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壽在後面,看着兩個人相見,慢慢品出一點滋味。
苗德他們四個雖然口頭上經常拿蘇瓊枝開玩笑,但是見了面卻一副老奴樣自居,極有可能這是他們四個養大的一個主人家的女兒。
可是陳壽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朝廷中有什麼大人物,值得四個人如此效忠。
當年的宮廷密辛,傳出來的也是少之又少,更元元年到十年之間,朝廷有過一次大換血,曾經叱咤朝堂的人,大多消失不見,告老還鄉的也對朝中的事閉口不談。
到了現在,那批人死的死,沒得沒,塵封的往事更加撲朔迷離,對大齊皇城來說,那是消失的十年...
蘇瓊枝和苗德說着體己的話,陳壽試了個眼色,把紅兒和綠兒叫了出來,讓他們單獨聊,免得有什麼顧忌。
出了院子,紅兒咋舌道:「那位夫人,好大的氣場呢。」
陳壽隨口道:「是麼,我怎麼沒覺到,小枝兒乖得很。」
紅兒和綠兒都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陳壽也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一手攬住一個道:「今兒天氣不錯,我教你們一首詩,叫:落花人獨立,微雨燕...」
紅兒一聽,竟然還不錯,趕緊追問道:「微雨燕什麼?」
「雙飛。」
正說着呢,門口的趙鴻興沖沖地進來,見到陳壽大聲道:「管事大人,陳福來了!」
話音剛落,月亮門外,陳福撓着頭進來,憨憨地道:「二叔,綠兒姐姐。」
「以後要叫嬸娘。」陳壽笑嘻嘻地說道。
綠兒臉一紅,和陳福說了幾句話,帶着紅兒離開了。
陳壽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個年紀的少年,長得實在是太快了。
這才多久沒見,有竄了一頭,估計是營養跟上了,而且他又不懶,天天在秦鳳營跟着他們操練,身子看上去也壯實了一些。
陳壽上去就是一腳,踢起來腳感還是一樣,陳福也不知道躲,站在那傻乎乎的。
「二叔,叫我來幹啥?」
陳壽嘆了口氣,道:「你二叔我在京城認了個乾爹,前幾天不幸去世了,我離不開京城,你是我親侄子,代替我去河間走一趟,把衣冠骨灰帶回去,好進祖墳安葬。要是還有什麼親戚,多給些錢財。」
陳福點了點頭,左顧右盼的,陳壽疑問道:「你在找啥?」
「大黑呢?」
「大黑是誰?」陳壽看向趙鴻,道:「咱們來京時候十來個人,哪個叫大黑?」
趙鴻捂着嘴,輕咳一聲,「管事,是那頭蠢驢。」
陳壽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隨即罵道:「你瞧你那點出息,一頭驢你惦記它做什麼,趕緊滾,早讓我們吃了。」
陳福如遭雷擊,眼裏馬上就要聚起淚珠來,陳壽看了一陣無語,這個侄子什麼都好,就是有些笨笨的,看來以前的陳壽也是這個德行。
趙鴻趕緊上前,摟着他的肩膀道:「管事大人逗你玩呢,咱們走吧,弟兄們都等着給你接風。」
陳福這才破涕為笑,陳壽大聲道:「趙鴻,多給他帶幾個人,免得被人捉走嘍。」
趙鴻回頭笑了笑:「您放心吧。」
陳福也回頭道:「二叔,我走啦。」
「滾吧!」
兩個人走了,陳壽才嘿嘿一笑,心情也十分好。
今天是個久別重逢日,天雨隨廣,不潤無根之草,不管什麼年代,中原大地上,宗族永遠是一個羈絆。
雖然自己這個宗族,還是太小,太弱了一些。
但是漢人就是這樣,你強了你就有義務反哺宗族,而宗族強了,也會惠及於你。
「要把涼州陳家發揚光大,全靠我了!」陳壽躊躇滿志,加快了腳步,繼續去教兩房小妾吟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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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晉陽。
城外黑壓壓的一片,看上去不下十萬人。
城頭上,晉陽兵看的頭皮發麻,這些人就像是從地獄鑽出來的一樣,雙眼中閃着綠油油的光,悍不畏死。
箭射到他們身上,都覺不到疼,就是一味的向前,讓人精神幾乎崩潰。
晉陽兵馬,給這些教匪起了一個名字,就叫鬼兵。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人,隨大流跟着白蓮教匪,慢慢地被教中骨幹洗腦,成為了行屍走肉一樣的鬼兵。
不同於晉陽,在周圍的小堡寨內,倒是另一幅局面。
在寨牆上巡守的,是穿着雜亂服色的河東壯漢。他們盔甲不一樣,器械也雜亂。但是在這等荒僻地方,聚集起這麼多壯健漢子,就是一股足夠懾人的武力。
更不比說還有穿着整齊鎧甲,裹着披風,戴着鐵盔的軍官,統攝着他們。部勒此時還談不上森嚴,但是至少是有編伍,有組織,有號令。
這些都是河東豪強的私兵,論起戰鬥力,比城中的官兵強太多。
一來是他們沒有上官剋扣軍餉,吃得好喝的好,河東豪強有的是錢,甚至有很多都是從蒙古招募的私兵,弓馬嫻熟,打仗不怕死。
二來這些人都是效命於一個豪門,很多人幾輩都是家兵家將,就如同死士一樣,忠誠度不是吃餉的官兵能比的。
除了原本就有的私兵,這些堡寨經常大開寨門,接納大批不願意被教匪禍害的流民進入堡寨內,把堡寨外涌得滿滿的。
壯健漢子用來加固寨牆,轉運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糧草物資入各家的堡寨內儲藏收納、整治各種守備戰具。
堡寨內外都搭起了棚子,棚子裏都冒着熱騰騰的白氣,卻是火頭軍在準備飯食。一疊疊能拉得嗓子眼生疼的雜糧蒸餅對着,還熬了熱湯出來。
那些流民漢子一邊幹活一邊不住的朝着這些棚子望,這些粗礪飯食,對他們而言比什麼都寶貴。
幾十代人積累了無數財富的河東望族,在這場天災人禍中,迎來了壯大的最好機會。
對他們而言,一紙自行募兵守衛地方的詔書就是崛起的開始,可惜蔣家小子不爭氣,沒給大家爭取來。
反倒是那群叫花子一樣的西涼兵要來了...西涼兵,在他們眼中,就如同關外異族一樣,同樣的蠻橫,同樣的剽悍。
不過沒有詔書,不代表他們就會眼巴巴地放棄,一場對流民的爭奪,在西涼兵到來之前,正在白蓮教和地方豪強只見展開。
局勢,已經糜爛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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