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之王座 第十九節兩隻蝴蝶

    半夜，朵蘭從惡夢中醒來，全身是汗。

    她小心地替多洛蓋好被子，想要出門去透透氣，卻發現葛登坐在長廊的台階上，仰着頭望着滿天的星星。

    朵蘭抱着膝在他身邊坐下，兩人都是不發一言。

    過了一會，朵蘭輕輕道：「在想你爹？」

    葛登還是仰着頭，眼中亮閃閃的似有水光。

    「我剛到這裏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一個人跑出來看星星，想我的爹，想我的娘。我的父親，和你的一樣貪財。」

    「我爹不是貪財，」葛登猛的轉過頭來：「幾年前，我娘得了重病，可是大夫開的幾味主藥我們都買不起。我清楚記得娘下葬那天，爹哭得象後山上的狼。後來爹說我體質和娘一樣弱，要攢錢買一些靈藥來給我易筋洗髓，可誰知道。。。。。。」

    葛登又恢復了仰頭望天，可是淚水卻從他的眼角緩緩淌下。

    —————————我是快樂的分隔符————————

    帝國皇帝尼古拉斯三世大發雷霆，親手打斷了范伯爵的雙腿，讓人抬到斐迪南大公爵病榻前請罪，隨後又將他逐出帝都，貶去梵西行省去做護林官。

    帝都貴族大多拍手稱慶，這個全無背景、全靠皇帝寵幸才能登上高位的宮廷伯爵終於被趕走了，自己又有了接近討好皇帝的機會。

    正當大家都在興奮地互相約請舞會之際，有小道消息說洛倫坎伯爵喬戈大人在一次亡靈襲擊中不幸遇難，頓時引發一場不啻於雅樹川大地震的災難，成群的貴族夫人和小姐哭喊暈厥，流出的眼淚瞬間造成了莫奈河決堤，痛苦的尖叫驚走了百里外覓食的冰霜巨龍。

    男人們在驚覺自己的頭頂貌似有點綠油油的同時，也興致勃勃地談論起斐迪南大公爵可能採取的報復行動。

    作為雷霆劍聖，帝國最強的男人，家人就是大公爵永遠的逆鱗。當年他的妻子被黑暗精靈刺客偷襲身亡，大公爵直接率軍屠滅了所有找得到的黑暗精靈城堡，為帝國開疆拓土近一倍，目前帝國在地下世界的三十五個行省，有三十二個是當時打下來的。而原本繁榮一時的黑暗精靈受到這樣的重創，不得不託蔽地下城黑龍一族，成為黑龍的打手。

    某男爵捋着鬍子道：「這次打下亡靈國度的行省，我一定上書內務省，爭取到帝國最艱苦的地方去任職，為陛下分憂。」

    身旁的子爵冷笑一聲：「嗤，那種鬼地方有什麼好去的，你還指望從骨頭棒子身上刮到多少油水麼？或者你準備找個完整點的殭屍行使**？」

    男爵打了個寒噤，再也不說話了。

    剛剛恢復行動能力，斐迪南大公爵就離開了帝都。

    盤蛇谷的後山，此刻被改名為仙喬山，午後的陽光煦暖，林間的清風悠揚，兩隻五彩斑斕的蝴蝶在風中嬉戲追逐一番，落在白玉墓碑上小憩。

    大公爵摸着墓碑，老淚縱橫，他的鬍鬚抖得如風中翻轉的樹葉。安迪紅着雙眼看着父親，那個如鋼鐵一樣堅強、如高山一樣挺立的身影，此刻竟顯得有些佝僂起來。

    白衣祭司古都隨立在安迪身側，滿臉悲戚。得知大公爵召見，他渾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快樂地顫抖，可是卻還要在墓前充分表達出沉痛哀悼之情，憋得自己都要發瘋了。

    大公爵雙手從臉上撫過，當雙手放下，他又恢復成了那個沉着堅毅的雷霆劍聖，他望着古都道：「確定是大巫妖莫里斯？」

    古都努力維持着不卑不亢的神情：「是的，那隻骨龍是這麼說的。」

    「你不要在碎冰城了，去烈風城吧，把那個骨龍的頭也帶過去。」大公爵又轉向安迪：「你把這半條骨尾也放進烈風城的教堂，那條幽靈龍想要恢復，一定會回來搶走龍尾的，你帶着玄甲騎兵團就在城裏守着他，只要拖住他十分鐘，我就會出現的。」

