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重的黑霧瞬息而至,可銀白色的光壁卻將一切隔絕在外,不時有手掌在光壁上徒勞地留下尖銳的抓撓聲。
這一切來的太快,快到亞倫毫無防備。
他甚至還沒來得及想通,薩特究竟為什麼會心甘情願地做出如此的犧牲。
亞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薩特被黑霧吞噬,徒勞地高喊一句,「薩特!」
然而,黑霧中毫無回音。
「有辦法麼?」亞倫低聲自言自語。
如果說之前他還是單純地想着抱大腿,甚至打算傍上愛麗絲這樣的富婆過上幸福愉快的生活,而現在,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可笑。
這裏是個高魔位面,力量才是永恆的主題。
在沒有力量面前,一切計劃都是僅存於腦海中的美夢而已。
在此之前,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薩特的幫助,甚至也想着如何利用他,盤算着如何藉助他這個塔二代的身份來快速進階。
因為他知道,薩特與他之間只是一場交易。
薩特對他的所有幫助都只是投資,為了幫助他更快地成長,而他將會在未來某次事件中幫助薩特,比如說幫助他晉升白銀階。
事了之後,互不相欠,僅此而已。
然而,當薩特壓上自己的性命之後,性質發生了變化,已經不再是一次投資或是交易了。
亞倫掃了一眼黑暗,默默地盤算着自己身上的籌碼。
只有一個看上去就非常兒戲的「夢語·扭曲語言」。
這會對托格有效果麼?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些事情,不能細想,一旦細想便會在無窮的後果面前失卻所有勇氣。
只能做,不能想。
然而這時候,一聲悠揚的歌聲不知從何處傳來,飄忽不定。
宛若摩西分海,黑霧被一股神秘力量束縛着一分為二。
自黑霧中探出了一條纖細虛幻的手臂,接着,斯奧桑德和愛麗絲從黑霧中走出。
他看了一眼亞倫和光壁,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已經明白學長處在危險之中,於是他冷冷地丟下一句,「捂住耳朵。」
亞倫呆呆地看着從斯奧桑德肩頭探出頭來的夢姬,還沒反應過來,卻聽見斯奧桑德低聲對着肩頭的夢姬說道:「女妖之嚎。」
他看見了夢姬臉上的線條蠕動着,勾畫出一張絕美的面孔,然後象徵着嘴唇的線條無聲地張開了。
亞倫只聽到了耳邊傳來一聲極為單調的蜂鳴聲,毫無意義,卻將其他聲音蠻橫地逐出了他的耳朵。
一時間,整個世界都仿佛寂靜了。
沒有了若有若無的哀嚎、慘叫乃至奸笑聲,沒有了自己的心跳和呼吸聲,也沒有了蠕行之手攻擊光壁的抓撓聲。
只有那一聲蜂鳴聲。
然而,亞倫知道那是他的錯覺。
無形的音波如海潮般直撼同樣如潮水般湧來的黑霧,無數隻手臂自黑霧中探出,旋即又被齊根斬斷,重新變成了變幻不定的黑霧。
在聲波中,仿佛藏着無數柄無形的刀劍,眨眼間,黑霧如潮水般湧來,又如潮水般退去,在它表面多出了無數道大小不一、縱橫交錯的斬痕。
潮水退卻,露出了一個光芒黯淡的礁石,是薩特。
他站在即將破碎的法術靈光里,臉色複雜地看向了斯奧桑德。
他並非因為害怕死亡才激活了防護法術,而是單純因為想要為亞倫多拖延一點時間而已。
他活得越久,就意味着亞倫活得越久。
斯奧桑德分明在愛麗絲面前表現得極為不甘和憤怒,可這時候卻冷笑着說道:「薩特學長,如果想要送死,請先和老師說明一下,省得老師怪罪到我頭上。」
「那你們就一起死吧。」黑霧中傳來了托格張狂的吶喊,甚至帶着幾分歇斯底里。
距離獻祭的時間越來越近,他的手臂隱約間已經開始不聽他的使喚,他甚至能夠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在凝視着他。
時間不多了!
「我將獻祭我的左手,換取我主的寵愛!」
皮肉撕裂聲響起,伴隨着一聲慘叫,劇痛令托格有些口齒不清,可他依然咬牙說完了祭祀的咒文。
一兩隻僥倖活過女妖之嚎的蠕行之手直接自內而外地爆裂,縷縷黑霧從殘肢碎片中冒出,進而連同遊蕩在附近的黑霧一起,盡數灌注於這隻鮮血淋漓的左手。
眨眼間,斷手上沾染了象徵着死亡的青黑色,然後隨即手指開始不自然地抽搐。
在亞倫驚愕的眼神中,它活轉過來,靈活地翻了個身。
「都給我死!」托格捂着自己的傷口,桀桀怪笑。
斯奧桑德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反手將薩特拉到了身後,「退後。」
「有點難辦呢……」夢姬也不再嬌笑,語氣裏帶着幾分慎重,「這是血祭……」
「我知道這是血祭。」斯奧桑德直接打斷了夢姬的話,「有什麼辦法麼?」
還沒等夢姬回話,自他們腳下的陰影處,突然冒出了數隻枯瘦的手臂。
與方才在黑霧中探出的手臂不同,這次是手臂雖然還是由黑暗構成,可卻栩栩如生,甚至隱約能看見手臂表面浮起的血管。
它們也不像之前的手臂那樣脆弱,至少亞倫居然能看見它們抓撓在光壁上迸出的火星。
愛麗絲握持着盾牌擋在薩特面前,可下一刻卻被幾隻手臂拍中,在金鐵交鳴聲中,她差點握不住盾牌,險些倒飛出去。
對一個只有青銅階實力的她來說,參與白銀階的戰鬥着實有些難為她了。
然而,她默默咽下涌到喉嚨的血腥味,揮舞着光芒黯淡的長劍,依然艱難地護着薩特。
正如她所說的,「鳶尾花家族從不退縮。」
然而這些都只是餘波而已,自斯奧桑德腳下的陰影忽然探出一隻足有馬車大小的手掌。
手掌來勢極快,根本不給斯奧桑德半分反應的機會,直接將他死死地攥住。
只聽見夢姬尖叫一聲,似乎受到了某種重創,之後就再無聲響。
「斯奧桑德!」
托格怨毒地看着斯奧桑德,也順帶看向了亞倫和薩特,咧開大嘴終於獰笑了,「你們,都是你們!為什麼不能乖乖等死呢?為什麼要反抗?後悔?晚了!我要將你們統統獻給我主!」
獻祭時間已經迫在眉睫,托格明顯感覺到了手臂的刺痛,針扎般的酸麻遍佈全身。
殘缺的手臂滴落下的血液蠕動着匯集到一起,不安分地在地面微微變化各種模樣,最終逐漸變成了一個血色掌印。
掌紋清晰可見,似乎有隻無形的大手蘸着鮮血留下了它的印記。
然而,在亞倫眼中,這掌紋的紋路扭曲着,變幻着,躍動着,似乎下一刻就將掙脫地面的束縛。
托格盯着掌印,不禁大聲地念誦禱文:「讚美我主,請您甦醒,享用忠實的信徒為您帶來的晚宴,願我主……」
時間就要到了,祂就要來了,他要快些念誦禱文。
然而,就在他即將念完禱文時,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覺湧上心頭。
托格張了張嘴,大腦一片空白,居然忘了最後半截禱文。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手臂的刺痛提醒着他,敏銳的直覺恐嚇着他,求生的本能催促着他。
於是,他來不及細想,磕磕巴巴地開口說道:「願我主……吃嘛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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