不讓鳳淺起床,單媽媽小聲勸道:「大小姐傷了雙腿,大夫說你至少半月不得下地走動,否則會落下殘疾,如今外面又下着大雪,天寒地凍的,大小姐就在屋內儘儘心意算了,夫人知道大小姐孝心,定然不會責你。」
「單媽媽說的有理,大小姐養好身子要緊。」冷梅也勸道。
鳳淺知道二人是為了自己好,心頭一暖,握住了她們的手,觸手冰冷,竟如握着塊冰似的,她這才打量起兩人來,單媽媽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土黃色半長繡花上衣,下穿灰白色及腳暗紋裙,勉強罩住磨薄了鞋底的青面繡花鞋,發上只一支普通的翡翠簪子,再無別物,冷梅身上的碧色提花羅裙也是洗得掉了色,發上亦沒幾件入眼的頭飾,手背上還長了青一塊紅一塊的凍瘡……
堂堂安定候府嫡長女的乳母和一等丫頭,竟然如此悽慘寒酸,蘇青玉,你欺人太甚!
「奴婢該死,凍着小姐了,請小姐責罰!」單媽媽和冷梅會錯了意,趕忙朝鳳淺磕起頭來。
鳳淺見她們如此,心中暗暗作痛。
自一年前母親白氏死後,姨娘蘇青玉被扶正,把持了中饋,她這個嫡長女便成了個空架子,一應用度被貶得連個下人都不如,在候府受盡了白眼和打壓,而原本溫和乖巧的她更是在一年前宮裏的中秋中秋宴上奪了個鄴京第一才女的名頭回來後,就開始變得喜怒無常,平日裏有大半日是昏睡的,醒來後心中灌注莫名之火,時常打罵下人,她身邊的人要麼被打死發賣,要麼自請了蘇青玉去了別地伺候,只有單媽媽,冷梅,幽菊三人任勞任怨地照顧她……
「起來吧,我沒怪你們,幽菊呢?」自醒來便沒看到幽菊,她陪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夜,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難得小姐沒有責難,單媽媽和冷梅相扶起身,冷梅回道:「小姐和幽菊是被抬回瑞園的,此刻她還未醒。」
「你們陪我去看看她。」鳳淺眉頭擰了擰,她身邊僅剩這三個忠心耿耿的人了,以後還用得着她們,可不能讓她們出什麼事,她掀了被子,卻是剛一使力,膝蓋處就傳來陣陣生痛,縱然前世死在千刀萬剮的痛下,也有些難以忍受,只得跌回床上。
「大小姐!」單媽媽急忙過去扶住她,見鳳淺痛得額頭上全是汗珠,眼圈一紅,眼淚就下來了:「幽菊只是高熱未退所以還昏迷着,只要退了熱就會醒,大小姐莫要折騰自個兒的身子了,大夫說你膝蓋傷得極重,萬不能再受力受寒,夫人把大小姐交到奴婢手上,竟讓大小姐受了這麼多罪,奴婢是個無用之人……」最後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冷梅也背過身去,肩膀抖動。
鳳淺鼻子一酸,握住單媽媽粗厚的手,定定道:「你們放心,從今日起我不會再自暴自棄讓親者痛仇者快,亦不會再任人欺辱,該是我們的我們一分不少地拿回來,不是我們的,我們也要抓在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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