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織與渚醬約會的同時。
另一邊。
「吸露露——」
街邊太陽傘下的小小攤位桌上,結衣和早川彩正兩兩相對,一人抱着一杯味道也就一般般的網紅奶茶小口嘬着,發出輕輕的響聲。
塑料杯沿上的涼意初一接觸到炎炎夏日的暑氣,就凝結成一滴滴清澈的露珠附着,緩緩順着重力下滑。
粗吸管里的椰凍反倒隨着有一下沒一下的吸力上上下下。
看似叼着吸管的結衣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結衣!」
「嗯?!——吸溜、咳咳。」
聽到聲音下意識深吸一口氣的小海豹同學猛地回過神,被吸管里不住動搖的椰凍直接嗆住,悶得直咳嗽。
「哎,結衣你可真是的。」
早川彩語氣無奈的幫她輕輕拍着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在走神吧?我剛剛說的話你都沒在聽,是出了什麼事嗎?」
「咳、咳咳......哪,哪有!」
稍微緩過勁來,將嗆住的椰凍咽下去,結衣頓時沒好氣的否決道:「只是在想一些別的事情而已。」
「哦~是嗎?」
該說好閨蜜不愧是好閨蜜,結衣一砸吧嘴早川彩都能看出來她午飯想吃什麼。
就小海豹同學那點小心思,根本瞞不住她。
「當、當然咯!」
結衣卻完全沒有自己是個天然呆的自覺,還一本正經的出言肯定着,試圖加強自己的說服力。
「那結衣醬你要是有什麼情感上的問題的話,應該也不用我給你出主意了吧~?」
「額,這個......」
聽她這麼說,結衣頓時有些左右為難。
看着她那傷腦筋的笨笨模樣,早川彩臉上頓時露出一抹憋笑表情,忍了好久,終於還是沒能忍住,噗的一聲笑出聲:
「好啦好啦!我們是好朋友嘛!」
「我又不會不管你。」
「說吧~是和椎名君有關的事情嗎?」
見自己的心事一下子就被彩醬看穿,饒是神經粗如結衣,臉上也有些掛不住,隱隱浮現幾分紅暈:
「我,不是我的事!是...是我一個朋友,朋友她遇上感情上的問題了,她找我諮詢的。」
「哦、哦!我懂得。」彩醬深明大義的點點頭,沒有戳破結衣根本沒幾個朋友的事實,「那你說吧,你朋友和椎名君出了什麼矛盾了?」
「都說了是朋友!」
結衣有些氣急敗壞,小臉上愈發紅潤,引得彩醬連連笑着道歉。
等到風波平息,才有些囁嚅着的道:「我那個朋友是個死宅,最近、最近也交了一個男朋友。」
「嗯、嗯。」
彩醬和結衣相交多年,清楚這頭小海豹的脾氣只能順毛捋。
果然,聽到彩醬認同的點頭,結衣敘述的過程一下子變得順暢了不少:「不過呢,最近他們之間的事情,不小心被她的媽媽知道了......而且她媽媽不是很喜歡那個男孩子,覺得門戶問題也比較大。」
「原來如此,是被真禮醬知道了嗎。」
早川彩繼續點頭,她們兩家是世交,而且真禮太太又是公認的全能坑老公選手,和她打交道很容易,早川彩自然也和對方很熟。
「都說了是......」
「對對,朋友、朋友的事!」
「唔——!!」
小海豹同學被自家閨蜜那漫不經心的態度氣得有些憋氣,兩邊腮幫子都鼓起來,像個小包子。
但是一想到自己還需要這位狗頭軍師幫忙出謀劃策,結衣還是氣咻咻的忍耐下來,繼續道:「所以,有什麼辦法加固他們之間的關係,讓她媽媽也沒辦法拆散嗎?」
「或者說,讓他媽媽強行認同之類的......」
「很簡單啊。」
「真的?!」
結衣兩眼都亮起來。
早川彩聽到就這麼點事,渾不在意道:「現在又不是江戶年間指腹為婚了,只要你...你朋友喜歡,那她媽媽還能把她關在家裏不成?」
「那該怎麼做?」
結衣睜大了滿滿都寫着求知慾的大眼睛,一閃一閃的。
「要說最簡單的話,直接扯個結婚證就是了。」
「誒?!!」
