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漫天。
整個世界都被裹成了白色,放眼望去,一望無際的白色。大雪已經接連下了三日,地上的積血已經到了腳踝的位置,每踩一步上去就會發出「咯吱咯吱」的輕響。
容恆一身黑的的錦袍站在御花園的梅林中,漫天的白色和粉嫩的桃花腳趾相應,形成冬日中最美的一道風景線。可容恆卻絲毫沒有賞景的心情,他雙眼放空立在風雪中也不知道立了多久,頭頂和肩膀上都已經落滿了白雪,就連眉毛和睫毛幾乎都變成了白色。
不遠處的呂公公面色有些焦急,想要去喚他卻又有些不敢。
皇后娘娘一直沒有找回來,城門已經打開了,皇上每天只要下朝了之後就去在城門附近的暗處守着,看有沒有人喬裝打扮把皇后娘娘給帶走。可是興許是抓走皇后娘娘的人太狡猾,竟然一直按兵不動,如此已經過了整整十天了,可還是一點皇后娘娘的消息都沒有。
最近的朝堂上還發生了一件遭受百官們議論的事情,皇上封了孫家的公子做了丞相大人。丞相原本已經被取締,以至於六部的幾位尚書們權利增加,如此一來,幾個尚書自然是不同意的,以孫遠揚資歷太少做原因來攻訐孫遠揚。但是皇上決心已定,眾人就是再無奈也沒有辦法。
呂公公想着這兩天宮中的流言蜚語,心下有些惴惴。
也不曉得是誰在宮裏散播了流言,現如今眾人都說皇上是因為重視皇后娘娘,所以才在這種時候提拔皇后娘娘的娘家人。都說皇上是鬼迷心竅,還說皇后娘娘是紅顏禍水。呂公公也不知道這話有沒有傳到皇上的耳中,他只知道這幾天的皇上越發的沉默,並且性子陰晴不定的厲害。
就連他這個在延昌帝身邊伺候了二十多年的老人都看不出這個年輕的帝王究竟在想什麼。
呂公公見他站在雪地里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得有些着急,他躊躇了片刻,硬着頭皮上了前,「皇上,您還是回宮吧,這裏太冷了,您已經站了快一個時辰了,龍體當緊啊……」
「呂公公……」
「奴才在。」
「皇后她最喜歡下雪天,也最喜歡梅花,若是她在宮裏,恐怕天再冷也要出來賞雪的……」
呂公公心裏微微一酸,他忍不住輕嘆,大遠的皇室怎麼都喜歡出痴情種呢,先皇和簡親王為了一個簡親王妃傷透了心,容世子為了一個溫婉也丟了性命,現如今,皇上為了皇后娘娘也肝腸寸斷。
他嘆口氣,真的不知道「情」之一字究竟是好還是壞了。
他想了想,還是把雨傘遮在了容恆的頭上,輕聲道,「皇上,如果皇后娘娘在宮裏的話,看到您這樣不愛惜身子肯定會生氣的。」
「是嗎?」
呂公公看他蒼白的臉色放空的眼神,心下有些不忍,皇后娘娘失蹤了十天,他這十天就跟丟了魂似的,整個人都不對勁了,現在的他就跟木偶似的,沒有魂魄沒有精氣神。
「皇上……回宮吧。」
容恆長長的吁出一口濁氣,他仰頭看向天空,天空落雪紛飛,白茫茫的一片,他的指尖落在一棵梅花樹的樹枝上,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咔擦」一聲折斷了一枝梅花,隨手便把那株梅花扔到地上,他轉身的時候,臉上的茫然已經變成了堅毅!
