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黃昏,夕陽照在皇宮上,讓這威嚴的宮室群頗有些陰森的意味,一個小太監帶着幾個人,神色匆匆的往宮門處走去。
陳壽在宮裏的路上,看着小太監們往外搬,眼神虛浮空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懷裏抱着的,就是岳祥的遺物,曹廣亮孑然一身,已經入土為安,但是岳祥臨終前念念不忘,以大毅力堅持到自己到來,說出了自己的家世,陳壽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分量。
這是多大的執念,陳壽必須幫他完成。
陳福在一旁,看着二叔的臉色有些難看,不禁撓着頭問道:「二叔,這位干爺身份不低,怎麼不回去認祖歸宗啊。」
陳壽不想妄加猜測死者的想法,搖了搖頭道:「人吶,誰還能沒點自己的秘密,總歸是看不開人情,抹不開顏面,想要躲一個乾淨,求一個清淨,到頭來卻愈加的不清不淨...」
陳福聽得雲山霧罩,一腦門問號,又不敢再問,只好在一旁聽懂了似得點頭。
小太監們捧着些舊衣服出來,還有些珠寶賞玩之物,陳壽心道這東西帶回去估計沒用。岳祥一輩子榮華富貴,對這些不甚看重,平日裏吃穿也很樸素。
「義父死了,我沒來守靈,倒是你們頗有孝心。這些東西,你們去折了銀子,分散了吧。」
幾個小太監跪在地上磕頭,陳壽把他們一個個扶了起來,岳祥很喜歡小孩子,一些幼童因為家中犯罪,被淨身之後,岳祥身為大內總管,總是會照顧一二。
這些小太監,也都承他的情,臉上的難過不是作偽,陳壽看得出來,所以大方地讓他們分了岳祥的一些財產,相信岳祥也樂得見到。
陳福暗暗咋舌,二叔是越混越富貴了,這些東西是他乾爹的,如今乾爹死了,不就是他的。
那些珠寶看上去就值大錢,可是二叔一揮手就送了,簡直就是揮金如土啊。
小太監們把遺物都裝上馬車之後,最後才小心翼翼地把岳祥的骨灰搬了出來,陳壽接過來,放到了陳福的懷裏。
「記住,這是我乾爹,就是咱家的老人,你務必好好把他葬到河間武垣縣桐花村秦家祖墳。」
陳福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二叔,你放心吧。」
「時辰不早了,走吧,早去早回!」
陳福抱着骨灰罈子,進了一輛馬車,一行人大概有百十個,驅趕着十來輛馬車,還有幾十個騎馬的,慢慢地從皇城後面,往東走去。
陳壽嘆了口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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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露華,略有薄霧,嘰喳的鳥鳴聲在院子裏很是明顯,院子不大,不過一屋兩樹,另有一小池,設計的很是精緻,風格上不似本朝的宏達奢華,反而透露出些淳樸簡陋,風流曠達的意思。
據說這院子,是太子還沒病的時候親自設計的,那時候的章華太子沉穩內斂,和這小院透露出的意味十分相合。
到了後來,更元帝漸漸年老,皇室之中的氣氛也越發變的不對。
大家都抱着忍一忍就過去,等着老皇帝駕崩,讓太子繼位的想法。可是更元帝太能活了,八十多了還依然在那堅持着,就是不肯咽下最後一口氣。
他越老,猜疑心就越重,太子的病情也越來越厲害。
昨夜下了場小雨,清晨薄霧未散,呼吸起來都是濕潤的味道,李靈鳳起身,披了件白色的鶴氅,站到小池旁,小池裏一群紅白相間的魚兒,正環繞游曳着。
水已經很涼了,但是魚兒依然十分歡快,看的李靈鳳心情也逐漸好了起來。
月亮門處,李伯皓快步走了進來,看到正在餵魚的李靈鳳,停下了腳步。
「大小姐。」
李靈鳳輕輕點了點頭,問道:「朝廷下旨讓我爹出兵,我爹是什麼反應?」
「二公子已經帶兵出發了,此時多半已經到了河東。」
李靈鳳一雙好看的柳葉眉顰起,聲音變得有些清冷,也多了一絲忿怒,「朝廷讓出兵就出兵,大哥的事至今也沒個交待,爹爹他可真是忠心啊!」
李伯皓也有些同感,但是他可不敢直接背後議論老帥,只是說道:「許是老帥以國家為重吧。」
「是誰上奏讓西涼出兵的?」
「陳壽...」李伯皓有些替自己的好兄弟擔憂,又辯解一句道:「他可能也是好心。」
李伯皓一邊說,一邊偷偷去看大小姐,這位主的脾氣可不好,動輒連他爹都敢罵,她要是找陳壽的麻煩,我該怎麼幫壽哥兒擋一擋呢。
出乎李伯皓的預料,李靈鳳一聽是陳壽,非但沒有柳眉橫飛,嬌面怒叱,反倒有些表情古怪。
「又是他...」這話說的又懦又軟,李伯皓心中疑竇叢生,這是什麼情況?
難道大小姐,心裏有什麼狠辣的招式,要對壽哥兒發作?
一定是這樣的,這是爆發前的平靜啊,不行我得提醒壽哥兒一把。
李伯皓告退之後,直接到了陳壽的府上,府上的下人讓他稍等,便進去通報。
內院,陳壽躺在一張軟塌上,翹着腿十足的大爺樣。
蘇瓊枝在一側,笑吟吟地說道:「我不走了好不好,我留下來伺候你,讓綠兒回去涼州。」
陳壽指了指乜着她道:「你哪會伺候人,你離了別人伺候,怕是衣服都不會穿吧。」
「少看不起人。」聲音軟綿眠的,連空氣都不由得酥了幾分。
陳壽指了指旁邊的果盤,道:「那你給爺剝個葡萄來。」
蘇瓊枝還真拿起一個來,看着手裏的葡萄,凝神想起來以前的侍女是怎麼伺候自己的。
她拿起一個小木籤,對着葡萄戳來戳去,不一會流了一手的汁液,葡萄也千瘡百孔。
陳壽撲哧一笑,「這葡萄和你有什麼仇,你要讓它挨千刀...」
蘇瓊枝賭氣一扔,陳壽笑着一個鯉魚打挺,坐直了身子,道:「看我教你怎麼吃。」
說罷,捻起兩個葡萄,剝去皮之後,慢慢塞進了蘇瓊枝的衣領內。
「要死啊你!」
涼滋滋的感覺,從脖子滑下去,讓蘇瓊枝渾身不得勁。
陳壽捉住她一雙皓腕,用腰帶纏到一塊,吊在屏風上。
「就屬你會作踐人...」蘇瓊枝眼神迷離,咬着嘴唇說道。
陳壽搓了搓手,剛想說話,外面傳來桃兒的聲音:「老爺,李伯皓求見。」
蘇瓊枝笑道:「你使不了壞嘍。」
陳壽也不給她解開,又剝了一顆葡萄,捏開小嘴讓她用貝齒咬着。
「不許吃也不許吐,等我回來,不然你試着點。」
說完轉身就走了,蘇瓊枝氣的不輕,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終究不敢咬,也不敢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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