聽到第一條就這麼勁爆,結衣頓時愣住,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着結衣那有些呆滯的模樣,彩醬頓時沒好氣的笑話道:「結衣,你以為你現在都多大啦?」
「g、g卡噗?」
「誒...縮水了嗎!」彩醬先是一怔,而後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帶歪了,「不是那個,我說的年齡!年齡!」
「結衣你的生日是一月份的吧?過完生日可就已經20歲整了哦。」
「你已經到了領結婚證都不需要監護人簽字的年紀了,不能總是還帶着高中生的思維。」
東京的法定結婚年齡是女十六歲,男十八歲。
比成年年齡(20)都要低。
只不過在成年之前結婚,是需要監護人簽字認可的。
「可、可是......」
聽彩醬一下子就爆出來這麼大的暴論,結衣自己反倒是有點慫了,小手捏着吸管轉來轉去:
「這麼早結婚,不太好吧?」
「你不是想要真禮醬認可嗎?」
「那這就是最簡單、成本也最低的方法——如果以後過不慣了,大不了離婚就是了。」
早川彩對此看得很開。
相比其他保證方式,扯證其實是成本最低的一種了。
後平成年間出生的年輕人,對這些證明啊之類的東西早就看得很淡,離散來去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過不慣離婚就是了——頂多就是傷錢而已。
不過很明顯,這種觀念也僅僅能代表一部分年輕人。
例如結衣自己,就屬於年輕人中的保守派系。
「那怎麼行!」
一聽到『離婚』這種話這麼輕而易舉的被說出口,結衣就仿佛被踩中尾巴一樣激動起來。
但轉瞬又縮回去,嘀嘀咕咕的小聲道:「我、我覺得這種事情,果然還是要深思熟慮一些...還有沒有別的辦法?」
「再不行的話,訂婚?」早川彩皺着眉,她也拿自己這個小閨蜜沒什麼辦法,「讓你家爸媽和伊織他們家碰碰面,吃一頓飯,稍微談一談。」
「有時候父母那一輩如果談得來,也許比伊織的印象分還要好用哦。」
「木里噠!(沒用噠)」
結衣連連搖頭,腦中很快就浮現出在靜岡時見過的椎名媽媽。
椎名媽媽和自家老媽,都是差不多的性格——表面上看起來很溫和,實際上硬氣起來比誰都強勢。
這種性格單拎出一個來還算可以相處,但萬一她們兩個也因為伊織腳踏好幾條船的事情跟着針鋒相對上了......
菜刀與煉鋼爐齊飛。
畫面太美。
結衣光是想想,就止不住打了個冷顫,飛快的搖起小腦袋。
這樣不行那也不行。
早川彩也被結衣這挑剔程度鬧得有些無奈,最後只能祭出大招:「那就只能從結衣醬你身上下手了。」
「我?」
結衣有些迷惑的重複。
這個時候,她已經忘了這是『她朋友』的事情。
「沒錯。」
彩醬煞有介事的點點頭,不懷好意的掃了眼結衣的寶寶糧倉和小肚子,一臉壞叔叔似的笑:
「既然我們家結衣醬既不想結婚,也不想讓父母雙方見面,那就只能用最充足的辦法讓真禮醬閉嘴啦!」
「什麼辦法?」結衣眼前一亮。
「懷一個~」
「嗯?」
「我說,懷一個就行了。」
早川彩用開玩笑的語氣調侃:「這麼大的事情,就算真禮醬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承認椎名君這個男友的存在了呀!」
「就算不認這個男友,怎麼也要認你們五十嵐家的嫡系骨血吧?」
說這話時,早川彩確定自己用的百分百是調侃語氣,怎麼聽怎麼都是玩笑話,就算情商白痴如結衣,她也相信對方一定能聽出不對味來,絕對會像剛才那樣小臉紅紅的毫不猶豫搖頭反駁。
想也知道,十月懷胎對未曾經歷人間事的青蔥少女而言,可謂是最一無所知而忐忑的事情了。
且不說要從自己身上掉塊肉,未來還會長妊娠紋,更會導致皮膚、身材、容貌走形。
單說最關鍵的一點——
疼啊!