「朕等了十天,卻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既然如此,那便不等了!」
「皇上……」
「呂公公,傳朕旨意,傳丞相和孫大學士還有六部尚書們進宮!」
呂公公隱隱感覺到有事情要發生,也不敢耽誤時間,立馬就讓小太監出宮去傳旨了。
容恆大步的邁進了勤政殿。
等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幾個大臣們便陸陸續續的來到了勤政殿,容恆見人到齊了,目光在孫遠揚的身上轉了一圈。
孫遠揚見此便拱手道,「皇上喚臣等前來不知所謂何事?」
「邊關戰事吃緊,大遠連失兩城,朕決定御駕親征,帶動士氣!」
「皇上……不可啊。」當即吏部尚書就出來反對,他面色微變,「皇上,您是皇上,龍體尊貴,豈能去戰場冒險,戰場刀劍無眼,萬一傷了龍體那可如何是好啊。」
「朕從來也不是養尊處優的皇子,以前在邊關就出生入死了八年,邊關對於朕來說沒有那麼多的危險。如今已經到了冬天,大遠的士兵不如大景的士兵耐寒,若是打起持久戰恐怕會有所不敵,如今朕若是前往,必然能振奮軍心。」
「可是皇上身份尊貴……」
容恆豎起手掌示意吏部尚書不必多言,他沉聲道,「正是因為朕的身份尊貴,所以才必須起領頭的作用,我大遠的士兵們為了保護邊關在戰場上拼死搏鬥,朕又豈能心安理得的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
吏部尚書依舊不安。
眼下皇族凋零的厲害,正經的皇族也只剩下皇上和榮親王容譽,如果皇上出了事情,那……
容恆也看出了眾人的憂慮,卻只當沒看到。他淡淡的道,「朕離京之前會做好安排,孫大學士!」
「臣在!」孫清正出列。
「朕會攜着丞相大人一起趕赴邊關,京城的事情便先交給大學士來掌管。」他看向呂公公,呂公公立馬捧了一個托盤上來,紅木的托盤上蓋着一片紅色的綢布,呂公公走到孫清正的身邊,把綢布緩緩的揭下,露出托盤上的一柄長劍來。眾大臣們都看向長劍,容恆見此沉聲道,「朕賜你尚方寶劍,此劍便代表了朕,若是朕不在京城期間有人意圖作亂,便以此劍殺之!」
孫清正面色一正,跪下領下了尚方寶劍。
容恆又從懷中掏出了虎符,京郊處原本有三十萬大軍,韓子玉趕赴邊關的時候帶走了二十萬,如今還剩下十萬的兵馬,容恆把調動十萬金羽衛的令牌交給了孫清正,「這十萬大軍由大學士差遣,若是有人意圖不軌,便調動兵馬絞殺!」
「臣——領旨!」
容恆再次看向六個尚書,「朕今日叫你們來便是為了讓你們協助大學士監國,你們都是大遠的棟樑之才,也是朕信任的官員,讓你們協助大學士監國,可有什麼問題嗎?」
幾個尚書聽着容恆的話,心裏也熱血沸騰。原本還以為皇上因為皇后娘娘的失蹤一蹶不振了,沒想到這樣的時刻,皇上竟然會趕赴邊關,他們能有這樣的皇帝,還有什麼好求的,當即痛快的應了下來。
「回皇上,沒有問題!」
容恆點頭,「既然如此,那便就這樣決定了,朕和丞相會即日出發,你們也多做做準備。」
「臣領旨!」
這些人中大概也就孫清正和孫遠揚知道容恆去邊關最重要的事情,既然在京城裏找不到秦惜的蹤跡,他索性不再等待,直接趕到邊關去,他這是打算孤注一擲了,到邊關一是能鼓舞士氣,第二恐怕就是為了打下大景的幾個城池,再和楚容談條件。
