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大廳出奇地安靜。
沒有人動。
一個都沒有。
忽然爆裂出的鳥叫聲,讓這裏的空間忽然像是一下子從寂靜中撕裂。
悽厲而刺耳。
那聲音,是從方宗主身上發出的。
成功了。
方丹。
他點頭:「是。」
然後雙手一轉,那刀憑空在方宗主身上轉了一個圈。
刀是虛影,不傷骨肉。
虛幻的刀身從刃向下,變成向上,然後往斜上方撕裂。
黑色的法陣被他直直斬裂。
這是西域降靈術。
魔界與靈界物種繁雜,但並不代表無跡可循。
紅石城就在兩國邊界,我和阿寧見過太多東西。
她有太多的朋友。
所以,我們知道一些東西。
有一種魔獸,可以以人體為宿體,自己寄居於內。
像是,寄居蟹。
不是海螺殼,是蟹。
方烈山在我的藍色記憶中,到底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不會這麼油滑。
很多的證據加起來表明,不是一個人。
從性格,到人品,再到堅決不見顏正廷老師。
永遠不想再見老顏的意思就是,怕被識破。
被純正的意之傳承識破。
但,這個世界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無論裝得再怎麼像,你不是啊。
這位魔界的朋友。
`
其實我很佩服西域天罰邪教。
竟然瞞了世人十幾年。
毅力可嘉。
哎呀,失誤。沒抓到。
這魔神外形是黑色的虛幻烏鴉,但極大。
比一頭牛都大,像是大象的體型。
忽然感覺到,和我的真身好像。
虛幻的黑色影子。但我是人形,他是一個巨大的鳥型。
鳥頭,人身,背後黑色的巨大翅膀。仿佛是從古埃及壁畫中走出來的魔靈。
抓住一個虛影很難。
他的身形像是黑色火焰一般搖曳着。
方丹持劍在手:「名劍,達摩克麗絲。斬!」
橙藍火焰在半空劃出一道弧形。
刃出,影斷。
這劍是西域聖劍的幻影。雖然殺不死攝心之魔,但斬斷術式還是做得到的。
方丹修行多年,這一劍又是悲憤中發出。
一劍斬出,劈金破石。
黑色的法陣散開,空中噴灑的血霧有如墨跡。
但,是虛幻的。
方丹在暴怒之下,竟然能斬傷魔神級。
`
那黑影到底是魔界三級中最高的存在。
雙翼一合,一股黑氣如暴風一般。
空氣中忽然想起一聲炸雷。
壞了。
我一個側身護在方丹身前,強挨了這一下。
果然不愧是魔神,我的胸前立刻被打塌陷下去一個巨大的掌印。
銀色液體與碎片從後背激噴而出。
沒事。
我到底是生存組長。
後退幾步,雙足下釘。砰地一聲,踩進黑色的大理石中幾寸。碎石飛揚。
還行,要不然會把方丹帶着一起撞到牆裏去。
無論是物理傷害還是黑暗侵蝕都還扛得住。
我本就是一個塑形法寶上附了一個靈魂。
你會暗系,我也會啊。
我右手按地。地面上,圓形的黑色刻印陣法顯現。噴出的氣霧如蒸籠。
一時間,整個大廳黑霧蒙蒙。
像是有些演唱會的舞台噴煙特效。
你是魔神級,我是魔族皇室後裔。我們兩個暗系的在這裏打什麼打?互相補充魔力嗎?
龍組的聽我指令,這是魔神級,和魔界巨龍一個等級。
不要合圍。
讓開一條路。
他要是做困獸之鬥,我們會死很多人。
`
人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邊,灰鶴做了一個動作。
他從懷中祭出一個
半米左右的方形黑盒,咔地一聲張開。
那個黑色魔影想都沒想,一個坍縮,體型忽然變成鷹那麼大。一下子就躲了進去。
看來,方丹剛才確實傷到他了。
灰鶴身形不慢。
他已合起大黑匣,護在身前。
然後,毫不猶豫,直直往我剛才撞碎的落地窗那邊跑去。想也沒想,直接跳了下去。
有人反應過來:「追。」
方丹一擺手:「不能。天罰幾大守護神之一,我們都不是對手。」
對。天罰護教十三個魔神級之一。
黃金神殿主人,睡夢之魔,修普諾。
寶具,永恆睡眠。
對城對軍級。
和魔界巨龍一個階位,甚至還略高。
沒事了,威脅解除。
永恆睡眠這個寶具已經被意之使徒的鑠金之雷抵消破解。
集合上萬人的意念,威力還是不錯的。
他本體又被方丹所傷,應該不敢隨意折回。
`
大廳正中,方宗主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方大小姐撲在身上,在焦急地喊着:「父王!」
方丹扶住了她的肩,輕輕安慰:「歡欣之劍,只斬心魔,不傷肉身。」
他也沒有向自己真正父親揮劍的理由與勇氣。
方大小姐在照顧自己父親,方丹已經站起向我躬身一禮:「謝謝公主。」
嗯?謝什麼?
