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月容走進來:「明天去東南防線,你身體怎麼樣?」
「無礙。」應星決站在門口,左手輕輕搭在背在身後的右手手腕上,無意識掩蓋腕上的光腦。
「之前在凡寒星上,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那個衛三怎麼回事,聽說你們單獨兩個人待過?」應月容看着已經高出她半個頭的侄子。
「和校隊他們分開時,正好碰上了她,後面一起找到了兩所軍校。」應星決垂眸道。
「那個衛三有點邪性。」應月容皺眉,「恐怕是帝國軍校奪冠的變數,她說的什麼因為學費才去達摩克利斯軍校的話,我半點不信。」
應星決望着腳下的地板,沒有出聲,衛三一個超3s級單兵,假設像之前在極寒賽場那樣發揮出自己的實力,的確能讓帝國軍校為難,況且他的感知壓制不了她。
「算了,這事不應該和你說,你做好自己的就行。」應月容遞給他一個小鐵盒,「你父親讓我交給你的。」
應星決低頭打開,盒子內是一塊白金令,他目光一頓,抬頭看向應月容:「父親他」
「收好,別讓其他人看到。」應月容見他放好盒子,走出門口,「十天之後,我派人送你們去西塔星。」
應星決關上門,重新拿出盒子,低頭看着裏面的白金令。這塊白金令是應家主事人的象徵,他父親這個時候交給他,最關鍵的只有一個作用。
命令護衛隊中的十名3s級機甲單兵。
在此之前,應清道向來對第一區表現出來的是利益為上,十名3s級機甲單兵是他向第一區投誠的代表,甚至可以用來監視自己兒子。
應星決關上盒子,他父親或許不知道超3s級指揮真正的能力,十名3s級機甲單兵並不能威脅到他,除非他自願受困。
第二天,應星決和應月容分頭帶隊,他帶着帝國軍校的主力隊,以及第五區軍隊趕赴東南面的防線。
為了防止被空中的飛行星獸攻擊,他們沒有飛行器,要從軍區大門口走出去。
「幻夜星一天之中只有4個小時白晝,這4個小時,我們可以用來整頓休息,但其他時間要面臨的星獸無窮無盡。」應星決主要講給霍劍他們幾個第一次來幻夜星的人聽。
後面的隊伍中有聽見他說話的人,這些人基本上皆是新一批換上來的,並不是幾年前軍區中的人,對應星決的到來以及帶領,隊伍中充斥着不信任。
不信任應星決能帶好這麼龐大的隊伍,尤其在幻夜星。
即便他以前有過戰績,但這些人沒有親眼見識過,只當是傳言。而傳言的真假,那便只能自由心證了。
「應指揮,這些我們都知道。」其中明顯是領頭的年輕軍官出聲道,將『應』字特意加重,「知道您是好心解釋給這幾位聽,不過現在情況緊急,大家去一趟戰場便知道了,沒時間浪費在這上面。」
霍劍等人聞言後,想要出手,被應星決擋住,他並不在乎這些,幾年前面對的爭議聲比今天更大,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隊伍整合成一把利劍的形狀,朝東南方向趕去,他們才出軍區大門不到五公里路,便遇上星獸潮。
應星決將主力隊和後面軍隊分開戰鬥,軍隊中的人大概有顯擺競爭之意,下手極為狠辣。帝國軍校幾人雖是第一次上戰場,但有應星決在這裏,只要聽他吩咐便可。
兩邊斬殺星獸的速度極快,軍區的s級軍官們帶着小隊開始瘋狂收割星獸,只是即便他們有經驗,也無法避免傷亡。
有些人一時不察,陷入星獸圍攻中,機甲被扯碎。那些星獸狡詐,知道機甲單兵就在機甲艙附近,或咬斷或抓碎,要麼將機甲單兵弄死在機甲艙內,要麼等人逃出來再一爪拍過來。
星獸的嘶喊聲和人類的尖叫聲在周圍刺耳交織,司徒嘉從未親耳聽過這種慘叫聲,即便上次,也只是從視頻內聽到的聲音。
又是一道尖叫聲,那道聲音開始尖銳高昂,隨機陡然停下,變得含糊。
司徒嘉第一次恨自己耳朵太過靈敏,他甚至聽見那個人在喃喃說着自己很疼,不想死,想回家。
「你幹什麼?」霍劍砍斷司徒嘉側面的一頭星獸爪子,厲聲喊道,「專注!」
如果司徒嘉此刻注意力集中,便會發現霍劍也只是強行鎮定,他聲音帶着不易察覺的顫抖。
這才是剛出軍區大門,便有人陣亡,和大賽完全不同。不是按下出局鍵便能停下來的遊戲,也沒有救助員會來救他們。
公儀覺站在應星決身後,他周邊沒有星獸過來,或者說周邊的星獸對他們蠢蠢欲動,只不過礙於應星決的感知能力,而不敢上前,只能在外圍嘶吼。
應星決在倒數時間,十分鐘數完,他便要求所有人歸隊,繼續前進。
「這種情況怎麼走?」隊中的軍官砍斷一隻星獸的頭,咬牙道,「它們把我們的路全部擋住了。」
應星決淡淡瞥了他一眼,抬手攻擊周圍的星獸,他仿佛只是動了動手指而已,周邊的星獸便嘶吼着後退,顯然遭遇了什麼威脅。
軍區隊長啞然,軍區內也有厲害的指揮,能夠這麼抬手輕而易舉地控制周邊的星獸,但不屬於他們能見到的級別。
「我們走。」應星決望着前面的一片黑暗道,「所有重型機甲單兵站在前面,中型機甲在他們後面,
空中的輕型機甲目標不變,繼續精準打擊下方糾纏機甲的星獸。」
「空中有飛行星獸。」有輕型機甲單兵道,如果他們只顧着下方,那他們自己的性命呢?