容恆跟眾人說完便揮退了六部尚書和孫清正,只留下孫遠揚一人。等人走完了之後,容恆擺擺手,示意大殿的宮人們都退下,等宮殿裏只剩下他和孫遠揚和呂公公了他才從高高的龍椅上走了下來,伸手示意孫遠揚走到他身邊,兩人一起在內室的一個小桌子旁邊坐了下來。
「皇上,您……還是要保重龍體,否則哪裏有精力去尋皇后娘娘。」
「朕知道。」
呂公公倒了茶推給兩人,兩人各捧着一杯茶,容恆抹了把臉,冷了臉色,「楚容既然敢對皇后下手,朕就不會再這樣按兵不動,你好好準備一下,咱們明天就出發。」
孫遠揚錯愕,「明天?」
「沒錯,宜早不宜遲,皇后已經有孕七個多月,朕擔心若是再不出發,對她不利。」
孫遠揚認同的點點頭,「好,那等一會兒臣回府之後就立馬收拾東西。」他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那京城的防衛需要撤掉了嗎?」
「不撤,若是全都撤了,恐怕他們以為咱們在故布疑陣。」容恆捏着茶杯,力道幾乎要把茶杯給捏碎,「朕已經讓宮裏的畫師把皇后的畫像畫了出來,明日早朝的時候讓人把畫像發放出去,貼到大遠所有的城池搜索皇后!」
孫遠揚抿了一口茶,熱茶入喉,有溫熱的液體流下來,溫暖了整個身子,他的手卻還是冰涼的。
他知道容恆的挫敗,他們至今為止竟然都不知道抓走惜兒之人的長相,所以沒有辦法去抓捕賊人,只能以惜兒的畫像作為對象去抓捕那些人。容恆之所以這樣做,也是為了逼迫抓走惜兒的人在大遠里生活不下去,他們既然是奉了楚容的令把惜兒給抓走了,肯定不會在大遠隱匿太長的時間,要不然楚容頭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們。而容恆這一招,就是為了逼迫他們離開大遠。這樣他去邊關了之後才能有和楚容談判的則本。
他點頭道,「不過……皇上還是小心一些,咱們這一離開京城,恐怕榮親王不會安分。」
「他一個王爺名不正言不順,手裏又沒有兵權能翻出什麼風浪來,不必擔心他!」
「皇上不要小看了他,聽說最近太傅大人和他走的挺近的。」
「朕知道。」
容恆的消息自然比孫遠揚的消息來的更加的早,也更加的詳細,他冷笑一聲,「溫太傅既然找死,朕又怎麼能不成全他,朕今天就會處置了他,也給那些想要圖謀不軌的人敲一敲警鐘。」
孫遠揚聽到他什麼都想到了,也就放了心,他從凳子上起了身,對容恆拱拱手,「既然如此,那臣就回府去準備準備。」
「去吧。」
孫遠揚很快退出了大殿,他一走,大殿的氣氛立馬又冷了下來,好半晌,容恆才喝完手裏已經冰涼的茶水,茶水入口,滿嘴的苦澀。他皺着眉頭把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又吩咐呂公公,「宣溫家二小姐進宮!」
呂公公一詫,垂頭掩飾眼底的驚訝,很快退了出去。
「是,奴才這就讓人去傳!」
……
溫怡接到容恆聖旨的時候滿滿的都是不敢置信,她跪在地上再三跟傳旨的公公確認,「你、你確定皇上讓我進宮?」
小公公微微一笑,「咱家是來傳皇上口諭的,就是借咱家一百個膽子,咱家也不敢假傳聖旨啊,溫小姐快準備準備吧,別讓皇上久等了。」
溫怡激動的在雪地里跳起來,跳的時候觸碰到先前在皇宮裏被打了二十大板的屁股,疼的她面色有一瞬間的扭曲,可她顧不上那麼多了,激動的握住溫夫人的手,「娘,您聽到了沒有,皇上讓我進宮,他讓我進宮呢。」
溫夫人和溫太傅對視一眼,卻沒有那麼好的心情。溫太傅走到小公公的身邊,不着痕跡的握住他的手,塞了個荷包進去,「小公公,不知道皇上召小女進宮所謂何事?本太傅可能一起過去?」
