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遠京都到邊城這一路,秦惜也經常住客棧,趙淳一直都是開兩間客房,每天理所當然的跟她住在同一間房裏,另外一間房留給趙亮,但是儘管如此,在趙淳再一次只開了兩間房之後,她還是怒目而視。
趙淳當做沒看到。
開了房間,趙淳讓店小二送熱水到樓上,隨後才扶着秦惜上了樓。
他們開的房間是樓上最偏僻的房間,倒是十分不招人注目,秦惜懷胎已經快九個月,肚子比先前更大了,她每天必須捧着肚子才能勉強移動。但是趙淳為了防止她有什麼行為,從來都是捆着她的雙手的。
好不容易在攙扶下到了樓上的房間,她這才走了幾步的路就覺得有些心慌氣喘,秦惜苦笑不已,她這幅身子可要怎麼逃跑?
很快店小二抬來了熱水,順便把房間裏的火盆也給點着了,房間裏這才有了一點溫暖。
「小二哥,能不能找個女子來幫我沐浴?」
「行啊。」小二哥笑着回答,「不過就是要加一點銀子。」
秦惜點頭,「可以,你找人來吧。」
小二奇怪的看了趙淳一眼,沒有說什麼。他瞧着這女子身懷六甲馬上要生產的模樣,當然下意識的把趙淳當成了她的夫君,她這個樣子要沐浴自然是有些麻煩的,可是沒想到這女子竟然不用自己的夫君幫忙,而是要找人。
心中有些奇怪卻也沒說什麼,點點頭笑道,「好嘞,我馬上讓人來幫忙。」
「不行!」趙淳聽到秦惜和小二的對話當即皺了眉,冷冷的看了小二一眼,這才轉眼看向秦惜,「我幫你,不能讓別人來!」
秦惜怒目而視,「我不用你幫!」
「那就不要洗了!」
秦惜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住怒火,她生怕連累到店小二,轉頭對他道,「小二哥,你先出去吧,等會兒我在叫你。」
「好的好的。」店小二也發現了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他走到門邊,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勸慰趙淳,「這位公子,您娘子身懷六甲,您還是讓着她點兒吧,懷孕的女子若是動氣對身子可不好。」
一句話說完就瞧見趙淳臉上露出有些古怪又有些欣喜的笑容,小二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頭腦,有些看不懂,搖搖頭就出了房間,順帶把門也給關上了。
秦惜見人走了之後才冷冷的看着趙淳,「趙淳,我一個弱女子,身上能對付人的東西全都被你給搜走了,你還擔心害怕什麼?你若是生怕我逃走,就守在門口,但是,我絕對不可能讓你幫我沐浴!」
提到這個她就惱怒,她先前殺了秦珊之後,身上的首飾全都被趙淳給搜颳走了,趙淳生怕她會對他下手,她的目光轉到床邊的包袱上,她的銀鐲子就在裏頭。沒有了暗器,她一個懷胎九月的孕婦要想對付武功高強的趙淳,還有一個身強力壯的趙亮,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趙淳,你立馬出去!」
趙淳被先前店小二的那一句「娘子」取悅到,又聽到小二說孕婦動氣傷身,他想了想,深深的看了秦惜一眼,當真退了出去。
秦惜就聽到他下樓的聲音,沒多久就聽到有「蹬蹬蹬」的腳步聲,隨後門就被打開了,來人不是趙淳,而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婦人。
「夫人,我來幫你沐浴吧。」
……
趙淳很快也上了樓,守在了房門口,他對秦惜到底是不放心的,這個女人腦子裏的鬼點子太多,一路上悄悄的做了不少的暗號,都被他給發現並且悄悄的除去了。
他靠在門口苦笑不已,他這輩子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對一個女人產生這麼強的佔有欲!他每次看到秦惜和容恆在一起臉上露出的笑容就覺得刺眼,恨不得把那幅畫面徹底撕碎。思及此,他目光中閃過森然的冷芒,他拋棄了家裏所有的東西,為的就是保住自己這一條命,以後他會跟秦惜在一起,會一輩子在一起!
誰也不要想拆散他們,除非他死了!
