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的「鎖風術」還是無形無跡,讓台下的所有人都看不透的話,那這突然從地底冒出的一根巨大木刺,就太過驚世駭俗了一些。
「妖法,是妖法!這個小白臉修煉了妖術。」
一些與沈秀文交好的人忍不住驚呼了起來,但更多的人還是保持了中立,並沒有對這突然出現的異像做出評判。
此時的沈秀文已經跳上了半空,他雙手連環虛拍,黑色掌風在身前攪動,帶出一股凌厲氣勢。
「是『神撲鬼跌三絕手』!」
台下有熟知這門武功路數的江湖人叫了出來,這門武功乃是沈秀文的看家絕學,眼見他使出這招,那就說明他已經毫無保留,要拼儘自己的全力了。
柳清見沈秀文從自己的殺招中逃出生天,心裏也不由得暗道一聲可惜。
之前她使出的兩門秘術,正是梁言竹簡中所記載的「鎖風術」和「地刺術」,這兩門法術都只是鍊氣期的低階法術,但互相配合起來使用,卻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柳清初次對敵,差一點就靠這兩門法術重創了對手,可她到底修煉時間太短,對「鎖風術」的運用並不熟練。
剛才就是她的神識念力出了岔子,導致「鎖風術」提前被破,這才讓沈秀文給逃了出來。
不過柳清雖驚不亂,她把竹簡中的心法默默運轉了一遍,單手在袖中推演不斷,很快就看出了沈秀文掌法中的漏洞。
只見她身形一轉,猶如一尾靈動的游魚,在沈秀文的掌風間閃轉騰挪,雖然招式毫無章法,但每次都能險之又險地避過沈秀文的殺招。
「奇了怪了!」
沈秀文心中驚訝,暗暗忖道:「這丫頭怎麼好像對我的武功路數極其熟悉,我這一招還未用老,她就已經算到我下一招的落點了,就算我臨時變招,她也總能料敵先機!莫非這丫頭平時深藏不露,其實暗地裏早就拜了高人為師?」
他哪裏知道,柳清此刻所用的心法,並非世俗武學招式,而是儒門心法「八斗才氣法」!
梁言當年在黃石山的獄碑中悟到這一門秘術,後來在魔女的浣溪山莊更是以此術逃出牢獄,如今五十年過去,對這門心法的掌握已經爐火純青。
「八斗才氣法」是一門推演之術,練到高深處,能夠以靈力運行為基礎,推演對手的行動、即將使出的法術,甚至是法術中的破綻和漏洞。
梁言化繁為簡,將這門法術簡化成了一篇心法口訣,柳清本來悟性就不差,按照梁言竹簡中的指示修煉,很快便有所成就。
她雖然還達不到推演修真者法術的境界,但對付區區凡俗武功,還是能夠推演一二,做到料敵先機的。
沈秀文自負武功不弱,甚至可以說是冠絕越國武林年輕一輩,但他現在手段盡出,卻依舊拿不下一個溫室中的公主,這讓他不由得惱羞成怒起來。
「哼!這是你逼我的,可別怪為夫把你打疼了!」
沈秀文怒喝一聲,雙手掌風暴漲,隱隱竟有鬼哭之聲!