小公公顛了顛荷包的重量,笑的十分愉悅。溫太傅是一品大臣,他也不敢得罪,壓低聲音道,「咱家也不知道皇上讓溫小姐進宮所謂何事,不過皇上登基以來還是頭一次傳口諭讓哪一家的小姐進宮呢,這可是難得的殊榮啊,太傅大人可要給溫小姐好生打扮一番。太傅大人就不要進宮了,皇上的口諭只讓溫小姐一個人進宮。」
溫太傅勉強一笑,「好,那本太傅這就讓人去準備馬車。」
小公公點點頭,「太傅大人要儘快,呂公公說了,皇上挺着急的。」
溫太傅讓人去準備馬車,他想了想,和溫夫人一起進了溫怡的院子,溫怡興奮的衝進了內室,此時也顧不上屁股上的疼痛了,興奮的讓貼身丫鬟給她準備漂亮衣服了。
溫夫人沒有進內室,和溫太傅一起站在外廳里,她聽着溫怡興奮的嚎叫聲有些忐忑,忍不住看向溫太傅,「老爺……皇上他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讓怡兒進宮啊?他不是不待見怡兒嗎?」
「我也不知道。」溫太傅國字臉滿是嚴肅,他看了一眼溫夫人,沉聲道,「我總有一股子不太好的預感。」
「老爺您可別嚇妾身。」
「夫人。」溫太傅握住溫夫人的手,「京城中誰不知道皇上不待見溫怡?這個時候讓溫怡進宮恐怕……」
「老爺,會不會……會不會皇上發現了您和榮親王……唔……」
溫夫人還沒說完就被溫太傅捂住了嘴巴,他四處看了一下,發現沒有人之後才鬆開了她的嘴,壓低聲音訓斥道,「胡言亂語什麼,這事兒隱秘的很,皇上不會知道的。」
「那皇上他……」
「皇上的心思誰能猜的懂。」溫太傅低聲道,「不管怎樣,皇上已經讓人傳口諭了,溫怡總不能不進宮。」
「老爺,要不咱們讓小公公回去告訴皇上,就說怡兒身體不適吧。誰都知道怡兒先前被打了二十大板,這會兒就說身子還沒有養好。而且皇上他只是讓人傳了口諭,又沒有下旨,應該……應該沒事的吧?」
溫夫人的口中都是不確定。
她的話音剛落,內室的帘子就被拉開了,溫怡的腦袋從帘子後探了出來,叫嚷道,「爹娘,我一定要進宮,怡兒好不容易等到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皇上他從來都沒有讓女子進宮伴駕過呢,這是多大的殊榮啊,你們可不能壞怡兒的好事兒啊。」
溫夫人低聲訓斥,「一個女兒家說的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溫怡吐吐舌頭,「反正我一定要進宮,你們誰也不能阻止我。」說着「唰」的就放下了帘子,繼續換衣服了。
溫夫人和溫太傅對視一眼,無奈的抿緊了唇。都怪他們平日中對這個女兒太過溺愛,現如今一點規矩都沒有。
溫怡生怕耽誤時間,很快就換了一身杏黃色的襖裙出了房間,生怕耽誤時間,她頭髮只簡單的挽了個髮髻,臉上的妝容也是淡淡的。她快步出了房間,扯着裙子,有些不安的問溫夫人,「娘,您看這樣行不行?會不會不夠莊重?」
「行了行了,就這身吧。」溫夫人見女兒一身杏黃色的襖裙,襖裙十分淡雅,繡着小雛菊,瞧着十分清新,裙子的領口袖口和襟口都滾了一圈白色的兔毛,瞧着也添了幾分可愛。雖然妝容清淡,不過十六歲的少女青春就是最大的資本,若是濃妝艷抹倒失了屬於這個年齡的純粹。她從丫鬟手中接過了一件杏黃色的大裘給她繫上,邊動作邊囑咐她,「皇上讓你進宮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你萬萬不可跟上次進宮那般沒有規矩,一定要謹言慎行,不能因為你給家裏帶來什麼災難,你可知道?」
