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天府,府丞楊俊正在伏案勞形,被人通報東宮侍講方孝孺求見。
楊俊雖然官職比方孝孺要高很多,而且和方孝孺這樣的虛職不一樣,他是實打實的應天府二把手。不過方孝孺在儒林的名氣極大,不是他楊俊可以比擬的。
「快請。」連忙把手裏的文書放下,楊俊豁然起身站起來,跟在衙役身後走出去。
來到一間廂房,楊俊人一露出來便未語先笑,從門口就開始拱手,說道:「方大人大駕光臨,迎接來遲,還請恕罪,恕罪......」
方孝孺也笑着站起來回禮道:「楊大人客氣了,在下唐突了。」
兩人笑着寒暄幾句,紛紛落座。
不用楊俊吩咐,自然有吏員趕緊將茶水奉上。
兩人相互敬了一下,喝了口茶之後,楊俊率先開口問道:「方大人此來,不知道楊某有哪裏能夠效勞的地方?」
方孝孺笑了起來,客氣的回敬道:「楊大人客氣了,在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楊大人所料不錯,在下的確是有事要求大人。」
「方大人儘管說來,只要是楊某能夠辦到的,絕不推辭。」楊俊這話說的極為漂亮,甚至給人一種他能夠幫你,有些大包大攬的意思。但其實這就是一句客套話,他能夠辦到的不推辭,那他不能辦到的豈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推辭?而且,這能不能辦到又沒有一個標準,完全就是楊俊一心而決。
這楊俊根本就沒有答應方孝孺什麼,而是在坐壁觀望,視情況而定。
方孝孺當然也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不過方孝孺不認為一個買碼頭土地的小事,他會不答應。
便直說了:「楊大人是這樣的,我呢,想要出錢將碼頭買下,不知道楊大人是否可以通融一二?」
買地!
楊俊瞬間警覺起來,現在韓家馬場周邊的土地簡直就是水漲船高,無數的人都在討論。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悔不當初,自己若是提早將馬場周圍的土地收入囊中,那現在早就發大財了。可是他們也不想想,當初買地的都是些什麼人。
楊俊自然不會像尋常百姓那樣天真,以為別人能夠吃下的暴利,自己就可以照樣吞下。不過這件事還是給力楊俊極大的震撼,現在聽到方孝孺想要買地,他的心一下子就警覺起來。
見方孝孺說完之後,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楊俊沒有隨口出聲,而是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讓自己冷靜幾分之後,才出言問道:「不知道是方大人你自己要買,還是......」
說話的時候,楊俊緊緊地盯着方孝孺,眼睛一眨不眨。
方孝孺不由地眉頭一皺,抬眼看向楊俊,疑惑的問道:「楊大人這是何意?」
或許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楊俊哈哈笑了起來,擺手解釋道:「楊某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好奇想要問一下,這是給方大人自己買呢?還是大人幫別人買?方大人不要介意,畢竟方大人和鎮海侯的關係誰都知道。
呵呵,畢竟鎮海侯幾次買地都讓不少的人捶胸頓足後悔不已,甚是還讓人聲名掃地。楊某也不過是不想步那些人的後塵,因此楊某也不過是想問的清楚一點罷了。」
楊俊的話讓方孝孺沒法反駁,同時也感嘆着韓度的威力巨大。沒有猶豫,方孝孺點頭便說道:「其實這碼頭不是在下要買的,也不是韓度要買的,是書院要買的。」
聽到不是韓度想買,楊俊的心裏鬆了口氣,可是聽到是書院要買,他又不禁好奇起來。「哦?書院買碼頭作甚?」
書院教書育人就好了嘛,為何要買一個碼頭?這樣奇怪的舉動讓楊俊更加的好奇。
方孝孺沉默了一下,隨後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書院正在做一門研究,想要用碼頭做個嘗試......」
楊俊頓時明白方孝孺沒有和他說真話,不過他也不當面揭破。坐直身軀,下意識的搓動手指沉吟道:「這碼頭雖然從常理上來說是應天府的土地,但是那裏現在可是每日都有大量的貨物裝船卸貨,本官若是將它賣了,這恐怕對本官的名聲有礙吧?至少,一個與民爭利的帽子,本官是逃不掉的。」
楊俊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就是不賣!
