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坐下尚不足盞茶功夫,雲芷溪便擱那摸着小肚子憋着小嘴,模樣甚是可憐。
這憨憨也盡興玩了一天了,一直也沒有吃什麼東西,如今自然感覺腹中飢腸轆轆。
奈何柳風館的生意比較火爆,上菜的速度也不可能那麼快,憨憨只能埋頭抓着桌上的點心對付一二。
說起來沐長卿和雲芷溪兩人之間的羈絆還挺深的。
真計較起來,這憨憨和自己在一起的時間還挺久,連花姬都未必比得上。
畢竟花姬也是個大忙人,常常早出晚歸,看不見人影。
對於這個憨憨蘿莉沐長卿的感官其實還好,除了偶爾有點毒舌,有點小任性之外,心腸倒也不壞,時常逗弄兩下也頗有意思。
其實這也正常,畢竟身為雲府獨女,含着金鑰匙出身,雲橋夫婦寵溺有加,性子才會這般刁蠻。
想起那雲橋夫婦想要將這憨憨許配給自己,沐長卿便不由一陣頭大。
如今這傢伙也跟着自己來揚州了,雖然雲橋嘴上沒有說過一句,但是沐長卿必然要照顧好她的。
至於如何讓她開口自動解除雲橋夫婦心中的想法,沐長卿一時也沒有個具體章法。
本意倒是很想對她惡狠狠的,讓她覺得自己不是個值得託付終生之人,不過一看着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沐長卿頓時又沒了脾氣。
說到底,她也只是個小孩子欸。
沉吟中,一陣輕緩的腳步聲緩緩在耳畔響起,隨後一個女子抱琴走到沐長卿的身邊。
「玉藻見過長安縣候。」
那女子款款對着沐長卿行了一禮,神情隱隱有些激動。
「原來是洛仙子,洛仙子請坐。」
對於這洛玉藻沐長卿是有一些印象的,就像秦媚說的一樣,她畢竟是自己的女粉,有一個長相美麗的女粉,沐長卿還是有些偶像包袱的。
況且伸手不打笑臉人,自己也沒有擺譜的習慣。
見沐長卿邀請自己落座,洛玉藻不由一愣,隨即晃過神來急忙在一旁坐下。
她的本意只是想過來和沐長卿說句話而已,於是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
沒成想竟然還有這個收穫。
洛玉藻。
揚州有名的清倌人,因為相貌美麗,又唱的一首好曲,於是在揚州城有了一個洛仙子的美稱。
本身人氣很高。
有過不少富商想要為其贖身,納其為妾,不過皆是被她拒絕。
出名往往也會帶來煩惱,洛玉藻也不外如是。
就洛玉藻而言,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說白了就是一個戲子,在普通老百姓眼裏或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但是在那些達官顯貴眼中可就沒有什麼身份地位可言了。
隨着名聲的傳出,一開始洛玉藻還會因此竊喜不已,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下去餘下的只有累累的煩躁了。
銀子是賺了不少,可也因此進入了揚州城那些官僚的眼中,往常那些達官顯貴或許不會對一個戲子有什麼想法。
但是若是這個戲子有了一個仙子的名頭那就不一樣了。
男人都是有獨特癖好的,越是別人眼中的仙子,高不可攀的存在,他們越是有想要收其為禁臠的想法。
之前一些富商的示愛洛玉藻可以不在乎,可是如今揚州城城主的公子看上了他,更是派遣僕人直接言明想要納她為妾。
洛玉藻如何拒絕?也無法拒絕。
身在煙花之地這個大染缸里,洛玉藻比誰都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道。
若是一般的青樓女子被城主的公子看上可能會欣喜若狂,幻想着從此一躍飛上枝頭成了鳳凰,但是洛玉藻不一樣。
她本身就是心氣極高的女子,入了柳風館也是身不由己。
