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靜靜地坐在豪華馬車裏,望着窗外不斷後退的風景若有所思。
時間總是匆匆而去,一去不復返。一轉眼180年了。自己腦海里所有的記憶,如今終究全部浮現在眼前。回頭看了一眼對面的年輕人,心中微微泛起漣漪。
「聖」,這個艾斯一直都不想提及的姓,曾經帶給自己無數的榮譽和輝煌,也帶給自己無數刻骨銘心的記憶。或許這就是緣,躲到哪裏都無法逃避。既然這樣又何必自尋煩惱,順其自然,接受神的恩惠吧。想到這裏,艾斯眼中流露出一絲輕鬆。
「非常榮幸能見到您,尊敬的艾斯閣下。」輝.哈謝列亞.聖的眼中流露着奇妙的光澤。
艾斯點了點頭道:「我也很榮幸,發自肺腑。」
輝驚訝地笑着說:「抱歉,請您原諒我的魯莽。因為我原本以為您不會這麼隨便跟我一起回去。」
「這麼說關於我的事情,您都知道了。」艾斯握了握手杖曲柄。
輝微微頷首道:「得知您還健在,教皇閣下異常興奮,徹夜未眠。他身體不好還這樣激動。可見您在他心中的地位簡直就像阿維尼翁的聖階那樣崇高。」輝口若懸河起來。
艾斯卻閉上雙眼,回憶着過去的點點滴滴。然後他緩緩說到:「巴爾克雷芒,他果然還活在世上……」
「是的,父親他還活着。不過身體一直不佳,有時候甚至臥病不起。畢竟他已經年紀很大了。」
「他可是比我活的還要長……」艾斯微微張開雙眼,目光瞬間銳利無比,幾乎洞穿了輝一直保持的很好的微笑。輝微微一顫,心中原本平靜的心境有些紊亂。記得自己臨走時,養父教皇閣下曾經對自己有所囑咐,那就是遇見艾斯後凡事要謹慎。雖然親眼見了這個男人的實力,確實是令人瞠目結舌。但是沒有想到在精神上自己居然也落了個下風。
「也是個怪物……」輝的心中暗暗地忿恨。
艾斯眯了眯眼睛,心中很明白這個年輕人對自己有一種顧及。同自己一樣,被賜予「聖」這個姓,也就註定了這個年輕人在走自己曾經走過的路。艾斯雙手搭上手杖,再一次閉目養神。他的神態很安詳,就像神聖教堂里的聖者雕像。
馬車朝東方飛奔而去,遠方傳來了渾厚嘹亮的鐘聲。
7天之後。
寒風席捲着大地,枯枝落葉漫天飛舞。城市中央最寬闊的石板道上,一條馬車長龍般緩緩前進。車頭靠前是一輛紅色馬車,車頂上裝有潔白的十字裝飾。車身兩側都是白金鏤花嵌瑪瑙花紋,窗戶四圍都是金絲纏繞,五色玻璃在冬日下閃爍着瑰麗的光芒。兩旁的行人忍不住駐足觀看,他們都知道這是教會馬車而且此刻車上的人絕對是身份顯赫。
艾斯坐在馬車裏透過玻璃窗望着四周。兩側半圓拱羅曼式風格的建築將整個街道俯瞰在腳下。耳邊鐘聲不斷,洪亮而莊嚴。白鴿在身邊不時飛過,在空中結成一群,最後落在連列小券圓型窗沿上咕咕地叫着,似乎它們也知道有貴客從遠方而來。在頭頂那些半開的窗戶里,不時有人向街上拋灑鮮花和聖水。一時間人們歡呼成一片。
艾斯忍不住微微一笑。這個城市連同住居在這裏的百姓的心早已經被東教廷牢牢握在手中。還有什麼比這個更加可怕的?
馬車轉過拐角穿過廣場朝北行徑。穿梭在廣場後面一排更加華麗的建築群中,艾斯頓時聚精會神的欣賞起來。這片建築群混雜着大片哥德式的建築,他們都是官邸,有教會的,也有貴族皇親的。隨着道路越來越寬,漸漸呈現出上升的山體趨勢。在那雲霧繚繞地高岩石上,一座富麗堂皇地皇宮出現在眼前。
皇宮依舊是哥德式的設計。白色基調,架構龐大,尖銳的高塔林立四周,內部一定是如同迷宮一般尋不到頭尾。一座22孔石橋跨越在兩端山崖峭壁,仿佛渾然天成。讓人忍不住聯想這一定是天使在人間的傑作。
「前面就到了,教皇閣下應該已經在等候您大駕。」輝微笑着指向皇宮。
艾斯微微揚了揚眉毛,心中感覺微妙。自己怎麼也沒有料想到,居然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一次來到這裏。
那個人,見到那個人,該說什麼?還有什麼可以說的?真是可笑,他居然還會找到自己。難道還想重施詭計?
