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兄弟剛回到住處,秦櫻、馬飆等「呼啦」涌過來噓寒問暖,打探究竟。儘管程通一再交代封鎖消息,但郭霆遭魔門暗殺之事太過駭人,一眾弟子均得到了師長告誡,忐忑之餘也勾起了濃烈的好奇心。到了這個地步,喬鑫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自然是將事件經過吹得跌宕起伏,離奇驚險。既突出了魔門的陰險毒辣,亦不忘強調自己的冷靜無畏,睿智過人。
秦櫻等聽罷手捏冷汗,下意識地轉首四顧,看一看黑暗中是否潛伏着魔門殺手。
忽聽一把嬌柔甜糯的聲音道:「喬師兄,鬧出如此大的風波,你會不會被處罰呀?」
喬鑫定睛望去,乃是俏麗可人的田欣欣關心發問,不由大為感動。其他人都未留意到他的處境,唯獨這位心思細膩的少女,想到了他可能要遭受重罰。輕嘆道:「田師妹,我可沒有免死金牌護身,怎可能逃脫處罰?程師伯已經發話,責令我明日離開武田,返回階州閉門思過。」
「啊!」田欣欣掩口輕呼,眼中流露出幾分難過。她心知對方此時不需要任何廉價的同情,迅速垂下眼帘,道:「難道喬師兄你是獨自一人返程?費師伯能放心嗎?」
馬飆等回過神來,紛紛道:「喬師弟你不能參加武田大比了嗎?」「喬師弟,你要走了?!」
喬鑫深深望了田欣欣一眼,似要銘記住她的模樣,朗聲道:「喬某違反門規,咎由自取,悔之晚矣!望諸位引以為鑑,千萬莫要因小失大。分手在即,喬某祝各位在比武場上威風八面,統統打趴對手,從容踏上凌雲峰!」
待眾人散盡,蘇靖忍不住打趣道:「老五,落魄時得佳人關懷,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喬鑫撓了撓頭皮,呵呵笑道:「我人緣好,不行嗎?雖然老四比我英俊瀟灑十倍,但他整天板着臉如岩石一般,不懂半點情趣,未必有女孩子喜歡。」
葉白宇皺眉道:「武道修行首要心志堅定,豈容你胡思亂想,分散精力?除了劍,我對其他的沒有半分興趣!」
喬鑫微笑道:「老四你別嘴硬!你既非聖人神仙,亦不是苦行僧,真能達到清心寡欲、與劍為侶的境界?要不你我打個賭,就賭你二十年之內不入情關如何?」
葉白宇怎會輕易中計劃地為牢?當下洒然一笑,淡淡回應道:「前路若有情關阻攔,我自當一劍破之!屆時想進便進,想退便退,誰敢對我指手畫腳?」
黃旭哈哈笑道:「進退由心,夠霸氣!老五你服不服?」
喬鑫道:「『情』之一字,千轉百回,高深莫測,豈能用蠻力收服?即使是強猛如西楚霸王,同樣堪不破情關!別看你們倆現在說得輕巧,等將來吃夠了苦頭,才會懂得文火慢煎,水滴石穿的道理。」
黃旭瞪起眼珠子道:「好你個老五,竟敢咒我們?!」
喬鑫忙擺手道:「我是毫無根據胡亂說的,哪裏能當真!老大你相貌堂堂,玉樹臨風,豪爽大氣,行走江湖時定有美女投懷送抱,絡繹不絕。你看不上眼的,挑剩下的,記得分一點給弟兄們,別霸住一桌子菜卻不下筷。」
黃旭笑道:「放心,我胃口不大,不像你什麼菜都喜歡吃!」
這一夜武田堡暗潮洶湧,軒轅門眾高手聯袂出動,也不知有多少雞鳴狗盜之輩白白遭殃。眾少年無暇關注外頭的腥風血雨,秉燭夜談,依依不捨,說不盡的男兒豪情。
次日一大早,當絕大多數人仍蜷縮在溫暖的被窩裏,一位孤單的少年背着包袱,悄無聲息地步出了武田堡。
道路蜿蜒,滿目蒼涼,天地間幾乎看不到生命活動的跡象。
喬鑫的腳步越走越是遲緩,忍不住回首眺望。只見城門正上方,一青衣人迎風佇立,目光深邃明銳。喬鑫鼻子一抽,淚水奪眶而出,屈膝跪倒,敬而重之的叩首作別。半響,當他抬起頭來,城門上已是人影渺然,唯有北風嗚咽。喬鑫拭去臉上的淚痕,再拍拍塵土,嘿然一笑,哼起小曲上路。