而此時房間中的中年女子也扶着秦惜進了浴桶之中,秦惜知道趙淳肯定在外頭聽着,因此不敢和女子多說什麼。
「小心點,地上有點滑……夫人這肚子可真大,應該是雙胞胎或者是龍鳳胎吧?」
秦惜身子沒入浴桶之中,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大夫診脈沒診出雙胞胎來。」
那夫人詫異的看她一眼,拿着布巾給她擦背。秦惜不着痕跡的道,「夫人是這客棧中的老闆娘嗎?」
「是啊。」老闆娘是個善談的人,一邊給她擦背一邊嘆氣道,「以前這個小鎮上經常有做生意的來,所以小店裏的生意還算是不錯,不過自從開始打仗了之後人都搬走了,生意就開始大不如前了。以前客棧里還請了幾個小二哥還有專門伺候女子的小丫鬟,生意不好了之後就給辭退了,哎,這年頭生意不好做啊。」
秦惜道,「旁人都搬走了,夫人怎麼沒有一起離開?」
「去哪裏啊,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一家老老小小的全都在這裏呢,這裏就是我們的家,我們的根啊。除非是大景的那些土匪真的破城而入了,要不然我們肯定不能搬走的。」
秦惜泡在熱水中,身體也放鬆了下來,輕聲道,「放心吧,大景的士兵們肯定打不進來的,鎮國大將軍不是來到邊關了嗎,肯定能打退那些人的。」
「一定能的,其實這個城以前都被大景的給破了,後來韓將軍來了之後又給收復回來了,再過一段時間,肯定能打到大景的地盤上去的。哼,就是要打他們個落花流水,讓他們知道教訓,再也不敢生事了才好。」
秦惜失笑,「老闆娘還會用成語呢?」
女子面上一紅,「就是接觸的人多了,聽他們說的,我們邊境的人哪裏會懂得讀書寫字啊,也沒有學堂,一個鎮上能出幾個認識大字兒的還真是不容易呢。」
秦惜有些失望,她還想着能不能讓他們給傳書信給韓子玉,如今看來是不太可能了……不過想想也是,趙淳怎麼會找個識字的人來伺候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身上也沒有什麼能代表她身份的信物,一時間倒真的不曉得該用什麼法子逃出去了。
那老闆娘給她擦拭着身子,還在說着話,「我瞧着夫人氣度倒是十分不凡,應當是大門大戶里出來的,眼看着都要臨產了,怎麼也不找個產婆跟在身邊,要不然生產的時候多危險啊。你們還是往南去吧,再往北二十里就是兩軍對峙的地方了,若是碰到了大景的土匪,那可就危險了,大景的人啊都是些殺千刀的啊,殘忍的怕人,像夫人這般懷了孕的女子,他們能殘忍的挑破肚皮把孩子給挑出來……真真是造孽啊,他們自己家裏就沒有妻兒嗎,怎麼能這麼殘忍啊!」
秦惜從她口中又得到了兩條有利的線索,不由得精神一振。
她抿着唇看向老闆娘,「他們大景的將軍就不管嗎?任由他們這樣?」
「管什麼啊,大景的人全都是豺狼虎豹!夫人您是不知道,當初破城的時候,本來說是要屠城的,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沒有屠城……就算這樣也沒有什麼好光景,年輕貌美的女子都被抓去玩樂了,還有年輕力壯的男子也都被殺了,說是沒有屠城,可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殘,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
女子說起來,聲音就悲憤了起來,她咬牙道,「幸好當時這個城破了之後韓將軍及時趕到,要不然今天夫人來了恐怕瞧見的是一座廢墟了。」
秦惜舒服點的姿勢趴在浴桶上,嘆息道,「自古以來,打仗受苦的都是百姓,這仗也不知道要打到什麼時候。」
老闆娘吸吸鼻子,微微笑了一下,「應當打不了多久了,皇上御駕親征來了呢,將士們士氣大增……」
秦惜心中驀然一驚,御駕親征?!
她剛要詢問,就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趙淳面色冰冷的站在門口,秦惜的浴桶就在房間的正中間,房門一開,她的肩頭就暴露在趙淳的眼底。她面色大變,身子往水下縮了縮,「趙淳!你幹什麼,出去!」
趙淳冷冷的看了老闆娘一眼,冷聲道,「廢話少說!」
老闆娘被嚇的渾身一顫,連連點頭。
趙淳這才關上房門離開了房間,老闆娘臉色有些蒼白,想跟秦惜說什麼,想起方才趙淳的警告立馬噤了聲。
秦惜看她嚇的不輕,連忙道,「你別怕,他這是衝着我來的。」
老闆娘這才鬆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勸慰道,「夫人啊,和自家夫君別動氣,我瞧着你相公對你還挺好的,方才我上來的時候聽到他在打聽吃什麼東西對孕婦好呢,您也別跟他置氣,對他態度好一些……」
秦惜面色一冷,「他不是我相公!」
老闆娘驚訝的長大了嘴巴,詫異的看了她一眼,結結巴巴的道,「不、不是您相公?」
秦惜不想多說,心裏還在震驚剛剛老闆娘說的消息,她卻不能再問了,趙淳剛才就是在敲打她呢,如果她再問一句,趙淳能直接衝進來把老闆娘給攆走。
御駕親征!