他奮力朝前打出一掌,一股無形氣勁隔空射出,奔着柳清所在的位置呼嘯而來。
柳清現在已經完全投入到這場戰鬥中去了,面對沈秀文用無匹內勁打出的掌力,非但沒有絲毫懼意,反而流露出了一絲興奮之意。
「有破綻!」
她的「八斗才氣法」悄然運轉,瞬間就推演出沈秀文這一招之後,所有勢頭都已用老,再也無法反擊。
她雙足站在原地不動,整個人向後仰去,稍稍讓過了對方的第一波掌風。
同時露出袖中的白皙右手,單手並指如劍,一道細如髮絲的藍色電芒從指間奔騰而出,瞬間就破了沈秀文的掌風,並且毫不停留,直接打在了對方的身上。
「啊!」
一聲慘叫響起,沈秀文縱然有內勁護體,也被這道電芒打得渾身抽搐,從半空中栽落了下來。
「是雷法!」
台下有見識不淺的人驚呼了起來,顯然那道藍芒中蘊含的雷電之威,已經在所有人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柳清所用的招式,正是梁言竹簡中的第三門秘術:「練雷術」。
她先以「八斗才氣法」看破對手招式中的破綻,再以「練雷術」施以凌厲反擊,若不是其修煉時間實在太短,只練出了一根髮絲粗細的雷電,那現在的沈秀文絕不會只是被打得渾身抽搐這麼簡單了。
柳清眼見沈秀文摔落到了場外,還微微愣了一下,過了一會才確定自己已經打贏擂台的事實。
「是我贏了!」
她忍不住從原地跳了起來,又低頭看了一眼場外的沈秀文,只覺得這一切都好似做夢一般,是那麼的不切實際。
就在兩天之前,自己還是個只會點三腳貓功夫的普通少女,但僅僅只過了兩天的時間,她就能夠戰勝越國武林年輕一輩的佼佼者了。
「都是那神秘人的功勞,他教給我的東西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我自己親身修煉得來,恐怕一輩子也不會相信的。」
就在她微微有些恍惚出神的時候,看台下方卻響起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公主被妖邪污穢之物纏身,實在是皇室之大不幸。」
柳清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是自己,她本來脾氣就差,聽了這話氣得不行,當即怒罵道:「臭和尚,你罵誰呢?本姑娘好好的,為什麼說我被妖邪纏身?」
剛才開口之人,正是皇帝身邊的矮胖和尚,他此刻雙手合十,做出悲天憫人之狀,一邊口宣佛號,一邊轉動着手中佛珠。
「國........國師,舍妹他真的,真的被妖邪之物纏上了?」龍椅上的黃袍少年一臉不安地問道。
「哥!」
柳清一頓足道:「你就這麼相信這個禿驢的話嗎?連你自己的親妹妹都不相信了嗎?」
「這..........」
那黃袍少年聞言微微一滯,他看了看柳清,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矮胖和尚,臉上露出了一絲猶豫之色。
便在此時,那矮胖和尚忽然從袖中取出一隻金缽,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將缽口對準了台上的柳清。
只見一道金色光柱激射而出,瞬間就將柳清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裏面。
與此同時,一縷縷黑煙從柳清的頭頂冒出,並在半空形成了一張猙獰的鬼臉,顯得十分詭異可怖。
「真有妖邪之物!」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心中一驚,紛紛下意識地遠離了擂台,向後退出了數十丈不止。
而在龍椅上的黃袍少年更是嚇得跌坐在地,一臉驚駭地喃喃自語道:「沒想到清兒..............清兒她居然真的被污穢之物上了身,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皇上勿憂,貧僧自有妙法!」
那矮胖和尚雙手合十,低宣了一聲佛號,下一刻人就跳上了擂台,直接來到了柳清的前面。
「臭和尚,你對我做了什麼!」
柳清被他手中缽盂發出的金光所困,此刻還在原地動彈不得,她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也知道自己絕不是被妖邪之物上身,而是修煉了那神秘男子的功法。
「你這禿驢信口雌黃,竟敢污衊當朝公主,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信不信我讓皇帝哥哥削了你的官職,把你打入天牢!」柳清在金色光幕之中怒目而視道。
「阿彌陀佛,公主被妖邪所迷惑,才會有如此言詞,待老衲以佛法助你破除孽障,還你自由之身!」
「胡言亂語!你.............」
柳清剛想反唇相譏,卻不慎對上了矮胖和尚的雙眼,她只覺得一股詭異的紅芒在對方眼中閃爍,下一刻自己的意識居然變得模糊了起來。