走不多遠,忽聽鈴鐺脆響,車輪滾動,一輛普普通通的騾車自後頭駛來。喬鑫正欲避讓,眼珠子猛的瞪至極限,那趕車的老頭竟然是潘元!只見潘元頭戴皮帽,身穿羊皮棉襖,半眯着眼似乎尚未睡醒,身體隨着車輛一搖三晃。喬鑫喜出望外,屁顛屁顛地跑到車旁,笑道:「潘師叔祖,您這是去哪兒呀?」潘元慢悠悠道:「你是誰?這麼着急上火地和我老人家套近乎,非奸即盜!」喬鑫忙道:「師叔祖,我是喬鑫啊!昨晚在聚寶閣,我和您做成了一筆買賣,而且還跟人打了一架,鬧出了不小動靜。」潘元打了個哈哈道:「原來是你這惹禍的小娃娃!你不趕緊滾回去找你爹,攔住我做甚?」喬鑫道:「師叔祖,雪地難行,能不能順路捎我一程?我陪您說說話,解解悶,還能照料一下車馬。」潘元冷哼道:「不掏錢也想坐車,占老頭子的便宜麼?!」喬鑫苦着臉道:「師叔祖,我是被趕出武田堡的,兩手空空,身上連乾糧都沒有帶呀。幸好蒼天有眼,讓我在最困難的時刻遇到了您,不至於半途凍死餓死。看在晚輩這麼可憐的份上,車腳錢能免則免了罷。」潘元又好氣又好笑,板起臉道:「聽你言下之意,莫非是賴上老頭子了?難道還要管你吃飯不成?」喬鑫道:「您大人大度,福如東海,壽與天齊,賞晚輩兩口飯吃不算什麼。」潘元忍不住笑罵道:「打住打住!我又不是皇帝老兒,受不起你的『壽與天齊』!滾上來吧。」
臨近午時,正好路過一處岔路口,便在路邊的小店打尖歇腳。兩人點了熱騰騰的雜碎湯和大饅頭,邊吃邊侃,一個閱歷廣博,一個奇思妙想,頗有幾分知音難覓之感。
忽聽蹄聲得得,一匹快馬急急奔近。少頃,蹄聲忽止,跟着人影閃處,一條身形矯健的大漢跨進店門。那大漢相貌平凡無奇,雙目卻明銳如鷹,背後斜插一柄鋼刀,做江湖豪傑打扮,進門後迅速掃了眾食客一眼,走到最裏邊一桌坐下,沉聲道:「小二,來五斤醬牛肉,十斤饅頭,五碗羊肉湯!」
「好咧!」
潘元眉毛微微一跳,低聲道:「此人不簡單!」喬鑫饒有興致地問道:「怎麼說?」潘元得意的道:「雖然他竭力掩飾行藏,但怎瞞得過我老人家的火眼金睛?儘管他說的是西北方言,實則夾帶了幾分中原口音,吐字時有細微的差異,不仔細聽是分辨不出來的。另外,這人神色警覺,偏偏臉部表情呆滯,且頭頸部分的肌膚顏色深淺有別,分明是用了易容術掩蓋真正的相貌。光天化日之下,此人如此刻意的隱藏身份,豈不是正說明其心中有鬼,別有所圖嗎?」喬鑫豎起大拇指,衷心贊道:「果然薑是老的辣!」
小店裏人來人往,話聲嘈雜。那大漢渾沒留意這人畜無害的一老一少,不時往門外張望,眼底的寒光冷銳如針。
過了片刻,又陸陸續續進來四人,分別是書生、商販、游醫和一位風韻猶存的中年婦人,他們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卻極有默契地坐到那大漢身旁。那大漢神色轉為威嚴,左右掃視一圈,簡要地說了幾句。後來的四人默默點了點頭,隨即張口大嚼,狼吞虎咽,仿佛是餓死鬼投胎一般。
喬鑫心頭忽動,湊到潘元耳畔道:「師叔祖,這幾人舉止詭異,大老遠地跑到這荒村野店聚首,莫不是因行蹤敗露,正在躲避風頭?」潘元斜眯他道:「是又如何?莫非你想逞能當英雄把對方一舉擒下?」喬鑫翻了個白眼,道:「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可能剛從武田堡內逃出來的!」潘元雙手一顫,險些打翻了湯碗,變色道:「不會這麼倒霉罷,竟遇上了魔門高手?」喬鑫奇道:「若果真捉到了暗下毒手的元兇,那是大功一件呀!以您的身手,對付幾個小賊豈非輕而易舉?」潘元心中暗悔,又怎好意思向晚輩袒露自己的武功根底?輕咳一聲,道:「小喬呀,欲成大事者須沉得住氣!或許這批人只是小卒子,另有首腦躲藏在暗處也說不定。何況此時動手的話,難免傷及無辜,有違道義。所以我們暫且冷眼旁觀,要放長線釣大魚。」喬鑫撓撓頭皮,憨笑道:「您老走過的橋比我走過的路都多,說的話一定沒錯。」
