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陽邑的背叛與投誠魏軍,讓李郃與嬴虔都感到十分惱火,就當嬴虔反覆強調要求李郃答應日後重懲合陽邑時,率先反應過來的李郃忽然對嬴虔說了一句話。
「話說回來,公孫衍怎麼敢突然侵佔合陽?」
嬴虔起初不以為意,但仔細想想就感覺情況不對。
要知道,儘管李郃與少梁皆矢口否認,但他可以肯定,少梁與韓國私底下是有盟約的,那麼問題就來了,十二萬魏韓聯軍中的五萬韓軍主將韓舉,為何會坐視公孫衍侵佔合陽?
你說是公孫衍一意孤行?
別開玩笑了,公孫衍又不是傻子,沒有十足的把握,他怎麼敢在韓舉明確反對的情況下這麼做?他就不怕韓舉以此作為藉口退出這場仗麼?
如此一來,答案就只剩下了一個,即韓舉迫於什麼原因,向公孫衍屈服了。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
「趙國?!」
李郃與嬴虔不約而同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二人的臉上皆露出了幾許震驚與擔憂。
「若果真如此,那就麻煩了……」嬴虔皺着眉頭道。
要知道,秦國此次之所以敢侵奪河西、甚至攻打魏國,就是因為有趙國拖住了魏國的主力,然而一旦魏國結束了與趙國的戰爭,介時秦國單獨面對魏國,那無疑是要吃力地多,畢竟論綜合國力,秦國終歸還是不如魏國。
「我要回一趟櫟陽。」
跟李郃說了一句,嬴虔當即招來公孫賈,在解釋了一遍當前的情況後,命公孫賈暫時代他統率秦軍。
除此以外,他還針對他秦梁聯軍當前的軍力部署重新做了一番安排,將駐軍臨晉的公孫壯與以李郃、韋諸為首的少梁軍隊調往河戎國北部的新城,以防備魏韓聯軍在得到合陽邑後攻打新城。
在安排好這一切後,嬴虔這才帶着衛士急匆匆地坐車返回櫟陽,與秦王、衛鞅商議此事去了。
待嬴虔離開後,李郃派狐賁請來韋諸,隨即登上城牆,眺望城外遠處那支魏韓聯軍,看着那支魏韓聯軍向北移動。
不多時韋諸便來到了城牆上,此時韋諸已從狐賁口中得知了合陽易主的消息,一見到李郃便急着發問:「合陽果真丟了?」
李郃點點頭道:「是尹大夫的屬族家臣送來的消息,想來尹大夫不會跟咱們開這種玩笑。」
韋諸又驚又怒,咬牙切齒罵道:「那些該死的氏族,日後我非宰了他們不可!」
「這事日後再說吧。」
李郃打斷了韋諸的話,低聲說道:「當務之急是增援新城。……嬴虔回櫟陽商議此事去了,臨行前他要我軍與公孫壯一同增援新城,營將且去集結將士,咱們立即轉移。」
「立即?」
韋諸看向了城外,看向那正在往北轉移的十二萬魏韓聯軍。
好似猜到了他的顧慮,李郃解釋道:「等魏韓聯軍先走。」
他倒是不擔心新城也跟着淪陷,畢竟,新城此前雖然不算秦軍的重點駐軍地點,但城內好歹也有五千秦軍,魏韓聯軍又沒有攻城器械,短時間內應該是無法攻破新城的。
況且,公孫衍新得了合陽,想來也不會立即對新城動手,多半會選擇在合陽駐軍幾日,養一養這幾日他麾下魏軍被少梁奇兵殺地心驚膽戰的脆弱士氣。
「行。」
韋諸點點頭,隨即帶着對合陽人的罵罵咧咧離開了。
大概一個時辰後,待等倉城東側的魏韓聯軍通通離開,李郃與韋諸亦帶着五千弩兵、千名少梁奇兵出城前往新城。
值得一提的是,當他們離開時,公孫賈領着繆琳、甘興、荀夏等將領前來相送。
說實話,這些人當中李郃除了跟繆琳聊得多一些,其餘秦將與他不過是點頭之交,哪怕是出於禮數,李郃也沒想到這些位秦將會一同前來相送。
就連韋諸亦感慨道:「若能讓秦人正視你,事實上秦人倒也不難打交道,比魏人好多……呃。」
話脫口而出,他才意識自己這句話打翻了一船的人,畢竟,別說身旁的李郃就是魏人,東梁君、翟虎等等,都是魏人出身,他少梁邑大夫級別以上的官員,只有繁龐大夫司馬卓是少梁本地人。
看着韋諸臉上的尷尬之色,李郃笑了笑,沒有在意:「其實都一樣,只要你有讓他人忌憚的武力,他人就會選擇與你好好說話,因此,關鍵還是在於我少梁要變得強大。」
韋諸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而與此同時,瑕陽君與韓舉先行一步率軍越過合水,抵達了合陽邑。
不得不說,待魏韓聯軍進駐這座繁華的城池時,他們受到了城內以田氏、合氏等氏族為首當地百姓的夾道歡迎,但瑕陽君卻笑不出來。
雖然這座合陽邑曾經屬於他魏國,可終歸之前已被秦國劃給了少梁,成為了少梁的城池,少梁既小又窮,好不容易得到一座繁華的城池,豈肯輕易放棄?