「放心吧,女兒知道怎麼做的。」
溫夫人看她張望着外頭,分明是一副馬上要走的模樣,半點沒有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不由得拉住了她的胳膊,沉聲道,「你聽娘跟你說,皇上讓你進宮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怎麼可能不是好事,娘你想太多了!」溫怡拉下溫夫人的手,急切的道,「娘!您別管了好不好,好不容易女兒才等到這次機會,不能讓皇上久等,要不然就真的是沒有規矩了。」
「你!」
「行了夫人,別說了,讓她去吧。」溫太傅心裏有自己的小算盤,如果皇上讓溫怡進宮是好事,那對他來說自然更是好事,先皇已經去了,他這個過了氣了的太傅也不受重視了,如果怡兒能在後宮裏站穩腳跟,對他自然沒有任何壞處。思及此,他鄭重的看着溫怡,沉聲囑咐道,「宮裏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雙,如果再跟上次那樣,可別怪為父回來嚴懲你。還有……上次皇上才讓人打了你……」
溫怡不耐煩的打斷父親的話,咬牙道,「上次是因為有秦惜那個賤女人!皇上他英明神武,但是被秦惜那個小賤人給迷了心竅,所以才會那樣對女兒的。爹爹,女兒能感覺到皇上對女兒是有些不一樣的,只是先前顧忌着秦惜才沒有什麼表示,現在嘛……誰不知道秦惜那個賤女人失蹤了十天了,哼,死在外面了才好呢。她不在了就沒有人拘束着皇上了,皇上一定是想起女兒的好了,這才讓女兒進宮的。」
溫太傅聽她一口一個賤女人和小賤人,臉色變了變,怒斥道,「亂說什麼呢!」
溫怡不在意的擺擺手,「我也就是在你們跟前說說,爹娘放心,到了皇上的跟前,女兒一定乖乖的,馬車肯定已經準備好了,女兒這就進宮去了。」
說着,也不去管溫太傅和溫夫人了,直接帶着丫鬟一溜煙的就跑了。溫夫人在後頭低喊,「把手暖給帶上……」
「不了不了,要來不及了,我先走了!」
溫怡興沖沖的跑到府外,她一向不喜歡下雪的天,因為路上都是泥濘的,不過今天瞧着天空飄着的雪花,怎麼看怎麼覺着歡喜。她一路小跑到府外的時候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之前傳口諭的小公公也還守在外頭,笑眯眯的等着她。
溫怡想着過了今天她就要成為皇妃了,冷哼一聲,目不斜視的從小公公身邊走了過去。她走到馬車的旁邊,為了擺譜顯示自己高貴,直接拍拍貼身丫鬟的肩膀,小丫鬟無奈的在馬車旁邊俯身,溫怡踩着她的背上了馬車。
一屁股坐上馬車,臉色卻是一變,她興奮之下忘了之前開了花的屁股,這麼一坐,整個人痛的彈跳而起。想着她馬上要做皇妃了,她怒斥車夫,「本小姐要做的馬車,怎麼不知道墊厚實一點,顛着了本小姐,本小姐要了你的命!」
幾個車夫都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氣,一點也不敢頂撞,只賠笑賠不是。溫怡生怕耽擱了時間,冷哼一聲也不計較了,「行了行了。趕緊趕車!」
溫怡一路上都很是興奮,還不容易到了皇宮,當她發現容恆召見她的地方是鳳宸宮她臉上的笑遮都遮不住了。
鳳宸宮!
竟然是鳳宸宮!