不久那五人吃飽喝足,逐一起身離去,看情形竟是分道揚鑣了。
喬鑫抓耳撓腮,低聲催促道:「師叔祖,我們趕緊追吧,別讓他們溜之大吉了!」潘元慢吞吞地道:「慌什麼慌?你明目張胆地追上去,人家不起疑心才怪!我心裏有數,不會誤事的。」
好不容易結完帳,追出門外,哪裏還望得見那五人的身影?喬鑫又是懊惱又是不甘,頓足道:「誒,煮熟的鴨子飛走了!」
潘元老實不客氣地敲了他一個栗子,道:「笨啊!這裏有三條路,一是往南回武田堡,一是往北去秦州,一是往東至鳳翔府,你說他們會走哪條路?」
喬鑫心念急閃,道:「首先,往南是不可能的。其次,那為首之人有中原口音,十之八九來自中原一帶。如今計劃失敗,他必定要原路返回復命。所以,我們應該往東追!」
潘元道:「小喬呀,凡事應仔細推敲琢磨,切不可想當然耳!秦州距此僅二三十里,半日功夫即可抵達,而鳳翔府卻遠在數百里之外,換做是你要躲避敵人追捕,你會選擇何處?」
喬鑫啪的一拍腦門,訕笑道:「小子考慮不周,還是師叔祖明見萬里啊。」要知道秦州乃西北大城,宅院民居數萬間,每日進出的商賈旅人數不勝數,正是最佳的藏身地點。這五人完全可以潛伏不動,靜待風頭過後再伺機返回中原。即使軒轅門高手盡出,想要找到幾個蓄意躲藏的小人物,亦如大海撈針,沒有半分成功的希望。
潘元暗吁一口氣,此次出行純屬心血來潮,想從喬鑫身上找點樂趣,並未安排高手隨行護衛。所以,他絕不想節外生枝,無端端惹來強敵。畢竟到了他這把年紀,只求安樂舒心足矣,至於立功受賞什麼的毫不在乎了,巴不得那些人永不再見最好。
兩人結完帳,駕車順着大路北行。剛轉過山腳,忽見路邊閃出一位婦人,鳳眼厚唇,膚色白皙,落落大方,赫然是那五名可疑者之一。兩人相視一眼,不禁驚詫莫名,難道對方已經提前察覺到異常,特意留下一人斷後?那婦人含笑行禮道:「老人家,敢問可是去往秦州城?奴家武田洗馬巷陶李氏。若是順路的話,可否載我一程?」潘元不動聲色道:「你去秦州何事?」那婦人嘆道:「奴家爹娘已移居秦州,昨日托人捎來口信,說是有要緊事商量——誒,只怕是在城裏遇到了什麼**煩。我們做兒女的,豈能不着急?還望老人家發發善心,行個方便。」潘元豈會不知她說的全是謊言,眉頭微皺,正要找藉口推脫,哪知喬鑫搶先說道:「這位嬸嬸冒雪探親,孝心可嘉,請上來吧!」那婦人大喜稱謝,緊走兩步,老實不客氣地跳上車尾。她因孤身趕路太過突兀,為免惹人懷疑才找上潘元、喬鑫做遮掩,又擔心話語中露出破綻,上車之後便閉目假寐,並不多言。潘元無奈地搖搖頭,嚴厲地瞪了喬鑫一眼,暗示他盯緊那婦人。喬鑫會意地眨了眨眼,心中卻樂開了花,今日若能順利立下大功,在兄弟面前就有吹噓的資本了!
大約走了二三里地,忽聽那婦人「誒喲」低呼一聲,貌似痛楚難忍。喬鑫手裏悄然捏緊了透骨釘,小心翼翼地回首道:「大嬸,你怎麼了?」那婦人額頭冒汗,眉心緊皺,捂着小腹道:「或許是剛剛吃壞了肚子,忽然疼的厲害!」喬鑫目光一凝,訝道:「你流鼻血了!」那婦人愕然道:「是麼?」反手一抹,只見手背上滿是黑色的鮮血,頓時心下雪亮,悲憤地仰天大罵道:「趙破關,你這生兒子沒屁眼的王八蛋,竟然對同僚下毒滅口!你不得……好……死!」話音未落,自車上「噗通」一頭栽倒在地,四肢不住抽搐,轉眼身死魂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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