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香臉色煞白,拔出佩劍遞給丈夫,低聲道:「雄哥,你來!」張川雄道:「好!」走過去將郭霆的屍體翻個身,刺啦!割裂其背後的衣服,露出大片光潔的肌膚。眾人運足目力望去,果然在他背心處發現一極小的針狀傷口,傷口附近的顏色漆黑如墨。柳玉香見狀悲憤交集,咬牙道:「我柳玉香對天發誓,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兇手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姜浩宇道:「行兇者一發即收,躲在人群之中不顯山不露水,分明是用心險惡,企圖挑撥離間,令我軒轅門發生內鬥!如今我們識破了他的伎倆,只怕他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肯就此罷手。程師叔還需提醒各州外門長老,加強警戒,看好弟子,以免重蹈覆轍。」
程通皺眉道:「你是說那兇手仍然滯留堡內,沒有遠走高飛?他好大的狗膽!」想到一條心懷叵測的毒蛇隱身於暗處,隨時可能撲上來咬人一口,真是頭疼萬分。
姜浩宇道:「大家想一想,那兇手為何要掩人耳目,偏弄出我軒轅弟子自相殘殺的假象?難道是他武功低微,心存顧慮嗎?我看不然!他這麼做一是製造矛盾,妄圖攪黃武田大比;二是利用不明真相的江湖同道,口口相傳,詆毀本門的聲譽。若是我們處置不當,無數謠言數日之內必將傳遍江湖,嚴重的話甚至將影響到正邪之爭!」
眾人心底一凜,軒轅門若鬧出弟子相互攻殺,長老彼此爭鬥的醜聞,豈不是動搖了白道第一門派的根基?天下武林,最重要的是「名」和「信」,有「名」才有地位,有「信」才有盟友。一個陷入內亂、四分五裂的門派,又怎能取信於人,領導即將開始的伐魔大戰?即使你強行出頭了,誰會心服口服聽從指揮?
費成田喃喃道:「魔門十有八九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是以才會派遣死士潛入武田,企圖以小博大,釜底抽薪!」
谷翩翩急道:「既然如此,我們應立刻搜索全堡,將形跡可疑者統統拿下審問!不能讓魔門的陰謀得逞!」
程通搖頭道:「此議不妥!假若漫天撒網強行扣押同道,動靜太大,豈不是把西北的朋友都得罪光了?今後誰還願意與本門合作?何況那兇手必定擅長隱形匿跡,輕易不肯露出破綻。萬一到了最後什麼也沒撈到,我們該如何收場?」
霍鎮道:「敵暗我明,且對方乃陰險毒辣之輩,我認為不宜輕舉妄動,白白予敵可乘之機。」
張川雄恨恨道:「難道我們只能幹瞪眼耗着,等他自個跳出來嗎?」
姜浩宇扼腕嘆道:「可惜誰也說不清楚當時是哪些人站在郭霆背後,不然就可以縮小搜索範圍,順藤摸瓜了!」
一片沉寂之時,忽聽喬鑫道:「我知道!」
「咦!」這下峰迴路轉,眾人無不神色震動,連閉目假寐的潘元都驚訝地瞪大了眼眸。姜浩宇沉聲道:「喬師弟,事關重大,你可不能信口開河,胡亂指認不相干之人啊!」
喬鑫正色道:「我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打死也不會誣陷他人!」
姜浩宇道:「你刺中郭霆之後,想必心亂如麻、六神無主,又怎會留意旁觀者的長相呢?」
喬鑫道:「其實在刺傷郭師兄的瞬間,我已意識到事有蹊蹺,自己很可能遭人陷害了。因為郭師兄前一刻還活動自如,後一刻卻僵立不動,眼睜睜看着我一劍刺到毫不反抗,明顯有違常理。以當時的情形推斷,最可能暗中使壞的就是距離他最近的人!所以我特意多看了幾眼,把站在郭師兄背後的四個人牢牢記住了。」
一番話說畢,眾人頓時刮目相看。以喬鑫的年紀閱歷,在意外發生時竟能保持頭腦清醒,並且第一時間鎖定可疑者,殊為難得。換做是其他外門弟子的話,恐怕早已嚇得半死,哪會留意四周有無異常?