據說皇上登基之後沒有在先皇的寢宮裏居住,而是每日都在鳳宸宮中休息,所以鳳宸宮現在就跟皇上的寢宮是一樣的。一個年輕的帝王宣召了她這樣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進他的寢宮……
溫怡的小臉飛上一抹紅霞。她深吸一口氣,再三確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頭髮都沒有什麼不妥之後才仰首挺胸扶着貼身丫鬟的手走到了宮殿的門口。
呂公公在殿門口已經站了許久,也把溫怡的一系列的動作都給收入眼底,他淡淡的笑着,笑容里有幾分譏誚。溫家的這個小姐還真是……不知所謂啊。
眼看着溫怡已經步伐端莊的走了過來,他淡淡的笑着,「溫小姐,皇上已經在大殿裏等着您了,您快些進去吧。」
溫怡雖然腦子不夠靈光,但是對呂公公還是不敢擺臉色的,呂公公在先皇身邊伺候了二十多年,新皇登基之後還在跟前伺候,說是容恆的心腹也不為過了,她沒有立刻進大殿,而是握住了呂公公的手,不着痕跡的塞了幾張銀票給他,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呂公公,以後您可要在皇上跟前替小女子多多美言幾句啊。」
呂公公暗罵溫怡傻叉,以為宮裏的宮人都是白痴嗎,這樣光明正大的塞銀票,簡直就是要把他拉入渾水。他當即手一翻又把銀票塞給了溫怡,他垂下手淡淡的道,「溫小姐還是趕緊進去吧,別讓陛下久等了。」
溫怡摸着手裏的銀票,怒視呂公公一眼。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哼!反正她過了今天也要成為皇妃了,等她成了皇妃,看她怎麼整治這奴才。
思及此,她冷哼一聲,狠狠的瞪了呂公公一眼,轉身就進了大殿,留下身後的呂公公默默搖頭。
就這麼一個沒腦子的小姑娘,皇上不使用皇權,伸根手指就能把她碾壓死。
溫怡進了大殿,一眼瞧見那個讓她魂牽夢縈的男子,此時的容恆還穿着沒有換下來的龍袍,明黃色的龍袍讓他顯得越發的清貴,他悠悠然的坐在小桌旁邊的凳子上,自斟自飲,空氣中傳來淡淡的酒香氣息,她一口酒水沒喝,只是看着這一副畫面都覺得自己醉了。
心頭陡然被刺了一下,她其實是知道的,皇上此時借酒消愁一定是為了秦惜。她目光中閃過一絲陰狠,心下狠狠的詛咒着。
秦惜啊秦惜,你可千萬千萬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一定要死在外面才行,你放心吧,以後皇上就由本小姐來替你照顧了。
想到這裏,她的小臉上又浮起一絲紅暈,咬着唇嬌羞的走到了容恆的身邊,她對着低頭飲酒的容恆輕輕福了一禮,「臣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萬萬歲。」
容恆似乎完全沒有聽到她的聲音,依舊自斟自飲着,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他的臉上隱隱有幾分潮紅。溫怡沒有得到皇上的「平身」二字也不敢起身,就這樣保持着屈膝行禮的姿勢,很快她就覺得腰腿都開始顫抖,連帶着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起來。
難道皇上沒有看到她,也沒有聽到她的話嗎?溫怡輕咳一聲,抬高了聲音,再次行禮,「臣女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容恆這才淡淡的抬頭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來了啊,坐吧。」
溫怡一喜,胸口砰砰直跳,皇上跟她說話的姿態太過熟稔,讓她驚喜不已。就跟……就跟老夫老妻似的。她臉上又是一紅,十分乖巧的在凳子上坐了下來。
這一坐,她臉上的笑容更加僵硬了。
她屁股上的傷才好了六七分,這凳子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又冷又硬,她皮膚一沾上凳子就覺得臀部一陣劇痛傳來。
容恆似乎察覺到她的不適,微微皺眉,沉聲道,「怎麼了」