就算比較溫和的東梁君願意歸還,相信李郃、翟虎等少壯派也不會答應,更別說先前東梁君已歸還了印璽,斬斷了與他魏國的昔日交情。
在這種情況下,公孫衍貿然侵奪合陽邑,只會進一步激化少梁與魏國的矛盾,促使少梁越發堅定不移地站在秦軍那邊。
或許有人會問,難道瑕陽君作為魏國的重臣,前河西的駐軍長官,難道他就不想收複合陽麼?
事實上他也想,但他主張用溫和的方式從少梁手中拿回合陽,比如通過談判的方式,用交換城池的方式,而不是出兵強行奪回,進一步激化少梁與魏國的矛盾。
板着臉從合陽人夾道歡迎的街道乘車而過,瑕陽君在穰疵的帶領下,來到了關押了少梁前合陽大夫尹騭的地方。
話說回來,可能因為不成文的規矩,亦或是看在尹騭已過半百的份上,魏將穰疵昨日在攻入城內、俘虜尹騭後,倒也沒把尹騭怎麼樣,只是將他軟禁在大夫邑邸內,包括尹騭的屬族、家臣共計一、二百人。
當瑕陽君走入被他魏軍團團包圍的大夫邑邸後,他就看到了拄着拐杖坐在前屋堂上的尹騭。
倘若說之前瑕陽君與尹騭還有幾分交情,那麼今日,尹騭見到瑕陽君就沒有什麼好臉色了,他面無表情地譏諷道:「恭賀瑕陽君收復了合陽,不知瑕陽君將如何對待我等階下之囚呢?」
瑕陽君自然不願替公孫衍背鍋,輕嘆一口氣說道:「尹老,此次謀取合陽,乃是公孫衍一意孤行,我曾反覆勸阻,奈何公孫衍不肯聽從。……雖合陽對我魏國至關重要,但請相信,我更希望用更溫和的辦法,從貴國手中將合陽交換回來。」
聽到這話,尹騭面色稍霽,旋即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試探瑕陽君道:「韓舉將軍他……也勸阻不住麼?」
瑕陽君當然知道尹騭的試探,毫不掩飾地說道:「我也不瞞尹老,昨日韓舉差點與公孫衍撕破臉皮,但最終還是妥協了,只因……」
他走上前兩步,低聲對尹騭說道:「只因公孫衍得到了大梁送來的消息,得知我魏國良將龐涓已攻下了邯鄲。」
饒是尹騭活了大半輩子,聞言亦微微色變,畢竟他也明白魏國攻陷了邯鄲意味着什麼。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問瑕陽君道:「瑕陽君將此事透露於老朽,不知有何用意?」
瑕陽君斟酌了一下用詞,說道:「我駐軍在元里多年,又曾與少梁並肩作戰對抗秦國,請相信我對少梁的善意,倘若少梁願意退出此戰,不再阻擾我軍討伐秦國,我將竭盡全力勸說大王放棄懲罰少梁。」
尹騭目不轉睛看着瑕陽君,忽然似笑非笑說道:「非是老朽輕視瑕陽君,但老朽以為瑕陽君辦不到……瑕陽君連公孫衍都無法勸阻,又如何能勸阻魏王?」
「……」瑕陽君啞口無言。
見此,尹騭愈發堅信自己的判斷,搖頭說道:「老朽可以派人將瑕陽君的意思轉達國內,但是否退出此戰,老朽卻無法做主,還要東梁君、翟司馬、李大夫他們商議決定。」
「好。」瑕陽君點了點頭。
從旁,穰疵想要阻止,卻被瑕陽君用眼神制止。
待告辭離開後,穰疵皺着眉頭對瑕陽君說道:「這老頭根本不信瑕陽君的承諾,之所以假意答應,無非是想把龐涓攻陷邯鄲的事傳至國內……」
「有什麼關係?」
瑕陽君平靜說道:「讓少梁心懼,退出此戰,這有什麼不好麼?還是說,你想繼續被少梁奇兵無休止的騷擾、偷襲?……況且,就算我軍守得住秘密,韓舉也會派人將此事告知少梁。」
穰疵恍然大悟,但仍然有些顧慮地說道:「此事我無法做主,需請示相邦。」
聽到這話,瑕陽君心中難免有些悲涼,畢竟穰疵的反應再次證明他在魏軍中的威信已遠不如公孫衍。
不過正如瑕陽君斷定的那樣,精於算計的公孫衍,並不排斥將他魏國已經攻下邯鄲的消息告訴少梁,嚇唬一下少梁人,畢竟就像瑕陽君所說的,倘若少梁軍隊退出此戰,他魏韓聯軍對付秦軍就容易多了。
當然,這並不代表公孫衍放棄了懲戒少梁的想法,只不過對比少梁,秦國的威脅更大罷了,等到收拾完秦國,再去收拾少梁也不遲。
在公孫衍的允許下,尹騭再次派出兩名屬族,叫他們將魏國已攻下邯鄲的消息告知了國內。
等這兩人回到少梁時,恰逢翟虎已率一萬五千軍隊陳兵於徐水。
在思忖片刻後,翟虎下令按兵不動,於徐水北岸建造營寨,同時分別派人將這個消息送往少梁城與臨晉,告知東梁君與李郃。
僅過一日,李郃也得知了這件事,從而確認了魏國確實已攻下邯鄲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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