若是那城主的公子品性尚可,洛玉藻未必不會嘗試着和他接觸。
可是整個揚州城誰不知道城主府的公子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紈絝子弟。
身上搭的人命都不知道有多少條。
可是怎奈別人有個當城主的爹,地方衙門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對於這樣的一個人自然不是洛玉藻理想的歸屬。
本來按照她的想法,這幾日便準備悄悄離開揚州的。
天大地大,自己到時候改頭換面也未必不能逃出魔掌。
可是沐長卿的出現卻是讓她多了一條選擇。
對於沐長卿,洛玉藻無異是極為喜歡的,甚至可以說是欽慕。
她素來喜歡詩文,燕報一經刊登沐長卿的桃花詩之後便讓她驚為天人,後來每期的燕報都是不曾落下,愛之深切之下又將那些詩詞擅自譜寫成曲。
愛屋及烏,這樣一個才華橫溢的人自然讓洛玉藻心生好奇,於是便刻意前去打聽詩作主人的事跡。
沐長卿來到大燕所做的事跡有心打聽基本都能得知。
當知道詩作的主人不僅詩才艷絕,那瘟疫,蝗災,土豆,每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是拯救萬民的功勞。
那一刻洛玉藻便知道,這才是自己理想中的另一半。
沐長卿這個名字也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可是理想終歸只是理想,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猶如鴻溝一般。
一人是殿前聖恩正濃的長安縣候,一人是青樓里略有薄名的戲子。
這樣的兩個人本來是不可能有所交集的。
可也正是因緣際會巧合之下,洛玉藻竟然與他相識。
如今又有了和他會面的機會。
一個想法便在洛玉藻的心裏誕生了。
那便是成為他的女人,哪怕是一個沒有名分的情人都可以接受。
這麼多年風塵場的洗禮,早就讓洛玉藻成為了一個純粹的人。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也不止一次想過自己未來的日子是什麼樣的。
可是當沐長卿出現後,所有的結局都已經失了顏色。
可以說洛玉藻勢利,也可以說她不知廉恥。
可是常年呆在煙花之地的女人,又有誰能是一朵濁世清蓮呢?
青樓中女人的結局無外乎三種。
幸運的或許可以被富商看上嫁入豪門,一輩子吃穿不愁,可這畢竟只是少數,一般有錢有勢的男人誰又會真正迎娶一個青樓女子?
要麼就是容顏老去,孤獨終老,靠着年輕時賺下的銀子也可以度過餘生。
最後一個結局那就是尋一個無人認識自己的地方,隱姓埋名,運氣好或許會遇到一個老實人,嫁給他,過上那種相夫教子的日子。
愛情一詞是不會出現在她們的生活里的,有的只是逢場作戲罷了。
剛入行的妹妹或許會幻想過才子佳人的橋段,可是過來人都知道這種情節也只是會出現在小說里罷了。
洛玉藻自然不想步那些前輩的後程。
好在她尚且年輕,容顏依在,知道自己的資本所在。
而對比城主府的公子,沐長卿自然是她絕佳的選擇。
而且揚州城的公子雖然權勢滔天,但是洛玉藻知道,自己一旦成了沐長卿的女人,那人自然不敢再招惹自己。
高端的獵人往往都是以獵物的身份出現的。
而洛玉藻現在就是以一個獵物的身份出現在沐長卿的身邊。
所有的動機也只有一個目的。
那就是上了他的床,成為他的女人,僅此而已。
而且對於沐長卿的事跡了解之後,洛玉藻也知道他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人,甚至可以說是極為有情有義,不然如何會自行掏腰包,拿出二十萬兩的銀子來賑災滅蝗?
整個天底下還能找出第二個人做到這般地步麼?