溫怡生怕觸怒了他,忙賠笑,「沒什麼沒什麼,挺好的。」
她坐下來之後容恆就再次低下了頭,她忍不住環目四看,赫然發現這大殿之中竟然沒有一個伺候的宮人,她胸口砰砰直跳,難道是皇上要跟她……然後怕人打擾了,所以才把宮人們都給遣散了出去?這樣一想,她頓時有些心猿意馬,對身後的丫鬟擺擺手,示意她也退下去。
小丫鬟有些猶豫,雖然對面的是皇上,可是這樣孤男寡女的相處着……也不合規矩啊。她剛剛猶豫,就看到小姐對她怒目而視,眼睛裏全都是陰沉的殺氣,她心下一驚,也不敢多言,忙行了一禮就慌慌張張的退出了大殿。
小丫鬟一走,大殿中頓時就只剩下溫怡和容恆兩人了。
溫怡瞧容恆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只當容恆是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她輕咳一聲,湊近了容恆,從桌子上執起酒壺給他斟酒,「皇上,這樣的小事兒交給臣女做就行了,臣女給您倒酒。」
容恆也沒有阻止,任由她倒了酒在酒杯中。
溫怡看他還是一言不發,心裏就有些打鼓也有些着急,瞧着容恆一杯酒下肚,她看着他,小心翼翼的道,「不知皇上讓臣女進宮……所謂何事?」
容恆聽到她的話,抬起頭來,目光清冷,「你說呢?」
溫怡卻沒有注意到他冰冷的眼神,眼看着容恆看過來,她羞澀的紅了臉,下意識的垂下了頭,「臣女不敢揣測皇上的聖意。」眼看着容恆還要喝酒,她忙按住了酒壺,一臉關切的道,「皇上,您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酒醉傷身。」
容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溫怡的目光下,竟然當真放下了酒杯。
溫怡胸口小鹿亂撞,內心澎湃不已。
皇上……皇上竟然會聽她的話,她不讓他喝酒了,他竟然真的就不喝了!她嘴角的笑容再也沒有辦法壓抑,瞧着容恆半晌都沒有動作,她悄然無聲的湊近了容恆,嬌聲道,「皇上,這天兒好冷,臣女也有些冷呢。」
容恆淡淡的看了一眼她身側的火盆,溫怡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瞧着距離自己不過短短一臂遠的火盆頓時尷尬不已。她輕咳一聲,結結巴巴的道,「皇上……臣女知道您心情不好,要不臣女跟您說說話吧,也許您的心情能好一些。」
容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
溫怡像是得到了鼓勵,立馬就柔聲說起了話,「皇上,臣女知道您心裏惦記着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失蹤了臣女心裏也很是傷心,您放心吧,京城就這麼大點的地方,一定能把皇后娘娘給找回來的,您別擔心了。」
容恆聽她提到秦惜,目光冷了冷。
溫怡卻沒有發現他的眼神,繼續道,「有時候臣女其實挺羨慕皇后娘娘的,能得到皇上的傾心,這一輩子都沒有遺憾了。」說着她偷偷的瞥了容恆一眼,見容恆沒有任何不滿,放下了心,說話也大膽了起來,「您到底是皇上,身邊也不能沒有個體己的人。其實按理說這話不該由臣女來說,不過臣女是真的關心皇上,皇上……您還是冊幾個妃子在宮裏吧,這樣也能陪您說說話,您想喝酒的時候給您倒倒酒,您累的時候給您捶捶肩膀捏捏腿,這樣興許就不覺着難受了。」
「是嗎?」
「是啊是啊。皇上您真該好好考慮一下,臣女也聽爹爹提起過,說皇上訓斥了讓您冊妃的大臣們。哎,皇上您這又是何必呢,其實男子哪一個不想有幾個體己人陪在身邊,臣女知道您是因為皇后娘娘的關系所以才不肯冊妃,不過現在皇后娘娘不在您身邊,您倒不如冊幾個妃子,到時候就算皇后娘娘回來了,想發脾氣也沒道理啊。總不能皇后娘娘失蹤了也要讓您守着她一人吧。」
容恆臉上的笑容加深,眼神卻愈發的冷,他轉動着手中的酒杯,鳳眼流轉之間竟然有幾分邪魅,「哦?那照你說,讓哪幾個女子進宮伴駕為好呢?」
溫怡的臉紅霞遍佈,她垂下頭絞着手中的手帕,咬唇道,「這個……這個您讓臣女怎麼說嘛……」
容恆的眼神更冷了。
他看了一眼小桌上的沙漏,算計了一下時間,又看了一眼溫怡,忽然笑了!