從趙淳的反應她幾乎能確定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容恆來邊關了……恐怕來的時間比她還要早一些,他為什麼來邊關?
她胸口砰砰直跳,眼眶也有些酸澀。
大腦飛快的轉了一圈,她已經明白了容恆的用意,容恆恐怕以為她是被楚容的人給抓了,所以才會到邊關來吧,他是為了救她……
老闆娘說再往北二十里就是兩軍對壘的地方,那麼……容恆現在距離她就只有二十里?!
容恆!
容恆!
老闆娘看秦惜一臉哀傷的模樣,心下有些惴惴,一個年輕男人和年輕女子在一起,女子懷着身孕,而且兩個人還開同一間房,恐怕是誰都會以為他們兩個是夫妻的,竟然不是……
她瞧着秦惜的冷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乾脆閉嘴不言了。老闆娘很快就給她沐浴完,然後攙扶着她從浴桶里走出來,看她行動不方便,還給她穿上了衣裳。
秦惜回過神來,眼睛在床上的包袱上落下來,她緩緩打開了包袱,瞧見裏頭放着的她的銀鐲子,還有她的髮簪。大多是一些碎銀子還有銀錠,林林總總的竟然一包袱都是,還有一些面額很大的銀票。她想了想,從包袱中拿出了一塊二十兩重的銀子交給了老闆娘。
老闆娘瞧見秦惜打開的包袱里的錢財吃了一驚,不過倒是沒有貪婪的模樣,只是有些羨慕也有些憂慮的道,「夫人,您……銀子可要藏好一些,城裏流民比較多,讓他們瞧見你們這麼多銀子,恐怕要遭到一些人的眼紅的。他們反正要離開這裏了,也顧不上那麼多,直接搶都有可能的。」
秦惜目光一轉,突然有了好主意。
她強忍住激動,把手中二十兩的銀子塞給老闆娘。
老闆娘微微一驚,連忙擺手,「夫人,要不了這麼多的,給十個銅板就行了。」
「拿着吧,老闆娘你是好人,這些銀子若是節省一些也夠用個十年八年了,等仗打完了之後就拿着這些銀子再做些買賣。」
老闆娘抬頭看她,看到秦惜的眼神她微微一愣。這夫人的臉是一張平凡到極致的臉,可眼神卻十分的好看,瀲灩中帶着溫柔,一時間她竟然有些看痴了。秦惜對她微微一笑,老闆娘這才回過神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秦惜手裏的銀子,感動的道,「夫人,多謝您,您也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秦惜淡淡的笑了笑,捧着小腹坐在了床榻上。
老闆娘把火盆里的火給挑旺了一些,又給秦惜行了一禮,「夫人若是無事就好生歇着吧,我去給夫人添一些飯菜來,再讓人把房間裏的水給抬出去。」
「有勞了。」
老闆娘搖搖頭,她手裏的這二十兩銀子是她好幾年的收入呢,弄些飯菜又有什麼關係。她緩緩退出了房間。
老闆娘剛走,趙淳就進了房間,進了屋目光就落在了打開的包袱上,眼看着秦惜的那些物件一件都沒少他才不着痕跡的別過頭去。
秦惜瞧見他的視線,譏誚一笑,「我若是把我的首飾給了老闆娘,恐怕這家客棧里的人今兒個就要沒命了。」
趙淳輕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秦惜也不傻,這包袱既然大大方方的放在床上,趙淳也不在房間裏,擺明了是要試探她的,她可不會上趙淳的當。不過……她已經有了法子要吸引人的注意了。
趙淳走到床邊,把打開的包袱重新繫上,瞧見少了二十兩銀子他沒有什麼舉動,銀子都是身外之物,若是她花的高興便由她去吧。
秦惜拿褥子把自己蓋起來,瞥了趙淳一眼,沒有問任何關於容恆的話,趙淳既然一開始就沒有告訴她,她就是問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很快老闆娘就把飯菜給送來了,除了趙淳點的飯菜之外竟然還有一鍋雞湯,老闆娘看秦惜看過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家裏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這雞是自家放養的土雞,倒是比那些專門養着來賣的雞要好吃一些,雞湯也能補身子,夫人您多喝一些。」
秦惜對她笑笑,「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您趁熱喝吧,我先下去了。」
老闆娘放下飯菜,又讓店小二把房間裏的浴桶給抬了出去,房間裏這才恢復了平靜。