以結衣那嬌生慣養、連出門曬太陽都嫌皮膚難受的嬌氣性格,更是不可能輕易接受。
因此,彩醬對這一提議被拒可謂是充滿信心。
也正好藉此來推動前面兩個項目的實行。
畢竟,如果結衣想要和椎名君繼續走下去,那這兩項也就是或早或晚的事情而已。
同時,也可以幫結衣把椎名君綁死在她的戰車上。
身為閨蜜,彩醬簡直太清楚結衣想要交到椎名伊織這種全校男神有多大的難度了!
以結衣那迷糊的性子,一不小心被綠、被挖牆腳幾乎是鐵打的可預見事實。
正因如此,作為真·閨蜜的早川彩才更應該幫結衣這方加重砝碼,降低椎名君的偷吃可能性。
以上這麼多總結成一句話就是——趕緊讓他們兩個生米煮成熟飯!
「看來,只能這樣了。」
「沒錯沒錯,所以還是先訂個婚買個戒指,讓父母雙方見一下......」正順着剛剛的思路繼續勸說着,彩醬忽然反應過來,猛地轉過頭,
「你說什麼?!」
等她轉頭看過來,卻見結衣同學正一本正經的以拳擊掌,神色頗為認同道:「彩醬,你說的對。」
「就算她不認伊織君這個男友,也至少得認五十嵐家的骨血。」
「我怎麼說也是嫡長女來的!」
「等等、等等!」早川彩額頭開始冒汗,「結、結衣,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懷孕可是超難受的哦!會吐、吃不好飯、也睡不好覺!孩子出來的時候就算能剖腹產也會難受好長一段時間!」
「沒關係,反正讓伊織照顧我就行了...而且還能讓他只照顧我一個。」
結衣卻好像頓悟般認同的點頭,紅光滿面。
早川彩更着急了:「那、那孩子呢!孩子怎麼辦?你總還要上課的吧?懷孕的時候要挺着肚子過去嗎?或者在教室里餵奶?」
「那有什麼關係?」
結衣反倒很奇怪的看她:「反正學校里有母嬰室的吧,再不行找地方一對一託管也可以呀,又不是沒有結婚才來上大學的學生。」
因為成年之後都能報考大學,所以哪怕是各個名校中,也有着諸多考舉多年一朝中榜的已婚考生。
或者說,正因為是全國名校,所以復考多年入學的人數佔比反倒比那些短大、尋常大學要更高。
見她這小腦袋突然靈光起來,早川彩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比哭還難看:「那個,結衣醬。」
「我、我其實只是開玩笑的。」
「那也多虧你激發了我的思路呀!彩醬。」
「可惡!」
「你這小笨蛋是不是着魔了?啊?」
「才、才沒有......」
「還說沒有?!」
在早川彩那咄咄逼人的審視目光下,結衣下意識的別過臉,粉嫩的唇瓣都跟着撅起來,聲音低如蚊吶的自言自語:
「我明明只是...想跟他綁定而已嘛。」
......