……
門口的呂公公也算計着時間,當一刻鐘的時間過了之後他瞥了一眼鳳宸宮不遠處巡邏的禁衛軍們,對他們招了招手。一行五人的禁衛軍很快就到了跟前,才走到大殿的門口眾人就聽到大殿中傳來了一聲怒喝。
「來人,抓刺客!」
呂公公心下一驚,慌忙帶人沖了進去,眾人進了大殿,一眼就瞧見大殿中的皇上正捂着手心,手心中赫然有血光閃過,而打扮的妥帖的溫怡瞪大了眼睛,滿臉的震驚。她倒在地上,瞧見衝進來的禁衛軍,大吼道,「不!我沒有!我沒有刺殺皇上!」
呂公公已經擋在了容恆的面前,怒視溫怡,她的手中還塞着一根銀簪,此時的銀簪的尖銳的頂端分明有血跡。他怒吼道,「這大殿中除了你就只有皇上,如果不是你刺殺皇上,難不成皇上的手是自己劃傷的嗎!」
「是他自己劃傷的……真的是他自己劃傷的啊。」
可沒有人相信溫怡,她已經被幾個禁衛軍鉗制了起來,她滿臉的不敢置信,她剛才滿心歡喜的以為容恆要冊她為妃,她還正做着春秋大夢,怎麼會……怎麼會突然之間就變化了呢。容恆把她推在地上,她還什麼都沒有反應過來容恆就從她頭上抽了銀簪,然後在手掌心中狠狠的劃了一下,她還沒有回過神,容恆就已經把銀簪塞到了她的手中,並且讓人趕緊進來抓刺客。
她被人反剪住雙手的時候才終於明白了過來,紅着眼睛對着容恆吼,「你算計我?是你算計我的!」
容恆握住手,冷冷的看她,對呂公公道,「朕好心讓溫小姐進宮伴駕,溫小姐卻不滿朕不封她為妃,發了瘋的要刺殺朕,朕一時不妨被她傷了手。」
呂公公垂下頭,「奴才明白。」
這是皇上讓他以這個理由把事情散播出去呢。
容恆又道,「刺殺皇上是什麼罪名?!」
「回皇上,弒君等同於謀反,此乃誅九族的大罪!」
溫婉慘白了臉色,她拼命的在禁衛軍的手中掙扎着,驚恐的道,「我沒有!我沒有刺殺皇上,我真的沒有,你們相信我,相信我啊!容恆,你為什麼要害我,我對你一心一意,你為什麼要這樣害我!」
容恆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冷的吩咐呂公公,「讓禁衛軍首領帶兵馬把太傅府包圍起來,溫家的女兒要刺殺朕,溫太傅責無旁貸,溫家但凡是姓溫的,八歲以上的男子和九歲以上的女子全都賜死,八歲以下的男子九歲以下的女子發配邊疆,終身不得入京!」
「奴才遵旨,立馬讓禁衛軍首領去辦!」
溫怡瞪大了眼睛,她拼命的伸出手想抓容恆的臉,紅着眼睛嘶吼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進宮,你就是為了殺光我們家的人!容恆!容恆!你怎麼這麼狠的心,我就是愛你啊,我愛你就有錯嗎,就因為我愛你,你就要把我們一家人全都殺了嗎!我恨你,我恨你!」
容恆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不是沒有別的法子整治溫太傅,只是這個法子是最有效,也是最快捷的。
他明天就要離開京城,沒有時間去找溫太傅跟容譽勾結的證據,所以這個法子是最好用的。溫家所有的人都死有餘辜,他半點都不同情,瞧着溫怡歇斯底里的模樣,他冷聲道。
「拖出去!」
------題外話------
馬上就要御駕親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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