秦惜捧着肚子下了床,一步步艱難的挪到了小桌子的旁邊,小桌子旁邊就是火盆,她坐下倒是不覺着冷,她坐下來一聲不響的盛了一碗雞湯開始喝。
果然是自家養的雞,很香,也很鮮。
秦惜喝了一碗就覺得胃裏熱乎乎的,十分舒服。那邊趙淳看她吃的挺香,也坐到了她身邊跟她一起吃飯。
秦惜很快放下碗筷,問趙淳,「我們什麼時候走?」
「先住下,等把附近的情況摸清楚了再說。」趙淳三下兩下的把碗裏的米飯扒到口中,然後也放下了碗筷,他看着秦惜的眼睛,遲疑的道,「你……沒有什麼要問我的?」
「我問了你會說嗎?」秦惜冷笑,她不想看到趙淳這張臉,捧着小腹又一步步艱難的挪到了床榻上,她閉上眼睛,「我只奉勸你小心一點,容恆和韓子玉就在距離這裏二十里的地方,若是給他們發現了你,一定會殺了你!」
「他們迎敵都來不及,又怎麼會有功夫到這裏來。」趙淳不以為意,冷哼道,「這樣不是更好嗎,距離他們只有二十里,你說如果以後容恆知道你就是我在他眼皮子地下給弄走的,他會怎麼樣?」
秦惜「唰」的一下睜開眼睛,怒目而視。
趙淳面色有些冷,也從凳子上起了身,「沒有人知道你在我手裏,更不會有人知道我帶你來了這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秦惜……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他說完也就出了房間,秦惜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小小的石頭,在床榻的邊緣刻了一隻小小的鷹,又刻了個箭頭,往北的方向。小小的鷹身子都刻的很簡單,唯獨一雙眼睛她下了功夫,銳利的如同瞧見了獵物。刻完了之後飛快的把石頭塞到懷裏,又用床單把那小小的鷹給蓋了起來。
她給容恆做的一件黑色的錦袍,那是容恆最喜歡的衣服,所以容恆如果看到這隻鷹,肯定知道這是她刻出來的,也肯定知道她被帶去了北邊的方向。
秦惜嘆口氣,摸着自己的小腹,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晚上的時候趙淳跟她在一個房間裏休息,他當然是自己打了地鋪,跟老闆娘要被褥的時候老闆娘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但是礙於趙淳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到底是沒有敢多問。
秦惜對於跟趙淳同一間屋子並沒有什麼感覺,只要不在一張床上就行了。
趙淳不跟秦惜一張床可不是因為什麼不忍心對她下手,而是他跟大夫打聽過了,女子有孕期間前三個月和後三個月不能與男子同房,否則他怎麼也不可能放過秦惜的。不跟她睡一張床也只是因為擔心自己一時忍不住,到時候心裏難受的人還是他自己。
燭光熄滅之後沒多久秦惜就聽到了外頭放鞭炮的聲音,她微微一詫,這個時候怎麼會放鞭炮。
她於黑暗中問趙淳,「今天是什麼日子?」
「臘月二十四,小年夜!」
秦惜心裏一瞬間浮上酸甜苦辣咸各種滋味,小年夜,今天竟然是小年夜,她側着身子睡着,撫摸着自己的小腹。
竟然是小年夜,她跟容恆成親的一周年啊。
如果她現在跟容恆在一起的話,容恆應當會跟她一起懷念這一年來發生的點點滴滴吧?想到這裏,她心中酸澀不已。
肚子突然被踢了一下,秦惜目光柔和下來,安撫的摸摸小腹。
孩子,你也想念你爹爹了嗎。
仿佛聽到她心中所想,小腹又被踢了一下。秦惜嘴角彎起柔和的弧度,捧着小腹在陣陣的鞭炮響中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翌日。
秦惜醒來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沒有了趙淳的身影,趙亮如同門神似的杵在門口,看她醒過來就打開了房門,讓老闆娘伺候秦惜梳洗。秦惜用完早膳還沒有看到趙淳的影子,有些奇怪。
她問趙亮,「你家主子呢?」
趙亮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探路去了。」
趙亮對秦惜一點好感都沒有,在他看來秦惜就是個禍國妖女,害的他家少爺不知道着了什麼魔,竟然冒天下之大不韙把她從京城給帶了出來。
女人都是禍水,尤其是這個女人,禍水中的禍水!