你我誰跟誰啊。
他說得很嚴肅:「意念寶具將那魔神精神重創,我才能有機會。」
不用太客氣。我應該的。
鑠金之境都沒法把它逼出來,只是恍惚了一下。看來確實貼合得天衣無縫。
一般人根本察覺不到。
半晌,方宗主終於醒來。
他吐出一口黑血,睜開了眼。
第一句話就是對着大小姐問:「你是誰?」
`
這
不會是傷及思維了吧?
方大小姐是宗主的心肝寶貝。他對其他事都是冷笑看待,唯獨對這一個女兒十分溺愛。
怎麼會不認識了?
按常理,斬魔之焰應該是驅魔而不是斬心。
這個反應連我都沒有想到。
然後,更神奇的事情是,他沉下臉問了一聲:「這位青年,宗府之中不得擅自拿出兵刃。你是誰?」
原來,方丹的長刀火雖滅,但虛幻劍身仍在右手。
方夫人大驚:「這是丹兒。你這是糊塗了」
話未說完,已經被方宗主打斷:「胡說,丹兒明明才十來歲。」
我大約知道了。
方丹今年二十七八。
也就是說,這位宗主的思維與記憶,還停留在十幾年前。
不過,他到底是一派的宗師。四面環顧了一下,然後沉聲命令:「全部退下。」
沉思了一下,然後補充:「左右二使和大長老們留下。」
人們在簌簌地往出退。
井然有序,並沒有發出太大聲音。
整個皇宮大殿,忽然變得冷清起來。
有長老稟報:「左右二使,皆已告老。」
方宗主已經能穩住情緒,慢慢坐下:「講細一點。」
然後,幾個長老已經講出了事情原委。
左使蘇文沐仍在。
右使喬正陽卻已不在人世。喬家也舉家搬遷到了雲嶺山上,過起了半隱居的生活。
偶有門人出山,也是在中原學校上學。
方烈山四周看了下:「文沐人呢?」
底下人雅雀無聲,沒有人敢說話。
方丹輕聲回了一句:「避難去了。」
`
十幾年過去。
物是人非。
眼看着這些與自己朝夕相處的人都老了十幾歲,方宗主坐在那裏,久久沒有說話。
他在看着我。
我也在看着他。還坐在黑色摩托上,就在他的對面。
看着他的眼神,我知道,那個能和唐麟一起指點天下的方烈山,又回來了。
那種恨意和氣場,已完全不同。
…
…
靜了一會,黑星在邊上稟報:「宗主,這嬴烈陽要不要拿下?」
他沉聲:「方某不曾失信於人。二十年,我等得起。」
長老們低聲提醒:「二十年之期已到。」
是啊,今年就是二十年。你錯過了太多東西。
你女兒的出生,長大,學藝。
方彤一直在搖着頭,滿臉是淚。
她好像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那個平時那麼疼自己的父親,竟然是,一個西域魔神?
只是佔據自己父親身體的寄宿者。
`
方宗主不認識她。
也就是說,他至少從十七年前就已經沉睡。
一代霸主,竟然被人操控了十七年之久。
再醒來時,方丹已經長大,自己多了一個女兒。
她從我身前奔過。
然後,被我的銀髮拉住了。
她跑得太猛,我和身下坐的摩托車差點被她拉倒。
不要這個眼神看着我。
方大小姐
我並不是想看你笑話。
只是告訴你:「男人生子靠的是身體。你是方烈山的女兒。」
靈魂不會生子。
即使是被睡魔佔據,你還是方烈山這個身體的骨血。
對吧,方宗主?
他點了下頭:「不錯。淑文,帶我們的女兒下去休息。」
離開的時候,方彤的身體在抖。
好像是要說什麼,又哽在那裏。最後,只能聽到微微的兩個字,謝謝。
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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