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1年10月,安藝國爆發了一揆。此時控制安藝的是大內政弘勢力,於是政弘立刻派人前去鎮壓。而他派的這個人,名叫毛利豐元。此人倒並不是什麼大人物,也沒做過什麼大事情,但他在歷史上的貢獻就是:他生了一個兒子,然後他兒子又生了一個兒子,然後就是這個孫子,日後成為了掌握中國地區十餘國,取得瀨戶內海霸權,勢力波及本州、四國、九州三島,人稱「西國第一智將」的毛利元就先生。如果要給日本戰國群雄排一下座次的話,我將把他放在第6的位置——這是迄今為止我們所出場的人物中排名最高的。當然,只是口頭出場,因為此時他爸才5歲呢!
這裏我想就我們一直爭論的所謂歷史的「必然」與「偶然」問題談一下我的看法。記得以前上歷史課講拿破崙的時候老師就會說:「即使沒有拿破崙,法國大革命一樣會湧現出這樣一個人物。」這話是沒錯,可是只是理論上。說這話就好比你肯定會在你的人生旅途中遇到一個或幾個伴侶,然後戀愛、結婚、安家、生子,然後你很理直氣壯地對你的女朋友或者愛人說:「反正沒有你我也照樣會經歷這些,所以沒必要太看重你。」只要你不怕被抽死,那你就儘管說吧!由此可見,所謂的「必然性」,事實上與「偶然性」並沒有地位之間的高低,兩者在歷史中的地位實際上是平等的。
與此同時,我們要看到一個問題,即這句話本身是建立在這樣一個基礎上的,即「假如沒有拿破崙(或者毛主席、或者奧巴馬)的話……」這就怪了,我們都知道歷史不能假設,可是我們卻把一句建立在對歷史假設之上的一句話奉之為經典,豈不怪哉?莫非它錯了?
事實是我們不知道它到底錯沒有,因為沒有人知道如果沒有拿破崙的話,法國、歐洲乃至世界歷史會變成什麼樣。我的觀點是,這話應該沒錯——但是僅僅是站在對歷史的方向和潮流的影響上講的。因為潮流是不會變的,方向是不會改的,所以沒有拿破崙,或者沒有毛利豐元(生下個兒子,再生下個孫子),歷史方向也還是不會改變——這就是所謂的必然性。
但是我們要警惕一種思想,即有些人說的:反正沒有他們也照樣會有相應的人,何必如此在意他們?所以我們沒必要過分推崇他們。這句話在字面上看是很合理的,但是說這話的人大多都別有用心,通常是在貶低某些人的時候才理直氣壯地這麼說的。如果你要是對所有歷史人物都這樣,我雙手贊成;問題是你並不是站在公正的角度評價歷史人物,而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刻意去貶低一些人,然後神話另一些人。
其實區分一種歷史評價是「真客觀」還是「假客觀」是很容易的。「真客觀」往往在評價一群人的時候會用同樣的語言和邏輯去評價與這群人在立場上相對的人,而「假客觀」則不然。他們往往和讀者以及觀眾玩一種心理遊戲,即:我,很客觀公正地評價自己不喜歡的或者和自己立場相對的那群人,然後卻不去評價自己這邊的人——你找不到它的漏洞,因為我沒說我這邊的沒有缺點啊!只是我也沒說他有缺點:我有權保持沉默吧。於是讀者就會形成這樣一個思維:他們會發現評價者不喜歡的那群人有很多優點,但是缺點也不少,說白了就是和普通人一樣,所以這個人就不怎麼值得尊重;而另一邊的一群人,沒有什麼相關報道,沒有什麼相關評價,所以讓人覺得很神秘,所以在人們心中就獲得了相對更高的位置。
如果說評價主體之間是平等的話,那倒罷了;但如果主體中有一方的實力超出了其他方,甚至可以壟斷輿論的時候,就自然會形成一種輿論導向,那麼請問:當他對歷史進行不公正評價和可以篡改時,誰能夠阻止他們?
這既要怪相關報道者對歷史人物的不公正態度,同時也暴露了一些讀者,特別是我們國人的一種劣根性,即:總是覺得偉人必須是一個完美的人。開玩笑!偉人就不是人呢?偉人就沒有七情六慾?偉人就不會卑鄙無恥?笑話!