這一個多月,他可沒少在秦惜的手上吃虧,因此對秦惜更是深惡痛絕,如果不是少爺讓他看着秦惜,他肯定瞧也不瞧她一眼。
秦惜對趙亮的態度已經習以為常,聽到趙淳不在的消息,她眸子微微閃了閃,不着痕跡的瞥了一眼床上的包袱,包袱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被打開了,裏頭的銀子落了一床,但是她的簪子和鐲子卻都不見了蹤跡。她心下冷笑,先前她殺了秦珊之後,第二天趙淳就把她身上的首飾收颳走了,肯定是猜到她的首飾有問題。
她不知道為什麼趙淳明明猜到東西有問題卻沒有扔掉,而是選擇帶在身上,不過這對她是好事,她自然不會去提醒。瞧見首飾沒在裏頭,她知道肯定是趙淳害怕她用那東西對付趙亮,然後趁機逃跑,所以就給她拿走了。
她心裏暗罵了一聲,下了床走到了窗沿。
樓下有急匆匆的腳步聲,也有叫賣聲,只是清冷了些,秦惜打開窗子,今天倒是個難得的大晴天,她俯身往下看,就瞧見往來的人群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
風很大,她站着吹了一會兒冷風頭髮很快就被吹亂了。
趙亮見了就皺眉提醒她,「風冷,你最好關上窗戶。」
「就是死囚死之前也能有頓飽飯,我還不能吹吹風透透氣了?」
趙亮抱着胳膊冷哼一聲。
既然愛受凍就受凍去吧,就算是凍死了,跟他也沒有什麼關係!
秦惜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好一會兒仿佛是有些無聊,跟趙亮道,「你去把客棧的老闆娘叫來,我太無聊了,要跟她說說話。」
「不行!」
「趙亮,你家少爺難道沒有告訴你,如果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都必須聽我的!」
趙亮啞然,少爺的確跟他這樣說過,可是……可是誰知道秦惜打什麼鬼主意呢!
「我一個身懷六甲的弱女子,你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你還怕看不住我?趙亮,你是覺得自己蠢呢,還是害怕着了我的道?!」
趙亮哪有趙淳道行那麼深,當即就被激怒了,他橫眉豎眼,「我一個大男人還怕你從我眼皮子地下溜走了不成!不就是讓老闆娘過來跟你說話嗎!行,我這就去叫!」
這裏是二樓,他也不怕秦惜逃跑,「蹬蹬蹬」的就下了樓,沒多時就把老闆娘給叫來了。趙亮眼見秦惜坐在那裏動都沒有動一下,十分滿意,冷哼一聲,「人給你叫來了。」
「把床上的包袱拿過來。」
「你又想幹嘛?!」
「讓你拿就拿,哪那麼多廢話!」
趙亮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蹬蹬蹬」的跑到床邊,把包袱里的銀子都撿進去,繫上了之後跑到秦惜的身邊,「啪」的一聲就把包袱重重的放在了秦惜面前的桌子上,他怒視秦惜,「行了沒?還有什麼吩咐沒!」
「沒了。」
秦惜聳聳肩,跟他揮手,「你可以滾蛋了。」
趙亮憋紅了臉,死死的壓住火氣,沒好氣的守在了門口,怒瞪着秦惜。秦惜卻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憤怒,打開了包袱,又遞給了老闆娘一塊二十兩的銀子。
老闆娘又吃了一驚,連連擺手,「不行不行,俗話說無功不受祿,已經收了夫人二十兩銀子了,怎麼能還收。」
秦惜笑笑把銀子塞到她手中,輕笑道,「我們恐怕還要在這裏住上幾天,昨天你燉的雞湯我喝了挺好的,這銀子算是買雞的錢,還麻煩你在我住下來的這幾日每日裏都燉一鍋雞湯來。」
老闆娘有些想收又有些不安的模樣,「幾隻雞值不了這個錢……」