    烈風城比起碎冰城來，可是個不折不扣的鄉下地方，古都心裏還是有些不情願的。不過想到攀上一門公爵勢力的好處，他臉上每一條皺紋都在閃耀着幸福的光輝。

    微風徐來，兩隻蝴蝶從墓碑上飛起，飄飄搖搖飛進了盤蛇谷。

    谷里，有一座新墳，墳里，是一個男人和一顆眼珠。

    朵蘭好奇地讀着松木墓碑上的字：「諸葛明之墓，這是你爹的名字嗎？」

    葛登端端正正地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才道：「是的，我們家本來是姓諸葛的，住在遙遠的東方國度。我的先祖曾經帶領高山少數民族反抗新王朝的侵略，等先祖死後，新王朝的皇帝開始追殺我們家族。我們一路逃向西方，逃了很多年，死了很多人，到這一代，只剩下父親和我了。父親曾經說過，只有重新回到東方，開啟兵書寶劍峽里的寶藏，重塑先祖的榮耀，才能恢復諸葛的姓氏，可惜，他是看不到了。」

    薇兒挽着個藍布包袱從草屋裏走出來：「你確定只帶這幾本書走嗎？」

    「是的，我家本來就沒什麼東西好帶的，」少年望向新墳，眼神中滿是留戀：「現在更沒什麼東西了。」

    穿出林子，迎面正遇上斐迪南大公爵的隊伍。

    聽到安迪的介紹，大公爵着實多看了薇兒幾眼，看到薇兒擺出的戒備姿態，大公爵疲憊地笑了笑，便要轉身離開。

    忽然他感覺腿上一沉，似乎有什麼東西掛着了，低頭一看，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緊緊地抱着自己的大腿，靜靜地看着自己。

    古都看到這熟悉的場面，感覺到自己的小腿也有些麻麻的了。又來這一招？大公爵可是權勢滔天，你們想敲他的竹槓，還不如自己上吊來得快。

    大公爵看着朵蘭的眼睛，心裏忽然一陣恍惚，在多年以前，那個紅髮的小女孩，也是這樣抱住自己的腿要求自己去摘下天上的月亮，大公爵又開始有些視線模糊了。

    安迪揮退了欲上面保護的士兵，柔聲問道：「小妹妹，你有什麼事嗎？我們可沒有帶糖果哦。」

    朵蘭高仰着頭，靜靜地看着斐迪南大公爵，慢慢道：「仙迪姐姐曾經答應過，要給我龍涎果的湯藥配方。」

    安迪詫異地看看薇兒，薇兒表示不是自己的安排，安迪走上前道：「小妹妹，這個是我們家的獨門秘方。。。。。。」

    「給她，」大公爵捂着雙眼，淚水還是不爭氣地從指縫裏滲出：「給她吧，也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至少，她要的不是天上的月亮。」

    等到大公爵恢復了情緒，問清楚了朵蘭要配方的目的，不但給了完整的配方，還讓安迪幫忙收集必需的藥物。最後他告訴朵蘭：「這個配方只適用於軍中虎狼之士，小孩子可還沒試過，為了安全起見，我還是建議不要服用這個湯藥，想想其他辦法比較好。」

    古都連忙站出來表現自己：「是的是的，我就和這個小姑娘說過，求人不如求己，最好的方法是她自己學會大塑形術給她弟弟用。」

    大公爵望向古都，眼中精芒一閃：「這個小女孩的光明種子，是你種下的吧？」

    古都一楞，遲疑着不知該如何回答：「是，不過。。。。。。」

    「她的光明種子已經快發芽了，既然你也是要到烈風城，我看你就收她作個弟子，慢慢教她大塑形術吧。」

    古都的嘴頓時歪在一邊，可是大公爵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帶人離開了，微風中斷斷續續傳來他的聲音：「安迪，你姐姐小時候，也是這麼照顧你的。。。。。。」

    古都只覺得鼻頭髮酸，眼睛裏面也是火辣辣的。別的祭司收弟子，哪個不是人家排着長隊求上來的？象什麼車馬費、拜師費、奉茶費等等，哪一項不是千兒八百的？為什麼自己的命這麼苦，發配到這窮鄉僻壤不說，還要收這麼一個窮酸的弟子，看這樣子，拜師費什麼的是不用想了，搞不好還要賠掉自己這條老命。不行，下次去教廷述職，說什麼也不能升高級祭司，這輩子就算不升職，也不能去學那要命的大塑形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