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可以嘛,居然還能成功一小半。」
查爾斯笑嘻嘻地說着,可眼中卻沒有絲毫的笑意。
前不久,唔,在他看來應該是前不久,他不過是向着圖安提萬提出了這個想法,然而卻遭到了圖安提萬的堅決反對。
正因為這件事,他們才來到了這裏,準備徹底解決這件事。
但,如果圖安提萬這麼說的話……
他成功了,至少他成功地說服了圖安提萬做出了讓步。
但他同樣失敗了,因為圖安提萬在極遠的將來回到了這裏,告訴了他最終的結局。
圖安提萬依然保持着平靜的語氣說着,只是在單純地陳述:「祂現在已經有了虔信者,不止一個。」
「你是因為打不過祂才進來的?」
「我快死了,查爾斯。」圖安提萬沉聲說着,「亞格蘭特王國可以失去一個即將老死的圖安提萬,但是不能再失去空懸之劍。」
「嘖嘖嘖……」查爾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得笑罵道:「說了不要留手,你這樣會讓我很為難的。」
他們來這,是為了打一架。
誰贏聽誰的。
至於最後的勝者,不言而喻。
是查爾斯。
敗者,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結果?」
「只是因為我對自己更沒有信心而已。」
「是啊,都是在趕鴨子上架,不是嘛?
當年我牽着洛克,那頭瘦的載不動人的蠢驢,呵,帶着幾個吃不飽飯的仆兵走出基什城門的時候,確實沒想過,我會有今天……
呵,不知不覺,我也成為了最大的那個貴族老爺了……」
政治最大的秘訣在於互相妥協。
當查爾斯第一次坐上王座俯視眾人時,他只看到了一雙雙餓的發綠的眼睛。
野心。
貪婪。
他像個傑出的車夫,駕馭着這兩匹桀驁不馴的烈馬,在大陸的地圖上來回馳騁。
馬蹄聲響起即為戰爭。
車輪印畫過便為疆土。
而他,在高速飛馳的戰車上,只能緊緊攥住那根鞭子。
那是他唯一能夠掌控的東西。
它叫空懸之劍。
人是會死的,是可以被賄賂的,是可以被恐嚇的。
而法律是人制定的,是可以被修改的。
但是聖器不會。
所以,查爾斯選擇以聖器監國。
他篤信,靠着這根鞭子,即便是車轍印歪歪扭扭,但至少也能繼續向前。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對的。
至少,那個他後代的後代還是亞格蘭特王國的君王。
但從另一種意義上而言,他是錯的。
他能猜得到人心,卻又算不准人心。
「所以呢?」查爾斯笑着對圖安提萬發問:「你想要試試?」
「我想了又想,我想試試。」
圖安提萬輕描淡寫地將這漫長的思考過程一筆帶過,「我們自己,本來就有力量,不需要依靠神明和聖器。」
「但亞格蘭特只有一個圖安提萬,並且,這個圖安提萬快死了。」
「是的,他快死了。」圖安提萬坦然地點了點頭,「但如果他不死呢?」
查爾斯的臉色有了微妙的變化:「老夥計,這是你後來的想法?」
旋即,他意識到了什麼,聲音逐漸冷了下來。
「你要想清楚,接觸邪典氣息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難道你忘了他嗎?
難道,他給你的教訓還不夠嗎?」
「我想試試。」
「我之所以敢嘗試,那是因為我清楚有你,你會幫我收拾我剩下的爛攤子。
但是,圖安提萬,你快要死了,如果你失敗了,還有誰能攔得住你?」
氣氛再度冷寂下來。
山谷間,寒風呼嘯,猶如鬼哭狼嚎。
「但你現在也攔不住我啊,查爾斯。」圖安提萬出人意料地輕笑着說道。
「你!」查爾斯臉色一黑,重重地嘆了口氣,抬頭對着天空撇了撇嘴,「祂真的不可以?」
「之前打過,現在就不清楚了。」
查爾斯幾乎追着圖安提萬的話音問了一句:「如果成功了,會怎麼樣?」
「或許亞格蘭特王國不必欺瞞神明和聖器,每一個亞格蘭特王國的公民都能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陽光里。」
圖安提萬語氣飄忽,像是想到了什麼令他失神的畫面。
「這是他的願望吧?圖安提萬,身無羽翼而執意升空,最終卻縱身一躍墮入深淵……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還是忘不掉他啊。」
「你能忘掉他?」若思奇亞反問。
「我當然沒忘,但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查爾斯幽幽地補充了一句:「異世界的人,不論如何,都是那麼有趣,可……」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地嘆息一聲。
「有時候,我會在想,假如當年我沒有退縮,讓他來幫你,會不會更好些。」
「他是外來者,圖安提萬,是異鄉人。」
「但我們最大的敵人是邪神!」
「這番話,你得要等亞格蘭特王國的版圖徹底填滿整片大陸才能說,沒人願意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而努力奮鬥。」
「但是他可以!」
查爾斯一錘定音:「所以,他和我們不同,他是異鄉人。
他們突兀地出現在這個世界,沒有父母,沒有妻子,沒有孩子。
所以,他們能放棄所有,因為他們本來就什麼都沒有。
但你能麼?」
圖安提萬終於猶豫了。
他仿佛能聽到身後傳來的呼喚,那一聲聲虛無縹緲卻又真實存在的「老師」。
這一刻,圖安提萬終於明白了當年那個他的感受。
霍然開朗,醍醐灌頂。
然後,他認真地對查爾斯說道,又像是對自己說道:「有些事,做比不做更重要……」
「至少……」他努力地斟酌着詞句,「不能因為恐懼而選擇放棄。」
一個蜷居在年輕皮囊里的衰朽靈魂,終於發出了年少輕狂的聲音。
「或許,這才是他將力量贈予我而不是你的理由吧……」
嘁~
查爾斯不滿地冷哼一聲:「說完了?說完了就趕緊滾!」
然後,他轉身,不願再看圖安提萬一眼。
圖安提萬深深地凝視着查爾斯,不再言語,只是注視着這位昔日的夥伴,身影逐漸消散。
良久,在呼嘯的谷風間,有個男聲飄忽不定。
「人,定勝天?」
嘆息。
「但願如此,只是,誰還記得你的名字呢,孫、軒?」
這是這名字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迴響。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2s 3.926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