秦惜強硬的把銀子塞給了老闆娘,「拿着吧,付了銀子我喝了才安心。」
老闆娘見她這樣說,暗暗咬牙把銀子給收了下來,心中暗暗下決定,在這位夫人住下來的這幾日,一定要讓她住的舒服些。
倚在門邊的趙亮冷笑一聲,暗罵了一聲,「假好人!」
他聲音沒有刻意壓制,秦惜和老闆娘都聽了個清楚,秦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當做沒聽到,老闆娘的面容就有些尷尬。
她算是看出來了,眼前的這位夫人瞧着金銀不缺,但是日子並不好過,她幾乎沒有一個人呆在房間裏過,這個家丁守在這裏顯然是為了看住她。想着她昨兒個問她要了褥子讓那個清貴的男子打地鋪,她心裏有些瞭然。
估計是小兩口鬧了矛盾,所以才會這樣,她心下嘆口氣,其實按照她這個局外人來看,趙淳一表人才,而這位夫人卻相貌普通,她是修了福氣的。但是兩天接觸下來卻覺着這夫人性子倒是極好的,所以想來小兩口鬧矛盾了,也是那位公子做錯了什麼。
人家小兩口的事情她不予評判,低低勸了兩句也就沒說什麼了。
包袱大開,裏頭的銀票松鬆散散的攤在桌子上,他們坐在窗口,勁風一吹,銀票立馬就被風吹的紛紛揚揚,有些順着窗口就落了下去。
「啊——」
老闆娘失控的叫了一聲,她看着銀票上的數額,立馬就站不住了,「掉了掉了,夫人我去幫你撿,讓別人撿到了肯定就跑了!」
秦惜似乎也吃了一驚,「那就麻煩你了。」
老闆娘小跑到門口,瞧着站在原地的趙亮,有些恨其不爭的道,「這位小哥,你怎麼還在這裏杵着,趕緊下去撿銀票啊,讓人家撿走了等你家少爺回來瞧見了,肯定要罵你的。」
說着就飛快的下樓去了。
趙亮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去撿銀票還是該在這裏守着秦惜。
秦惜靠在窗邊往下看,底下的人已經瘋了圍成了一團在那裏撿銀票,因為數額巨大,誰都不肯相讓,罵罵咧咧的,有些還打了起來。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就是這樣,發生這樣的集體鬥毆事件,肯定能驚動這裏的官員,這裏離容恆那麼近,興許他就能感覺到異樣,也許……就會來查看了吧。
銀票都是京城裏最大的錢莊裏的銀票,全大遠包括大景都有這錢莊,在哪裏都能兌換,只是他們的銀票上面有京都的印章。這種敏感的時刻,這樣多來自大遠京都的銀票,還引起了這樣的轟動……只要消息傳到容恆的耳中,他肯定能察覺到異樣的。
又有大風吹來,桌子上殘留的銀票也飛舞了起來,有些落在了房間裏,更多的卻被風卷到了窗外。秦惜就聽到樓下的人沸騰了,嘶吼着「撿銀票了」紅着眼睛就開始搶銀票。
樓下的人群越聚越多,眼看着已經聚攏了近百人。
秦惜笑了。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恆古不變的定律。
趙亮紅了眼睛,眼瞧着秦惜半點不為所動,急的要跳腳了,他飛快的跑到跟前,把包袱給繫上,又把房間的銀票給一張張的撿了起來,把包袱牢牢的抱在手裏,怒視秦惜,「你故意的吧?!」
「嗯哼,我故意的能讓風吹過來,能讓風把銀票給捲走?趙亮,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趙亮紅着眼睛,「這些銀子是少爺最後的家底了,你要把它敗光啊!」
「敗光了正好,讓他以後淪落不是更好。」
趙亮揚起手,幾乎要揍秦惜一頓,可想到若是真的揍了她一頓,指不定回來少爺怎麼收拾他,他咬咬牙,強忍了下來,把包袱抱到自己懷裏來,「少爺白對你好了,養不熟的白眼狼!」
白眼狼?!
呵呵,可笑!就算白眼狼,白眼狼也是趙淳!
