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人間斬太歲 072 相思重上小紅樓（下）

    段舍離口中吟詠，踱步來到小樓二層欄杆處憑欄遠眺。

    想像着灑淚拜別那夜，安兮兮也曾站在這裏。眼睜睜看着自己背影倉惶遠去，甚至都沒敢回頭看上一眼。她當時心底，該是何等傷情絕望？……

    正感懷舊事，心潮翻湧之際。身後悄然響起一聲婉轉悠揚，如怨如慕的長長嘆息。

    段舍離聞聽心中殺機橫溢。以他五感之敏銳，竟沒覺察有人接近。顯然發出嘆息聲者，定然是非人異類。

    早在陷入往事幻境之初，他就將神秘九色光芒滲出靈魂。此刻早已遍佈周身，開始侵蝕消磨敢用幻境影響他的力量。

    嘆息過後，那動聽的嗓音繼續道：「你我當初彼此相望心許那麼久，都沉浸在無比靜謐美好的情愫里。居然從未有誰主動打破默契，試圖交談隻言片語。事後想來，真是好生奇怪又令人遺憾。

    今日才知道，段郎你竟有這般非凡的文采！當日我若厚着臉皮，先和你張口相談就好了，或許便能多聽到幾首絕妙好詞。

    剛剛的詞句中深情如許，你也在痛悔那一夜，我們沒能逃離宴國這片羅網，是麼？」

    段舍離緩緩轉過身，映入眼帘的，正是安兮兮那窈窕動人，曾令少年段嘉軒寤寐思服，暗自發誓要眷戀一生的美妙身姿。

    然而已經糾纏住幻境背後力量，開始對其加快侵蝕消磨的神秘九色光芒，卻不斷向他靈魂內傳遞着真實信息：

    眼前伊人只是個由怨物凝聚而生的靈體，並且靈體本身，還受到閡族魂魄秘法操縱。

    就像先前在陳國山莊，遇到的魙族殘魂一樣。段舍離能通過神秘九色光芒，了解到少許具體信息。知曉秘法操縱靈體者是閡族，又一個奇怪的諸天墟宇天外異族。

    但也僅此而已，沒法知道更多閡族相關背景。

    眼前的安兮兮既然是怨物所生靈體，那麼安兮兮本人，自然早已香消玉殞。

    段舍離忍住心底湧上來的哀痛，擠出溫和笑容回應道：

    「詞當然是好詞，卻並非我所作。這詞句本身標題就叫《代人賦》，大概便是替我們這樣空有深情，竟無法自達之人作的吧？

    至於那一夜，我們若當真攜手出逃。只怕我宴暖堂段氏親族，就會闔家盡滅了！」

    段舍離三世重生，再不是當初那個一往情深的單純少年。回憶起那夜情形，自然不難發現某些可疑之處。

    很大可能，安平遠下卿早有準備。單等他上門來攜安兮兮出逃，便要捉姦拿雙，順勢問罪宴暖堂段氏。

    只是念及當日深情，他不願去細想，安兮兮到底涉入多深罷了。

    沒想到安兮兮靈體毫不避諱，直接順着他話頭接下去道：

    「是呀！徐小虎心性狹隘，早想找機會報復你。只是礙於雙方派系敵對已久，彼此嚴防死守，很難抓到合適理由。

    他當時與我爹爹商量好，在園中安排下不少人手。只要你帶我逃出『安平園』，拐帶下卿之女的罪名，便足以讓徐家介入，問罪你們宴暖堂段氏。

    因而那夜見你前來，我心裏好生矛盾。既想真和你不管不顧，跑到天涯海角，徹底離了宴國羅網；又怕你熱血上頭不明所以，掉入他們準備好的陷阱。

    等知道你足夠聰明，只是來向我拜別。我卻忍不住為自己傷心難過，知道所有期盼過的美好，終究只是一場空。

    我當時在樓上失聲痛哭，一半因為情難自抑，另一半也是哭給樓下暗中人手聽的。

    他們見我未曾與你同行，以為你要先回去與人商議準備好，再回來接我出逃。

    等天亮後察覺到不對勁時，你已徹底閉門不出，再沒給他們找事的藉口。」

    段舍離聽到此處，才明白那夜的實際情形，和安兮兮彼時複雜心境。

    此刻神秘九色光芒的侵蝕消磨已無可逆轉，安兮兮靈體漸漸散亂虛化，已有即將崩潰的先兆。

    安兮兮靈體似乎毫不在意，繼續柔聲對段舍離道：

    「後來宴王宮中遭遇就不說了，我本以為自己被折磨至死，已是一了百了。

    誰知前幾日竟能依託久居的小紅樓，重新恢復意識。還被宴王利用，來和巨大的怪異柳樹相爭。

    更沒想到的是，居然還能再見你一面，老天已待我不薄。

    僅僅兩年時光，段郎你成了大神通者，這可真好！

    小心宴王，他也會許多嚇人的神通……」

    說到此處，安兮兮語聲消失，靈體已徹底潰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