以前總覺得美國大片很自戀,老是要去拯救世界。但現在再回想,雖說幼稚,但這,就是一種自信的表現。你看看那些片子裏面的「英雄」,有沒有一個「完美」的人?絕對沒有!因為每個美國人都覺得,任何一個平常的人都能夠拯救世界——當然包括自己。
我們中國往往把「權威」二字看得太重,同時形成了一個誤區,那就是一個領袖要在方方面面都樹立權威。相當可笑!在工作中,對上級的服從是相當重要的。但在生活中呢?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為何你要在生活中也充當我的領導呢?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為什麼你要來干涉我的選擇呢?不要說這事沒有——當你在路上遇見你老總的時候,你有沒有把自己和他同等看待?當你的下級在哪怕是一場書法比賽中沒有投你票的時候,你又會不會在下次的人事調動中刻意為難他呢?
請注意,你,不代表組織;你的觀點,也不代表組織;我反對你,也不是反對組織;我反對你的觀點,更不代表反對組織:所以請不要每次有事沒事就假革命之名做不義之事——誰要反對這個神聖的原則,誰就是真正的反組織!
回到毛利家來。
毛利家也算是名門之後,其祖先大江氏世代為天皇陪讀。毛利家是鎌倉幕府創業的功臣大江廣元的四男毛利季光的後代,因功而從幕府處獲得了一些領地。可惜的是,後來毛利家捲入了北條執政家的權力鬥爭,近乎滿門抄斬,只剩下一支得以保存。家族的不幸讓毛利家似乎對政治鬥爭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恐懼,使得其在後來的一系列動亂中都選擇了明哲保身的辦法,結果身是保住了,但毛利家也一直沒有什麼較大的發展。
不過還是會有例外的。到南北朝時,安藝毛利家始祖毛利元春登上歷史舞台,一改家族保守作風,積極參加足利北軍的行動,轉戰四處,得到了室町幕府的嘉獎,最後在安藝獲得了穩固的基地,成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地方土豪。
在此之前,大概是鑑於祖先險些被滅門的慘痛經驗,毛利家採取了一種較為原始的發展方法,即不停地從本家分出支脈出來。這種辦法在當時並不少見,但毛利家在規模不大的情況下這樣做卻是比較高成本高風險的,像很多家族都出現了本家與支脈之間利益鬥爭的情況。值得慶幸的是,毛利家至始至終都沒有出現多少太大的分裂,這也使得它成為了整個戰國群雄中第二團結的幸福家庭。
第一是誰?我已經提到過了,大家回去推敲吧!
不過今天提到的毛利豐元同志和他父親就沒這麼好的運氣,因為在此之前豐元之父就不巧因為一些小摩擦而被同族告上幕府法院,最後丟掉了領地。應仁之亂開始後,豐元先是加入了東軍,希望收復領地,結果發現不合適(廢話,安藝四周都是西軍的地盤),又改投了西軍大內政弘麾下,最後終於憑藉自己的努力奪回了領地,重新在安藝安了家,還因功受到了政弘的嘉獎。此時的中國地區正處於大內家與山名家的博弈之中,而未來的新星尼子家還在打醬油中。不過這三家都不會想到,最後一統中國(念起來怪怪的)的,會是他們的這家小鄰居,一家剛剛收復領土的民辦鄉鎮企業:真是世事難料啊!
