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的幾排特種兵,好像是想要把我帶走。
他們已經進入戰備。
前排下蹲,黑色金屬的突擊步槍,看起來密密麻麻。
身前一排保護我的,是我的紅衣侍衛隊。
很整齊,嘩地一聲,槍已上膛。全部前指。
大廳里很靜。
死一般的寧靜。
齊隊長在警告:「溫宗主,王命呢?」
得到的回答是:「肅正辦案,不需要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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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宗主?
我好像已經明白了什麼,又好像還在雲中。
但我知道一件事。
他們四五十個人圍了一個半圓,每個人都是突擊步槍。
我們只有十二個,儀仗用的槍。
這種槍的槍身比較長,棕紅木,古典的銅色花紋。好看,但威力不足。
溫,宗主
一個看起來像是古裝劇中太師那樣的人。
更準確地說,在我心中,董卓或者鰲拜就是這樣的。
他應該沒有那麼好心。
一聲令下,我們這邊十幾個人會被打成篩子。
我的人,我不會讓他們變成那樣。
所以
我下了決定:「齊隊長,我跟他們走。」
不要違抗什麼。
我們的人太少。大家聽我命令,槍口朝上,後退。
當兵的不要哭。
你們是軍人。
向後轉,出去吧。
沒有人聽。
他們還站在我身前。
槍已收起,木柄垂地。只是還整齊地立在我的身前。
嘛,在我自己的城堡里,命令不了人了。
我是一個失敗的公主。
溫宗主看了看,說了一聲:「不用帶走,這裏的實驗室就可以。」
他的手上,很多淡藍色的水晶。
貴賓卡那麼大的水晶。
我好像,有點印象。
他對我有一種怒氣。
我能感覺到,那是那種由內而外引發的怒火。
沒事,我靜靜地看醫生們推着金屬的座椅。
靜靜地坐上去,看着他們綁上黑色的皮帶。
雙臂雙腿都有。
一條胳膊上至少綁了十來條。
被人往出推的時候,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輕低語:「嬴烈陽,方家的怎麼也想不到,你會死在我手裏。」
嬴
烈陽?
那個舉世聞名的笨蛋公主?
和我薩麗兒羅蘭,有什麼關係呢。
`
我的身體被固定住了,但不影響我思考。
讓我想想。
贏,烈陽。
有了。
東郭公主。
和東郭先生與中山狼一樣,被寫進寓言的故事。小學就會教。
烈陽公主與叛賊,是大秦課本上的一章。
一般是用來告誡小朋友們,不要對壞人太好。
秦皇結束了百年戰亂,統一天下。
他建立了新規,秦制。
並統一文字和地名。
丈量田地,分給百姓。
他的理想很簡單,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選賢與能,講信修睦。
他想實現一個自己心目中的大同天下。大家都能吃飽肚子,有田地種。
結果,沒有實現。
現實與理想之間總是差別太大。
田地是各宗門的私有財產,自帶的。很多還飛在空中呢。
大陸停戰,宗門願意。
但要分田均地,人家不願意。
諸侯分封制與集權郡縣制矛盾越來越大。
均田令拖了很多年。強制實施的時候,爆發了秦統一以來最大動亂。
秦皇率軍平叛。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沒有人能擋得住。
叛匪都被押到都城。
皇命,全部殺死,一個不留。
烈陽公主憐憫這些人,殿前力諫,將他們救下。
並把自己的異界封地給這些
人居住。歷史上稱做桃園,世外避風港。
多年後,秦皇駕崩。
桃源後人沒有了懼怕的人。
他們沖了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烈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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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悲涼的故事。
思緒回來的時候,感覺,自己正在被人推着走。
嬴,烈陽?
為什麼叫我這個笨公主的名字。
我是薩麗兒羅蘭。
忽然感覺,自己剛才說話的語氣和想事情的方式,有點怪。
不像是薩麗兒羅蘭。
而像是古代一個文縐縐食古不化的,笨公主。
`
我不喜歡聽到嬴烈陽這個名字,心裏會抽。
我知道,薩麗爾·羅蘭這個身份是假的。
很陌生。
一直抱着身體,喊着我的我的。
自己都覺得怪怪地。
這和我本性落差太大。不容易契合。
我都不好意思吐槽
吐槽?
我好像是,想起了什麼。
嘛,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大約知道,這次將會知道一些真正應該知道的事。
那些事,不管我再不願再不想。也終將會記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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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着眼。
身上,插着很多管。細細的管。
一些涼涼的東西在四處遊走。
上空,幾個藍色的東西在一閃一閃。
記憶晶片。
我好像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
而這次,一下這麼多。
我估計會很難受。
那個,咱們能不能慢點?
嗯,恢復吐槽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他們在做最後的準備。
準備第二階段的治療。
會讓我作為一個復仇者,降臨在這世間。
`
閃耀的藍光下,醒來的時候,大雨滂沱。
四周在嘩嘩地響着,仿佛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雨水中。
場景,我有點熟悉。
許都的皇宮?夏日祭里參拜的地方?