「嗶——」
「砰!」
隨着鐵絲網對面的預備哨聲響起,很快,對面就遠遠的傳來一聲起跑指令槍激發響,隔着很遠都能看見裊裊升起的煙絲。
田徑跑道上穿着貼身運動服的少女們仿佛離弦之箭,嗖的一下子挺胸飛奔,在操場上掀起一條搖搖晃晃的風景線。
在操場鐵絲網外的人行路上,椎名伊織和宮原渚手牽手停在一旁,兩邊各自看着不一樣的風景。
只是,當那群田徑少女陸續掠過兩人所在的位置,帶起一陣風後,椎名伊織心裏就升起了些微的不妙感。
「我揪——」
「嘶疼疼疼疼!」
果不其然,這年頭閃過還不到半秒,他的耳朵就被渚醬的小手狠狠捏住,用力往另一邊拽。
「你看!那位神母大人占卜的果然沒有錯!」
渚醬一邊揪着耳朵還一邊念叨:「才幾秒鐘沒盯着你,就去看別的女孩子的胸脯了!」
「天地良心,我只是對女子田徑運動比較感興趣...」
「呸!你就是渣男。」
「啊?準確來說這也只是好澀而已吧!」
「那就說明你有要渣我的跡象了!」
很顯然,「港道理」對一個甚至會迷信占卜結果的少女而言,是絕對走不通的一道後門。
這種時候,作為專業人士的椎名伊織,自然也有其他方法應對。
「但是渚醬剛才明明也看人家踢足球入神了吧!」
「哼~」
房東小姐卻毫不猶豫的輕哼一聲,表情不屑的指指操場上踢球的那兩隊男生,連多餘的眼神都懶得給:「就他們這個水平,還沒我們部門當年的後補預備隊踢得好呢。」
「我只是看得有點着急而已!」
上鈎了。
仍被揪着耳朵,力度卻明顯減輕了半分的椎名伊織順着話題接下去:「哈?吹牛吧?」
「再說,渚醬在學校的時候不是不良嗎?」
「你也參加過部活?」
「那當然了。」
一提起有趣的事,渚醬便立刻來了精神,雙手環在胸前,驕傲的挺起平平無奇的小胸脯:「咳咳,當年我在初中的時候,可是在女子足球部里當過隊長的!」
「而且我們峰之崎初中的女子足球部,那可是踢進過三縣大比的強隊哦!」
「那高中呢?高中沒有參加嗎?」
見到自己的耳朵被解放,椎名伊織的語氣也跟着平緩了幾分,不再帶着剛剛那欠揍的挑釁感:「總不會高一剛進學校就變成不良了吧?」
然而,一說起那時的事情,渚醬卻似乎忽的有些失落。
連剛剛驕傲提起的唇角都跟着回落下去。
想起了不開心的事。
不過,椎名伊織這時卻並沒有立刻迴避傷口,而是耐心等待了幾秒,才繼續試探道:「如果讓渚醬在東京找個學校繼續上課的話,你覺得怎麼樣?」
「在高三才開始的總複習中鞏固基礎知識,對渚醬其實也很有利哦。」
聽伊織這麼說,宮原渚腦中下意識閃過剛剛結伴在占卜攤前嘰嘰喳喳的少女二人組。
又想起早晨一同約好出門的早川彩和結衣。
目光稍微有些複雜。
...她的朋友總是很少。
椎名伊織仍像沒注意到般,臉上帶着幾分笑容:「而且說實話,渚醬你就不想人前顯聖一把嗎?你現在的成績在偏差值不太高的學校里,已經算不錯了哦。」
「難得的高三出道機會啊!」
「以後...再說吧。」
像是一下子沒了方才的熱忱,宮原渚的情緒稍顯低落。
頭也不回的順着行人路繼續邁進。
遠處的斑馬線對岸,亮着由紅轉綠的人行信號燈。
看着渚醬那有些消沉的背影,椎名伊織臉上那溫煦的笑容也漸漸平歇。
很多人未成熟階段一時的苦難,往後總是要用一輩子去洗清的。
想來,對渚醬而言也是如此吧。
無論家庭、學校、友人,對她而言都仿若沉重的負擔,絕大多數時刻都只能從自己這單薄的『戀人』身上汲取能量,保持着緩慢而堅定的前進腳步。
這樣的宮原渚,又怎麼能算得上是堅強?
椎名伊織很確定自己的心意,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傲嬌又彆扭的jk房東小姐,也想要成為她的支柱......
但不應該、也不能是她世界的全部。
「該怎麼辦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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