不過對整個時局來說毛利家真的不算什麼,至少還不如下面這件事。這年10月,我們親愛的京極政經跑到了京極家在中國地區的領地出雲國,利用當地豪族的實力驅逐了那個不知什麼來路的「多賀出雲守」,重新在出雲國安了家。雖然條件比不上一線國家近江,但好歹有個窩了。不過他不會料到,自己最後連這個窩都會保不住,不過他還不用急,因為隔那一天還有十幾年之遙,所以他大可安心,重新開始起了與侄子京極高清之間的那場將持續三十年之久的鬥爭。
11月5日,幕府(不清楚是哪個)命令島津家取締琉球的渡海船。
隨着幾十年後那三位偉大的歐洲水手(達·伽馬、哥倫布、麥哲倫)的航行,整個世界逐漸連在了一起。相比於大陸的老師,日本由於自身的戰亂,所以沒有出現像中國一樣的一個強有力中央政府站出來閉關鎖國;再加上海盜事業的猖獗,所以使得日本與外界的海上交往相當頻繁。當時日本的對外交往大概是這樣一個情況:同鄰近國家,比如中國、朝鮮之類的,是基本上只往不來,因為這些國家大多實行閉關政策,只准許日本這樣的鄰邦來,不准本國人民出去;而對歐洲列強(此時還不是很強),是只來不往。這也很好理解,因為往不了——跨半個地球的航行不是說去就能去的,連當年麥哲倫都不幸死在了菲島上。而唯獨琉球這個國家,是一直與日本「禮尚往來」的。
琉球早期的歷史無考。按照有關琉球的記載,12世紀時該群島的居民已經從原始社會步入了早期的氏族社會時代(有點晚),同時開始出現了國家,到15世紀時統一為了琉球王國。
大約1400年—1550年期間,琉球王國進入黃金時代,商業高度發達,與中國、朝鮮、東南亞和日本進行貿易。15世紀—16世紀,大量倭寇海盜騷擾琉球群島。琉球國蒙受巨大損失,海上貿易受到阻礙。
鑑於國力微弱,又緊挨着兩個大國,所以琉球一直以來的基本國策都是在中日兩國之間採取「兩面倒」政策,同時臣服兩國。這次幕府之所以同琉球斷絕來往,可能是由琉球國兩年前的政治動亂引起的(鑑於不是日本史,所以我沒有在1469年的章節中寫出來)。
1469年,琉球發生內亂,國王被殺,結果群臣推舉一個宮中的御鎖側官(管理財務的宮廷官員)金圓(很奇怪的名字)為君,並於今年,也就是1471年以「世子」的身份向明朝報告「父喪」。
由於中國名義上還是所有遠東國家的「母國」,所以在明朝還未承認這個政權之時大家都不敢輕舉妄動——不過話又說回來,越是混亂的時候倭寇自然越高興,反正幕府都已經成泥菩薩了,兩國之間私底下的走私海盜貿易有多少就只有天知道了。
說完了這,近江國又出事了。守護六角高賴在近江將自己的同族六角政堯(名字蠻好聽的)給滅了,然後吞併了政堯的地盤。
12月26日,不屈不饒的大內教幸在豐前國再次被比自己小25歲的陶弘護打敗。這次他玩不下去了,被大內家重重包圍,最後被迫自盡(應該是切腹)。
一個不屈的人倒下了,無數個不屈的人站了起來,其中就包括6次搬家的古河公方,足利成氏。
此時的足利成氏又跑到了當年庇護他們家的結城家去了。結城氏不愧是自鎌倉時代起就聞名於世的大家族,經歷幾次大難後又挺了回來,重新支持起了反政府武裝。那麼這次成氏能否成功呢?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別急,還沒完,上集我說了這章里要介紹兩個英雄家族,第一個是將來會很牛的毛利家,第二個,則會比它更牛——不過也是將來。這個家族日後的一個成員,將成為與同時代的另外兩位英雄並列、排在戰國群雄榜第一位的偉大人物。而這個家族就是,松平家。
1471年,松平家的松平信光以奇計攻陷了矢作川以西要地安祥城及岡崎城。
這個松平家,據說是源氏的後代,是真是假難考;這個安詳城和岡崎城,位於關東地區日本本州島的南部,瀕臨太平洋,當時屬於三河國的地盤。日本所謂的河,只能用川來解釋,但有川就有灌溉和土地,所以三河國境內的漁業和農業還是比較發達的,雖比不上近江,但比起薩摩飛驒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裏真的希望所有看偶像劇的同學們注意一點,現實中真正的大人物絕對不會是那些影視中「家裏豪車豪宅、長相英俊瀟灑」的偶像實力派。成功,是每個人通過一次次努力和一點點積累而取得的——比如松平家。此時此刻,松平家的影響力甚至無法超出一個小小的三河國;但是,95年後,在這個家族經歷連續兩任家督被家臣砍死、本家被消滅了一次的災難之後,會獲得一個嶄新的姓氏。那時,它的名字,叫「德川」。
——後來松平家即在此地發展,其子孫分佈各地擴大勢力,靜靜地等待着那一天。
今年最為高興的人應該是我們尊敬的一休大師了。1471年,一休大師78歲時,遇到一名名叫森的盲女,彼此產生了真摯的愛情。為此他寫下了許多情詩,袒露了自己的愛情生活。在題為《夢閨夜話》的詩中,他這樣寫到:「有時江海有時山,世外道人名利間。夜夜鴛鴦禪榻被,風流私語一身閒。」在生命中尋得自己的真愛,對於這樣一位看破世事的大師來說是一件多麼令人高興的事!我們在此衷心地祝願二位白頭偕老(雖然一休哥大概已經白頭了),共度餘生(雖然聽着不怎麼好,但這是心裏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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