方孝孺也沒有堅持,轉而問道:「那碼頭旁邊的土地呢?大人可否賣給書院?」
這是韓度和方孝孺早就商量好的,直接買碼頭的希望不大,應天府不是傻子,只要書院一買碼頭,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拖上一拖,先看看情況。而且,這碼頭現在每天有那麼多貨物需要裝船,若是買下來,那肯定需要重新建造,這不是耽誤了貨物的裝卸了嘛。
因此,韓度一早就沒有準備直接買碼頭。之所以這樣提出來,那就是為真正的目的做鋪墊的。
楊俊拒絕了方孝孺的第一個要求,總不能還拒絕第二個吧?楊俊拒絕方孝孺買碼頭,還算是有點合乎
情理,畢竟這碼頭也顯得有些頗為重要,他堅持不賣,誰也不能說他什麼。
但是這碼頭旁邊的土地,本來就是一片河灘荒地。若是他再拒絕方孝孺的這個要求,那就是有得罪人的傾向了。
楊俊也是聰明人,他在方孝孺改變主意的時候,瞬間就明白了,這碼頭旁邊的荒地,才是方孝孺真正的目的。
但是明白歸明白,他卻不好再拒絕方孝孺。微微嘆了口氣之後,笑容勉強的說道:「當然,那不過是一片連百姓墾荒都不願意去荒地,若是書院想要本官當然可以將它賣給書院。就是不知道書院準備用多少錢,買多少?」
「大人想要多少?」方孝孺沒有直接開價,轉而問道。
「一百貫一畝吧。」楊俊說話的聲音很輕,完全就是一副輕描淡寫的樣子。好似在他看來,這個價格一點都不高似的。
但是方孝孺聽到卻豁然瞪大眼睛,雖然韓度早就和他商議過土地的價格肯定不會太低,但是他以為頂多也就是良田的價格罷了。
「多少?楊大人,你若是不想賣就直說,何必漫天要價?」
面對方孝孺的厲聲責問,楊俊沒有絲毫的不好意思,反而笑盈盈的說道:「方大人,雖然你是為書院買的土地,按理說本官不能賣你高價才是。不過你也知道,鎮海侯也是書院院判,因此本官不得不留個退路,萬一這些土地日後漲價了,那本官也能夠給所有人一個交待不是?」
「不行,這個價格太高了,書院不會接受的。」方孝孺連連搖頭,站起來作勢要走,「尋常土地才十幾二十貫一畝,你這荒地頂多就幾貫罷了,現在你卻要賣上十倍的價,這根本不可能的。今日算在下打擾了,告辭。」
楊俊見方孝孺抬步朝着門外走去,沒有絲毫的猶豫。楊俊的心一下子就有些慌了,他也怕方孝孺被高價嚇住。畢竟這錢是白撿的,若是就此錯過,那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可惜的。
「方兄!」楊俊連忙起身,幾步上前將方孝孺拉住。
方孝孺心裏頓時有譜了,順勢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楊俊嘆聲搖頭說道:「楊大人你這價格,書院真的沒有辦法買。再說了,書院也只是想要做一個嘗試罷了,若是花錢太多,那可就不值當了,還不如放棄算了。」
「方兄說的哪裏話,誰不知道書院有錢啊。」楊俊也不清楚書院的情況,但是現在既然書院是金主,那自然用力的夸金主就對了。
「書院的情況恐怕給楊大人也知道,雖然有些進項,但是書院那麼多學子可都是完全免費入學的,而且書院每個月還要為他們提供衣食住行。這筆開銷巨大,哪裏還有什麼錢?」既然楊俊極力的捧,那方孝孺自然要反其道而行之,反正每個人都在朝着對自己最有利的一面努力。
拉着方孝孺重新坐下,楊俊才繼續說道:「價錢是可以談的嘛,既然方兄覺得一百貫一畝太高,那本官今日和方兄一見如故,本官就擅自做主了,九十九貫一畝,如何?」
你的一見如故就只值一貫錢?方孝孺頓時心裏鄙視不已。當然,他也沒有和楊俊客氣,隨口就把價格殺到五貫。
經過一番極限拉扯,最終兩人協商妥當,以六十貫一畝成交,並且書院買地不能夠少於五十畝。
而且楊俊還故意只賣河灘地給書院,因此,當方孝孺拿到地契的時候,就是一片沿着長江邊延伸出去的一片土地。
韓度看到方孝孺臉色有些不好的回來,將地契從他手裏接過,看了一眼之後滿意的點頭。問了一下方孝孺悶悶不樂的原由,韓度笑着安慰道:「六十貫一畝不算貴,方兄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我知道對於咱們來說這個價格不貴,但是我就在想,這也就是你有辦法點石成金,才能夠接受這樣的價格。那若是換成尋常百姓呢?他們如何能夠接受?」方孝孺這些疑惑從應天府就開始憋着,到現在總算是能夠一吐為快。
韓度不以為意的說道:「尋常百姓才不會去買什麼河灘地。」
「這......倒也是。」方孝孺不得不點頭承認,百姓連墾荒都不會去找河灘地,哪裏會花錢去買?可是就是這些在百姓眼裏沒有絲毫作用的河灘地,在韓度眼裏卻是值了金子的價格。
對於這一點,方孝孺都不得不佩服韓度,他總是能夠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商機,總是能夠賺到別人賺不到的錢,而且還是大賺特賺。
「好了,既然土地有了,那你就按照咱們的計劃安排吧,儘快找人將碼頭修建出來。」韓度將地契折起,遞給方孝孺,然後便起身回家。
方孝孺點點頭接過地契,看着韓度離開的背影,不由得搖搖頭將腦袋裏的雜念甩出去。低頭看向手裏的地契,還是先顧眼前吧。
......