不對。
許都索南是新建,模仿的是南京內城。現在的博物院。
現在,所有的束縛已被打散。
記憶像是潮水一般的湧來。
薩麗爾羅蘭,只是流水裏的一片影子。
我是
這裏,一身宮裝坐在那裏的人,是我?
嬴,烈,陽。
`
秋雨總是讓人感覺到離愁。
更何況是這麼大的雨。
我現在是一個觀測點,浮在空中,俯瞰着下方。
這個宮殿已被重兵團團包圍,明晃晃的刀劍和黝黑管的槍。
密密麻麻的人們,鋪天蓋地。
幾聲驚雷,讓這個地方更顯淒涼蕭瑟。
更像一個孤島。
天空中的閃電,讓整個宮殿一亮一亮地。
我的探測點能在空中,看到一些,聽到一些。
人們,已經把這裏圍到水泄不通。
這就是當時,嬴烈陽的末路麼?
`
有人在小聲地說着什麼。
烈陽公主段位是尊七,大家小心。
所以,上百個人都很緊張,都在盯着正中。
她卻只是坐在那裏,看着正面的幾個老者,問了一句:「月華呢?」
對面的人回答:「被圍在江邊。」
人到末路,終究無力回天。
縱使尊位,又如何?
她只是笑了下,說出幾個字:「放過她吧。」
對面幾個老者對望一眼,正中那個出聲:「可以。」
空氣又靜了一下,沒有很久。
她好像不放心,問:「能發誓嗎?」
對面正中的想都沒想,好像有點迫不及待:「可以。公主需要如何發誓?」
她已祭出一個黑紅色刻印,血印。
半人高的圓陣,浮在她的身前。
看到那個
魔紋,我吃了一驚。
七階靈印。
只聽到她的聲音淡淡地,不帶任何表情:「對着這個發誓,如若加害月華,自相殘殺而死。」
雷聲更大。
只是,一瞬間就被淹沒在嘩嘩的雨聲中。
那老者肅聲宣告:「送公主上路。」
槍聲響起。
在這一片鋪天蓋地的雨聲中,也沒有很大。
人們造成的聲音在大自然面前,猶如蚊鳴。
這麼快?
這記憶,真短。
`
下一個淡藍輝光閃起的時候,我的感覺明顯了許多。
這是?
我在被人抱着。
感覺,很粘。
雨下得很急。
打在身上臉上,感覺到疼。
轉頭一看,抱着我的人,身前全都是血。整個臂膀的血剛一流出來,就被暴雨沖刷得看不到。
他用雙臂抱着我,周圍的銀光是旋轉的飛劍。
但是,擋不住。
偶爾會有羽箭和飛鏢射破劍陣,插在他身上。
風雨聲中,隱隱約約能聽到周圍有人呼喝:「肖玉恆。你們跑不掉了。」
肖,玉恆?
我爺爺的名字。
不對。
這裏是幾十年前,他還是一個風度翩翩的青年。
只是,兩條臂膀已經插滿了十幾支箭和劍刃。
正在抱着我,往高台上飛奔。
江邊祭天塔,十三層高台。
皇宮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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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已經到了。
這裏是先帝用來祭天的壇。
壇身呈一個錐型。正上方是一個不大的廣場。
上面有頂,勉強能躲雨。
一邊是折行的樓梯,另一邊是
江水。
前有追兵,後無退路。
不大好。
記憶中,能記得當時做過什麼,說過什麼,但無法改變。
我只是輕輕地說了一句:「肖將軍,嬴家應該就這樣了。你們走吧。」
耳邊傳來他的聲音:「肖家一門七百人,沒有懦夫。」
是麼?
肖家的人,都已經死去了嗎?
那直到最後還堅守着我們的,忠義之士。
有點暈。
我有點脫力,眼前模模糊糊。看不大清。
只能感覺到雨水的冷和他身體的溫暖。
我們坐在這最後的地方,看着如潮湧一般的叛軍圍上。
當先幾人,年齡比較大。
長相倒也仙風道骨。
內力不錯。這麼大雨,他們身上竟然沒有濕。
哦?
雨,停了啊。
青石地面被沖刷得煥然一新。
空氣中,有着淡淡的泥土味道。
他們十幾個人並排逼上。身後,跟隨者一片像是螞蟻一般多的軍士。
我身前的人已經一身浴血,站不起來。
他拄着自己的劍,勉強出聲:「兩位公主對桃園的救命之恩,你們就是這樣回報的?」
得到一個答覆:「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
看來,應該是忘了。
人們總是能說出很多理由,來給自己一個正當的藉口。
嗯。
所以我以後如果能活着,一定斬草除根。
當然,看這個樣子,估計活不下去。
有點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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