一個聲音在她的腦中不斷響起,讓她約束自己,聽從眼前此人的任何吩咐,甚至讓她主動要求嫁給沈秀文。
這個聲音不斷迴響,就在她自己都快要點頭同意的時候,身後衣襟卻被人輕輕一拉。
下一刻,所有意識又重新回歸自我,柳清瞪大了雙眼,卻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擂台,而在她身邊還站着一人。
此人灰衣長衫,身姿挺拔,肩膀寬厚,正是那日在先皇殿中見到的「神秘人」。
「是你!」
柳清忍不住叫出了聲來,臉上更是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喜色。
「高人,高人救我啊!」
她仿佛一個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急忙拉着灰衣男子的衣袖,用一臉哀求的表情說道:「我知道你和先帝是故交,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你也不能讓我被這大和尚欺負啊,我不想被當做妖怪抓走,更不想嫁給那個沈秀文!」
灰衣男子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柳清的額頭,口中淡淡道:「放心,有我在這裏,誰也不敢動你。」
他這一句話說得平平淡淡,自己身上也沒有任何氣勢散出,但不知為何,在場的所有習武之人,都下意識地向後退開了幾步,似乎都不敢靠近他。
高台上的矮胖和尚雙眼一眯,忽的開口問道:「來者何人,可敢報上姓名?」
灰衣男子嗤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道:「本來你還不配問我的名字,不過今日興起,告訴你也無妨。我姓梁,單名一個『言』字!」
「梁言?」
矮胖和尚絞盡腦汁,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南垂修真界中,有這麼一號人物。
他沉吟了片刻,忽然雙眼一瞪,口中爆喝道:
「大膽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我要你原形畢露!」
他這一聲爆喝中氣十足,聲若雷霆,將在場的眾人都震得耳膜生疼。
緊接着,這個矮胖和尚便浮上半空,而那個金色缽盂則懸浮在他的頭頂,隨着一陣梵唱之聲響起,那道金色光柱就從那缽盂中射了出來,徑直奔着梁言而去。
「啊,高人小心!」
柳清剛才吃了這一招的苦頭,深知若是被金光罩住,渾身上下便不得動憚,就連經脈中的內力也無法運行。
然而梁言卻是雙足不動,嘴角掛着一絲嘲弄之色,任憑這道金光罩在了他的身上。
那矮胖和尚剛開始還有些謹慎,但眼見自己一招得手,又不由得滿臉得意起來。他深知自己這件缽盂靈器的厲害,只要被金光罩住,即便是築基期的修士也難以動彈。
「哼,雕蟲小技,也敢班門弄斧?看我大威天龍,大羅法咒!」
矮胖和尚在半空低喝了一聲,雙手合十,一個佛門法印便在他身前出現。
這法印之中帶着一股寶相莊嚴的氣息,真的猶如佛門高僧普度眾生,而他底下的梁言,就是要被這佛門神通淨化之人。
下一刻,佛門法印奔騰而出,徑直打向了金光中的人影。
轟!
一聲爆響傳來,就在眾人都以為金光中的灰衣男子,要被這佛門神通所鎮壓的時候,卻有一道銀色劍芒從漫天金光中透了出來。
這道劍芒雖然並不耀眼,甚至難以被人所察覺,但僅僅只是片刻的功夫,那籠罩在眾人上空的金色光柱就轟然崩碎,化作了無數碎片。
與此同時,那半空中的佛門法印,也被這道不起眼的劍芒從中斬為兩半。
「什麼?」
矮胖和尚雙眼瞪得斗大,仿佛看見了前所未見的大恐怖,他頭頂上的缽盂此刻已經自行崩碎,而覆蓋周身的金光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輩,前輩饒命啊!」
矮胖和尚終於知道對方的厲害,急忙在原地一滾,居然化作了一隻巴掌大小的金色蟾蜍,從半空中跌落而下。
梁言見他現出原形,稍稍沉吟了一會,就抬手收了「定光劍」,同時伸出右手,任由這隻金蟾落在自己手心。
這頭畜生似乎十分害怕,此刻伏在梁言的手心,身軀顫抖不止,一邊叩首,一邊急道:
「前輩明鑑,我乃西山金蟾,後來偶遇雲遊高僧,得了佛門庇蔭,這才僥倖有了一絲修為。此番混入京城,只想圖個榮華富貴,並未做出任何殘害生靈之事!」
「剛才是小妖有眼無珠,衝撞了前輩,還請網開一面,我願替前輩看守洞府,做牛做馬以報不殺之恩!」
梁言瞥了他一眼,卻沒有怎麼理會,而是抬頭看向了半空。
只見那個佛門法印被斬碎的地方,居然還殘留了一道金色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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