艾斯踏下馬車拉了拉外套,耳邊有個聲音開始吶喊:遠離他,拒絕他!可是心中的某處卻有一種莫名的牽掛。為什麼會有,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車停後,他終於又一次邁進了聖都阿維尼翁教皇廳。
毫無疑問,這裏這個帝國除了皇宮以外最奢侈最豪華的地方。金色,是這裏的色彩主基調。金碧輝煌的牆壁兩側滿是水晶壁燈,頭頂巨大的吊燈壓得低低地,幾乎有些觸手可摸的感覺。頂上和四周都是色彩明亮的油畫,其內容自然也是和神主有關。其實與其說這裏是皇宮,還不如說這裏是藝術的殿堂來的貼切。漫步在這裏只讓人覺得雙膝發軟,罪惡感和贖罪感自身上悠然而起。
這裏只有聖潔。
只能留有聖潔。
跟隨輝帶領的兩隊白衣修士穿過大廳踏上二樓,來到宴會廳的南邊。
「我們必須止步了,尊敬的艾斯閣下。請您進去,教皇閣下正在裏面等你。」輝說完後就退到後面而兩隊修士則側立在走廊兩旁。
艾斯朝輝望了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朝走廊盡頭而去。輕輕踏着步子,側耳聽着一側禮拜堂里的讚歌,往事歷歷在目。
走廊的盡頭,是教皇的臥室。
「看來,他真的身體欠安。」
艾斯沒有多想推開了原本就半開的門,室內並不奢華相反卻很簡樸。艾斯知道那個人的生活一直都是這樣。可是一切都是可以偽裝的,人的性格都可以,更何況生活條件。
他故意冷哼了一聲進了房間。
「是艾斯嗎?我親愛的兒子!」蒼老的聲音顫抖在空間裏,飄進了艾斯的耳朵。
那是他最熟悉的聲音,因此忍不住心中一顫。
「我親愛的兒子啊,我該怎麼感激上帝將您賜還於我!」
那個人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咳嗽聲蕩漾在四周。他真的病的很重,甚至可以說奄奄一息。
他就是教皇巴爾克雷芒.列巴托.聖五世,也就是艾斯曾經的養父。
艾斯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走到床前,將被子輕輕地蓋上他的上身。然後依舊慢慢退後幾步,轉身背對着床。
「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不會……」教皇的聲音充滿了悲哀。他蒼老的幾乎剝落的皮膚抖動着,但是他的眼睛像一把利劍,瞬間就能插進別人的心房。艾斯深深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回過頭去不敢正視。
「艾斯,我的兒子,請聽我說。當我知道你還活着的時候,我幾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上帝終於回應了我每天的祈禱。」
教皇側着身子單手撐着大聲說道:「你就不願意看我一眼嗎?這麼多年了!」
艾斯手指微微抖動。他閉上雙眼,心中開始掙紮起來。原本的決心瞬間變的脆弱無比,幾乎碰觸一下就會粉碎。
這是心的戰鬥。一個過去和現在的自我戰鬥。
「您真的不願意嗎?尊敬的艾斯.塞坦尼爾.聖閣下!」教皇語氣突然加重。
「我把你從廢墟中撿回來,那時候你是那麼弱小。如果再晚一分鐘,你的呼吸就停止了。我違反了教會的規定將你留在身邊。我教會你認字,教會你如何向主祈禱,教會你……我所知道的一切!」
「難道那過去的26年往事,你都忍心忘記?」巴爾克雷芒教皇咳嗽不停,嘴唇因為激動漸漸發紫。而艾斯的雙眼已經微微濕潤,咽喉有些哽咽。可是他依舊沒有回頭,也知道不能回頭。他輕輕地用上揚的聲調輕聲說道:「正因為如此,在您賜予我毒藥的那個晚上,我躺在石棺里對您沒有一絲怨恨。」
「我……」巴爾克雷芒教皇痛苦的無法連貫語言,「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聽信了別人的話將你軟禁。可是毒藥真的不是我賜的!都是阿布卡奇,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請原諒我吧,我的兒子。得到你的死訊後我傷心欲絕!」巴爾克雷芒使勁拍着自己的胸膛,老淚縱橫起來。
「……」艾斯無法說出一句話,他決定不說一句話。
「艾斯!我的兒子!」巴爾克雷芒掙扎着從床上爬起來,顫顫巍巍走到艾斯身後,用幾乎乾枯的雙手緊緊握住艾斯的左手。
「你真的恨我的話就送我一程吧。我已經活了200多年老的不行了,這本就是上帝賜於我的恩惠。可是我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然而我還有放不下的東西,那就是你。我心中一直覺得愧疚,所以我才領養了輝。他和你很像,微笑的時候都是那麼聖潔。可是他遠遠比不上你,我的神跡之子——艾斯.塞坦尼爾.聖!你永遠都是最耀眼的!」
「我愛你,我的兒子!」
艾斯緊抿的嘴唇微微顫抖起來。他慢慢轉過頭,雙眼接觸到巴爾克雷芒的眼神,瞬間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兒子,我最愛的兒子,我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只希望你能原諒我,陪我度過最後的日子。」
「僅此而已……」巴爾克雷芒激動地身體搖搖欲墜。
艾斯頓時一把扶住了他。
艾斯的心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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