不知道馬皇后究竟是如何與老朱爭論的,反正朱樉移封海外的事情總算是有了結果。和韓度以為的老朱會將
朱樉移封到大洲上不一樣,老朱將朱樉放到了安南。據朱標說,這是馬皇后極力和老朱爭論的結果,理由就是,她想要朱樉離得近一點,想他的時候可以隨時召回。甚至還專門將朱樉出海的事情放到了幾個月後,就是想在朱樉出海之前,多看看他。
韓度不知道老朱是怎麼同意的,但是有個問題卻迫在眉睫。
「殿下說的是真的?但是這安平現在可亂得很啊,如何能夠將秦王分封在此?」
安平的旁邊就是安南,安南現在對於安平的可是虎視眈眈,將這樣的土地分封給自己的兒子,老朱究竟是怎麼想的?
朱標意味深長的看着韓度,意有所指的問道:「你還不明白嗎?父皇這是要對安南動手了。」
動手?
韓度心裏一動,這些年安南的確是對大明的敵意濃厚了很多。尤其是在韓度清掃了倭寇,強佔了安平縣,並且大明在此設立總督府之後,更是將大明視為敵人。
南洋三十三總督府,其他都還算是太平,頂多也就土人鬧事的時候,派兵鎮壓一下。而由於土人那拉跨的戰鬥力,在明軍的火器面前完全就是一面倒的屠殺,根本連像樣的戰鬥都算不上便結束了。
可是在安平總督府情況卻完全不一樣,時不時的會受到安南的騷擾不說,偶爾安南還會發動大軍強攻總督府,雖然每次都被安平總督給打退。但是這螞蟻多了,也是要咬死象的,要不是有着水師做後盾和及時補充兵力,恐怕安平總督府早就被安南給奪回去了。
為此,大明朝廷不止一次的派使者前往安南,想要安南將安平縣劃歸大明所有,並且不要在攻打安平。
這要求看似有些霸道,但是這安平縣原本也不是安南的啊,原本是倭寇佔據的。對於大明來說,既然是倭寇的,那倭寇被大明消滅之後,那此地就自然成為大明的疆土。
這一點毛病都沒有!
但是對於安南來說,他們的想法可不一樣。在安南君臣看來,倭寇他們惹不起,畢竟倭寇是真的會燒殺搶掠肆無忌憚的,鋼刀砍在他們頭上,他們也知道會痛。可是他們卻不怕大明,因為在他們看來,大明乃是禮儀之邦,做什麼都要先講理。
安平一面靠海,一面和安南接壤,那就自然應該屬於安南的,哪怕是大明將安平的倭寇消滅了,那更加應該主動將安平還給安南。
畢竟大明乃是天朝上國,如何能夠占他們這樣的番屬小國的便宜,為他們打一仗消滅倭寇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正是因為如此,大明的數次商議,都被安南以各種可笑的理由給搪塞過去。
現在看來,老朱是忍無可忍,決定無須再忍了。
也是,這安南也不瞧瞧老朱是什麼脾氣,真以為老朱這天下都是別人商量着拱手相讓的。
韓度心裡冷笑兩聲,對於井底之蛙的安南完全提不起興趣。
......
水泥的加入,讓碼頭的建設速度變得很快。反正韓度也不要求將碼頭建設的如何盡善盡美,只要能夠放下龍門吊就行了。
從新碼頭第一天修建開始就有百姓好奇這是要幹什麼,隨着時間的推移,整個碼頭的全貌慢慢展現出來,等到將高大的龍門吊組裝安好之後,人們紛紛驚奇於它的高大,但是對於這東西又什麼作用,卻是滿頭霧水一無所知。
韓度也沒有準備和人解釋,直接找了一艘船,然後將船駛到龍門吊下面。看着沉重的貨物被巨大的鐵鈎吊起,不到十息功夫便被輕而易舉的吊到船上,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簡潔無比。
不用韓度在做什麼宣傳,這一幕早就被旁邊碼頭盯着貨物裝卸的船主看在眼裏,一個個目瞪口呆之餘,也紛紛上前詢問韓度,能不能也幫他們裝卸貨物,價錢好說。
韓度本來就是瞄上的這些船主,對於他們的要求自然是來者不拒。揮揮手便找過一群書院數學較好的學子,讓他們去應付這些密密麻麻的船主。
這些學子不僅懂數學,而且還學過相關的記賬學問。他們能夠將每一船的貨物具體化,既分種類,又分重量,反正有精於計算的這群人在,書院是不會吃虧的就是了。
大明第一次有了如此巨大的機械,自然引得百姓紛紛圍觀。就算是被圍牆給擋住,不能夠近距離的觸摸,能夠遠遠的看一眼龍門吊是如何作業的,也能夠讓人興奮莫名。
「看,那麼大的箱子,竟然被輕鬆的吊起來了......」
「是啊,我是賣米的,看那箱子的大小,若是裝的都是米糧的化,起碼有幾千斤重......」
「什麼幾千斤?我看是有上萬斤才是......」
一陣陣的感嘆聲中,自然少不了對龍門吊的誇大其詞。
就連老朱都被吸引親自過來看一眼,當然老朱和那些被堵在圍牆外面的百姓不同,他可以近距離的仔細觀摩龍門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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