霍鎮忍不住贊道:「費師弟,你這徒兒看似普通,但處變不驚,心思縝密,記憶超群,居然是個難得的人才啊!」
費成田苦笑道:「霍師兄,你就別夸這臭小子了行不行?他心性太過活泛,在武道修行上進展緩慢,我正頭疼萬分呢。」
程通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他雖然習武天分有限,但若能充分發揮其長處,將來一樣有機會成為棟樑之才。」頓了一頓,又道:「喬鑫,時間緊迫,速將那些人的相貌體型一一說來!」
喬鑫道:「是!」
姜浩宇忽道:「且慢!最好取來筆墨紙張,記錄清楚後再多抄寫幾份,這樣便於分頭盤查。」
程通眼睛一亮,沉吟道:「如聚寶閣內有人擅長人物畫像,我們按圖索驥則效果更佳。」
姜浩宇遲疑道:「師叔,小侄新近收了一位隨從,姓商名七,精通雕刻畫工,各類雜藝,但其並非軒轅門徒。不知能否允許他入內聽命?」程通不由喜上眉梢,斷然道:「事急從權,哪能死抱着內外有別的規矩不放?讓他進來吧!」姜浩宇拱手應是,轉身匆匆出門去了。
片刻的功夫,姜浩宇去而復返,身後跟着一位白面無須,年近三旬的青衣漢子。那商七腳步輕快,身形矯健,相貌平淡無奇,雙目細長,精光內斂,偶爾露出幾縷星芒。他神態不卑不亢,並不因一眾高手注目而慌張失措,一舉一動自然從容。
程通溫聲道:「商七,浩宇可曾和你說清楚事情的原委?你有幾分把握?」
商七躬身道:「回大老爺話,小的學畫多年,亦曾賴此手藝謀生,繪出幾幅人像應當不成問題。」
程通道:「好!只要你用心作畫,我重重有賞!」
商七道:「為主分憂,乃是小的分內事。既然公子已有吩咐,小的自當竭盡所能,不敢懈怠,更不敢貪圖獎賞!」
程通微微一笑,轉眼望向姜浩宇,道:「商七不願領賞的話,這份功勞記到你名下也是一樣的。待擒獲真兇,我定會跟掌門如實稟報,讓你父親知曉你的表現。」
姜浩宇忙道:「小侄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如何敢居功?惟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門平安渡過一場風波就好。至於其他什麼的,半點不放在心上。」
程通、霍鎮等暗暗點頭,比起曾經驕傲耀眼的兄長,姜浩宇的謙遜無疑更令人心生好感。或許姜氏一族未來的榮耀,得由這個年青人承擔起來。
當下便由喬鑫回憶描述,商七揮毫潑墨,很快將那四人的頭像畫了出來。商七作畫僅用墨水塗抹勾勒,但繪出的人物栩栩如生,神韻氣質躍然紙上,博得了一眾外行的交口稱讚。
程通待喬鑫一一核對畫像準確無誤之後,沉聲道:「喬鑫,這次風波因你而起,你可知罪?」喬鑫屈膝跪倒,垂首道:「弟子衝動魯莽,好勝鬥勇,有愧於師父的教誨,甘願領受任何處罰,絕無半字怨言!」程通道:「在武田大比期間,你明知故犯,刺傷同門,理應嚴加懲戒!念你協助追查魔門兇手有功,故從輕發落。」說着環視周圍一眼,朗聲道:「階州弟子喬鑫違反門規,不識大體,特取消其比武資格!同時,責令其明日離開武田,回家閉門思過,一年之內不得離開階州!各位師兄、師弟,對此可有異議?」
費成田暗暗鬆了一口氣,程通既沒有革除喬鑫的外門弟子身份,也沒有追回他的武功,已算是格外開恩了!忙道:「程師兄公正嚴明,處罰得當,師弟我完全贊同。」
張川雄、柳玉香夫婦重重哼了一聲,扭頭不語。
程通道:「既然無人反對,這件事就此揭過!」隨即分派人手,圈定可疑目標,率人連夜搜索排查,以防魔門再下毒手。
轉眼之間,人去樓空,只剩下孤零零的數位少年。
「老五!」黃旭、陸天富、葉白宇等衝過去扯起喬鑫,緊緊握住他的手,不禁熱淚盈眶。他們朝夕相處,刻苦練功數載,好不容易才等到進階的機會。但臨陣之際,手足兄弟卻被剝奪了大比的資格,還被驅逐回家,試問他們心裏怎麼不難受?但凡有一線可能,誰又願意放棄登上凌雲峰的機會?