更別說他本身就生的玉樹臨風,俊逸不凡了。
沐長卿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了別人眼中的獵物,笑着讓自己的女粉坐下。
對於洛玉藻的到來,雲芷溪本能的有些不喜。
抬頭看了一眼那笑意盈盈的女人,憨憨厭煩的咂了咂嘴。
溫柔的對着沐長卿笑了笑,洛玉藻語氣輕柔道。
「若是縣候不介意,就讓玉藻為你添酒吧?」
「那沐某就卻之不恭了。」
不得不說這洛玉藻還是很有料的,相貌不錯,還有一雙修長的美腿。
有一個美人在一旁伺候着,沐長卿也沒有道貌岸然的拒絕。
倒是一旁的憨憨聽了這話不樂意了。
一把從洛玉藻手中奪過酒壺,嘴裏不滿的嘟囔着:「你是誰?要你倒什麼酒?」
說着走到沐長卿身邊給他倒了一杯酒,然後推搡了他兩下。
「壞人,我吃飽了,我們走吧。」
「吃飽了?剛才不是還在喊餓的麼?」
笑了笑,沐長卿對於憨憨的舉止也沒有打斷,隨後語氣溫和道:「待會就上菜了,這麼晚了估計回去也沒有吃的了,你難道想餓着肚子睡覺啊?」
聽了這話,雲芷溪哼唧了一聲,隨後對着洛玉藻指使道。
「你,坐對面去,靠這麼近做什麼?」
洛玉藻臉上依舊帶着春風化雨的笑容,也沒有什麼為難的表情,聽話的坐到了對面。
隨後憨憨一屁股坐在了沐長卿的身邊。
「你啊你,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脾氣?」
寵溺的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沐長卿眉梢帶笑的低聲道。
「我不管,反正本姑娘就是不喜歡這個女人,你,你不可以和她走的太近。」
杵了兩下沐長卿,雲芷溪撅着小嘴嘟囔着。
對於這個憨憨古怪的性子沐長卿也是極為了解,也不因此惱怒,俯下身子和她說了幾句軟話,小丫頭這才恢復了乾飯人的屬性繼續埋頭吃着桌上的點心,只不過還是會時不時的抬起頭來瞪兩眼對面那一臉笑容的女人。
不一會兒,館內的侍女終於將酒菜端了上來。
憨憨也不在意形象,大快朵頤了起來,看得出來她是真的餓了。
沐長卿怕她吃的急了,就用手輕輕的順着她的後背,一邊說着讓她吃慢點。
洛玉藻就坐在對面安靜的看着,也不插話,只不過眸中還是有過一閃而過的羨慕。
見吃的差不多了,洛玉藻這才舉杯給沐長卿敬酒。
沐長卿也沒有拒絕,象徵性的飲了半杯。
「玉藻擅自將縣候的詩作譜成曲,還希望縣候莫要怪罪。」
「洛姑娘說的哪裏話?詩曲本為一家,沐某的詩作能夠經過洛姑娘之口唱出,在揚州城廣為流傳,沐某又怎會不喜?」
兩人相互客套着,一旁的憨憨聽了直翻白眼。
「玉藻很是喜歡詩文,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機會向請教縣候?」
說了這話,洛玉藻放在桌下的小手不由下意識的捏緊。
遲疑了一下沐長卿沒有回話,而是反問了一句。
「洛姑娘在揚州城應該很有名吧?」
雖然不知道沐長卿為何突然問這個問題,不過洛玉藻還是柔聲回道。
「只是一些薄名而已,與縣候相比就有些自慚形愧了。」
看來這洛仙子在揚州城確實蠻出名的?
琢磨了一下,沐長卿看着她說道。
「說起來,沐某倒是有一事相求於洛姑娘。」
「縣候有事直管吩咐便是,玉藻無所不從。」
「倒不是什麼特別急的事,只是沐某在隔壁的秋葉城弄了個產業,或許到時候會讓洛姑娘過去露個面,唱個曲。」
這話說完,洛玉藻也沒有再提請教詩文一事了。
兩人都是聰明人,既然沐長卿都說了有事相求,看上了她的這一點薄名,自然也不會拒絕和她探討詩文一事,一來二往之下自己自然有機會和他單獨相處。
或許是因為有了外人在,憨憨吃飯的速度比往常快了許多。
吃的七分飽左右便站起身來要回家。
沐長卿自然依從。
洛玉藻則是一路相送到了館外。
走了近百米,回頭看了一眼柳風館,見那洛玉藻還站在門口,似乎很是不舍。
雲芷溪撇撇嘴很是不善的說道。
「壞人,她不是什麼好女人,你以後可不准多和她見面。」
一聽這話,沐長卿頓時樂了。
捏了一下那圓鼓鼓的腮幫子,沐長卿笑道。
「她怎麼就不是什麼好女人了?」
嫌棄的拍開了沐長卿作怪的大手,雲芷溪哼哼道。
「那女人看你的眼神就不對勁,你可不能着了她的道了,若不然,本姑娘,本姑娘就告訴秦掌柜去。」
「你這小丫頭片子懂的還不少嘛?」
大笑一聲又扯了兩把那腦後晃動的雙馬尾,沐長卿大步對着秦府走去。
對着沐長卿的背影用力的揮了揮小拳頭,憨憨這才提着裙擺蹭蹭蹭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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