趙亮從窗子下往外看,心裏疼的滴血,可是卻不敢真的跑下去撿銀票,萬一秦惜趁機跑了,他就是把命配給少爺都不行。
越看心裏越堵的慌,趙亮狠狠的瞪了秦惜一眼,「啪」的一下關上了窗戶,警告道,「你老老實實的待着,再弄出什麼么蛾子我真的揍你!」
秦惜不以為然的笑笑,當真走到床榻邊閉着眼小憩去了。
秦惜有些緊張,胸口砰砰直跳。現在這一會兒十分慶幸趙淳不在這裏,否則在銀票落下的時候趙淳肯定就帶着她離開這裏了。而趙亮的腦子比較簡單,只當是丟了幾張銀票肉疼一下,一時間也沒有想那麼遠。
她現在只希望趙淳晚一點回來,這個客棧落銀票的消息也趕緊傳出去,這樣就能等到救兵來了。
可是有些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就在底下的人群還沒有散的時候,趙淳回來了。
他帶着滿身的風塵,面色有些陰沉的進了房間,劈頭蓋臉就問趙亮,「底下是怎麼回事,怎麼有這麼多人圍在下面?」
他這一路都是能低調就儘量低調,就算住客棧也都是找普通的客棧來住,就是擔心惹上麻煩,也擔心遇到太多的人,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回來了之後就有這麼多人圍在底下,還一群人在一旁打架鬥毆,打的鮮血淋漓,更多的人眼巴巴的睜着眼睛仰着頭望着這個房間?!
更甚至有人百姓們要衝上來,幸好幾個店小二還有掌柜的都攔在了外頭,這才擋住了他們。
顯然事情有不對勁的地方,而且還跟他們有關。
趙亮哪裏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方才的事情和趙淳說了一遍,趙淳聽聞之後面色頓時一變,他狠狠的瞪着秦惜,「秦惜,你做的好事!」
他可不是趙亮這個傻子,知道秦惜是故意引人來的。
他立馬下令吩咐趙亮,「去客棧的馬棚里把馬車牽出來,咱們即刻動身,馬上就走!」
趙亮有些傻眼,「少爺,去哪裏啊?」
「去哪裏都不能待在這裏了,快走!」
「好,我這就去趕馬車!」趙亮看到趙淳鐵青的臉色,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飛快的就跑下樓去牽馬了。
趙淳也把房間裏的金銀細軟收拾好,伸手拽住秦惜,「走!」
秦惜被拽了個踉蹌,捧着小腹低喝道,「你放手。」趙淳暗恨她的小動作,此時卻顧不上懲罰秦惜,拉着她就往外走。在門口碰到了老闆娘,老闆娘下樓去的早,撿到了兩張銀票,瞧見趙淳已經收拾好了東西,一副要走的模樣,當即吃了一驚,「夫人,你們這是……」
「我們要走了。」
「不是說要住幾天的嗎?」老闆娘有些不安的看着手裏的銀票,伸手遞給秦惜,愧疚的道,「我就撿了這兩張,都被他們給搶光了……」
秦惜沒有收,丟了銀票卻笑眯眯的一副很是開心的樣子,擺擺手道,「銀票你留着吧,我們要趕時間,就先走了。」
趙淳拽着她快步的離開了客棧,留下一臉愕然的老闆娘,她愣愣的看着手裏兩張面額一百兩的銀票,悄悄的吞了口口水,愣愣的轉頭看向掌柜的,掌柜的顯然也有些吃驚。
這是家裏有多少銀子啊,方才掉的銀票最起碼也有二三十張吧,兩三千兩的銀票啊,說不要就不要了?
秦惜卻不知道,就在她被趙淳拉着離開客棧短短一刻鐘的時間,韓子玉就騎着馬,帶着幾個士兵們,來到了客棧前。
韓子玉接到消息的時候以為是大景來的奸細作亂,剛好如今大營又容恆鎮着,所以他立馬就趕了過來。
把打架鬥毆的人都給抓了起來,審了才知道竟然是因為銀票的關係。韓子玉一身大紅色的錦袍,利落的翻身下馬,在一個頭破血流的男子跟前站定,從他手中抽出了兩張銀票,瞧見京城的蓋章時,他眉頭微微一挑。
然後當即就審了起來,「究竟是怎麼回事,說清楚一點!」
「就是這客棧上二樓突然落了銀票,然後我們就搶了起來。」百姓們找回了理智,有些不安的道,「是真的,這些人全都可以作證!」
韓子玉又問了幾個人得到的都是一樣的答案。丟了這麼多的銀票竟然不下樓來找?韓子玉把銀票又扔給那男子,轉身便進了客棧。
老闆娘見到韓子玉,快步迎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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