陸天富哽咽道:「我應該主動幫你分擔責任,這樣或許……」
喬鑫笑着打斷道:「老六你別說傻話!我一個人能抗下的,你來湊啥熱鬧?你當這是披紅掛綠無上榮耀的好事嗎?程師伯已然網開一面,到此為止,你就不要自討沒趣了!老大,你們把老六看緊了,省得這傢伙犯迷糊。」
黃旭道:「老六用不着你擔心。倒是你小子灰頭土臉地回去,該如何跟你爹交代?」
喬鑫聳聳肩道:「其實我爹巴不得我回家幫忙,他才好抽身聽戲賞曲,花天酒地!你們等着看吧,不出三年,老喬家的生意全都由我掌控調配。到了那時候,我頓頓山珍海味,花錢如流水,保管讓你們羨慕到死。」
葉白宇嘴角一撇,淡淡道:「即使你坐擁金山銀海,多花一個銅板也會肉疼半天!」
喬鑫面頰微紅,嚷嚷道:「老四你別門縫裏看扁人,我剛剛在聚寶閣花了幾千兩銀子,幫你們買了一大堆好貨!」蘇靖奇道:「不對呀,你的積蓄滿打滿算至多五百兩,怎會憑空翻了幾番?莫非你見財忘義,受了魔門中人誘騙?」喬鑫一翻眼白,道:「你當我賣身投敵嗎?即便我肯賣,誰又會花大價錢買我這一身肥肉?」蘇靖眨眨眼道:「難說哦!傳聞魔門出了一位吃人惡魔屠三刀,最喜歡肥中帶瘦的小胖子,你蠻對他胃口的。」喬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道:「呸呸,童言無忌,隨風吹去!」連忙把出售紫檀雲紋棋之事講述清楚,以免越描越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眾少年聽罷又是感動又是難過,喬鑫若不是一心想着助他們一臂之力,怎捨得賣掉如此珍品?又怎會因發生意外而喪失大比資格?
葉白宇一字字道:「老五,我們一定不會辜負你這份情意!」
黃旭握拳道:「你放心,我們誓要打敗所有對手,昂首踏上凌雲峰頂!讓軒轅門上下瞧一瞧,你喬鑫的兄弟個個是好樣的!」
喬鑫心情澎湃,大聲道:「不錯,咱們是一輩子的好兄弟!日後當你們成為名震天下的英雄豪傑,我喬鑫同樣面上有光,同樣感到驕傲!若有不長眼的混蛋敢擋我財路,把兄弟們的名號亮出來,嚇他個痴呆半死。」
蘇靖輕咳一聲,道:「如果你是去尋花問柳,禍害良家婦女的話,千萬別說認識我們。」
眾少年不禁哈哈大笑,離別的悲傷一掃而空。
羅一菲啐道:「臭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喬鑫笑道:「小師妹,你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哦!老六忠厚老實,重情重義,絕對是心無雜念的好男人。」
羅一菲不由羞紅了臉,跺足道:「他好不好和我有什麼關係?我才不稀罕呢!」
喬鑫哈哈一笑,用力拍了拍陸天富的肩膀,暗示他加把勁往前沖,道:「總而言之,我預祝兄弟們旗開得勝,心想事成,鵬程萬里!待你們正式成為內門弟子,記得派人告訴我一聲,同喜同樂。」
黃旭道:「這還不簡單?等大比結束,我們都去老五家裏聚一聚如何?」
「好!」「正該痛宰他一頓!」
「沒問題!」喬鑫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忽道:「答應我,明日一早,你們都別來送我了。」
黃旭、蘇靖等相視一眼,眼眶悄然轉紅。蘇靖強笑道:「兄弟分別,送你一程理所應當。」
喬鑫正色道:「魔門高手潛伏於暗處的不知有多少,萬一你們出城後遇到偷襲,豈不是太過冤枉?真當我是兄弟的話,就老老實實留在別院,哪也別去!你們平安了,我才能放心離開。」
眾少年不約而同沉默下來,心裏輕輕嘆息着,黯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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