姬初雨眉心微皺,盯着那個說話的輕型機甲單兵:「其他指揮帶隊時,你們也這麼沒有紀律?」
輕型機甲單兵被他氣勢一壓,不得不飛上去,其他輕型機甲單兵也陸陸續續動了起來。
應星決站在中間,跟隨着隊伍一起走。
實際上,半空中的飛行星獸根本無法靠近他們,應星決利用感知,將這些飛行星獸的精神力攻擊還給它們。
越走到後面,半空中的輕型機甲單兵發現,他們才是最安全的。
戰場沒有休息可言,他們趕赴東南面,實則是一路打過去,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休息的時間。不像大賽內,他們可以去追着星獸,而現在是星獸群圍堵他們。
司徒嘉飛在半空中,已經很努力壓抑自己,不要注意下方尖叫的人,但每一次都忍不住去看,心中的陰霾越來越重。
接連幾個小時的戰鬥,他們如同一個推進型的絞.肉機,將星獸連同自己人絞碎,甚至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
公儀覺、司徒嘉、霍劍開始麻木,不再對那些尖叫着死去的人投去一眼。
反倒是隊伍中一些經常出來戰鬥的人,開始越殺越興奮。
應星決這個指揮,簡直是個天然的屏障,可以護着大部分人,讓那些星獸畏懼。他們動起手來,
毫無後顧之憂。
@從早上6點一直到下午3點,所有人沒有停止過和星獸的戰鬥,終於走到了東南面。
公儀覺往前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氣:這裏的星獸比之前見到的多了無數倍,即便在黑暗中,也能看見這些星獸密密麻麻發亮的眼睛。
「比我們第一次來時的數量還要多。」姬初雨望着對面那些星獸,對應星決道。
應星決視線越過那些星獸,看向更黑暗的地方:「通知軍區,派增援。」
軍區隊長下意識皺眉,他們來的人不少,足足萬人,即便一路過來損耗,但人手依然夠。剛才他還在想這位應少爺有幾分本事,看着還算鎮定,現在一看到星獸多就暴露了?
「我們再多的星獸的也見過,可以對付,我們今天只負責清掃削弱。」因為剛才一路過來,應星決表現尚可,軍區的隊長現在說話客氣了一點,「還有一個小時,天就亮了,不需要增援。」
應星決偏頭看他:「我說過的話,不想再重複一次。」
軍區隊長對上他的目光,眼神瞬間渙散,手不由自主拿起通訊器,開始聯繫軍區那邊。
等他打完通訊後,人才回神。
軍區隊長想起剛才自己做的事,背後陡然升起一陣冷寒,這就是高級指揮的本事?能夠控制人的神志。
「你們幫我開路。」應星決對帝國主力隊的單兵道,「那裏有高階星獸群。」
高階星獸群,雙s級以上的星獸。
應星決還有一句話沒說,除了高階星獸群外,他感應到更為厲害的星獸。
東南防護的星獸一定要削減,否則它們會逐漸擴張地圖。
這些星獸見到他們,十分興奮,s級以下的星獸全部統一起來,朝他們衝過來,嘶吼着。
那一瞬間它們的步調統一的可怕,如同一支訓練有度的軍隊。
應星決沒有讓隊伍就地等着,他感知擴散覆蓋到所有軍區的人,同樣將他們的思維頻率控制在一個調上,攻擊出手的速度出奇的統一,殺傷值成倍增加。
他在操控所有人。
軍區內所有人,包括帝國軍校的主力隊此刻升起的唯一想法。
他們知道應星決在控制自己,偏偏他們還能在腦中思考,這種狀況像是腦子還是自己的,但身體已經不聽自己的支配,變成了應星決的武器。
雙方都在用生命消耗。
應星決控制着整個軍隊,目光卻落在更遠處的黑暗中,他從那邊感受到一股邪惡的力量。
單憑他們,不一定能對付。
殺戮仿佛無止境,星獸成片的死去,軍區隊伍中的人也在不斷喪失生命。
第五軍區,會議室。@「那邊要增援?他們才去了多久?」
「應星決想要雙s級以上的人儘快趕過去。」
「理由?」
「有高階星獸潮。」
「立刻抽調人過去。」
應星決的話對第五區高層而言,很有分量,當年他便曾經提過類似的預測,那時候第五區的領導不願意相信,差點翻車,好在被翻盤了回來。
遠處,天空漸漸泛起了一絲白,周邊星獸的屍體快堆成山。
軍隊體力也已經到了極限,這時候星獸群緩緩分開,給後面的高階星獸們讓出位置。
司徒嘉機甲臉上和胸膛上佈滿了血,他手指尖握着柳葉刀:「這仗怎麼打下去?」
體力先被這群低級星獸潮耗盡,現在又要面對高階星獸。
不在這裏面。
應星決打量完所有高階星獸後,便明白暗處的那頭星獸並沒有出現。
還有半個小時,天便亮了。
應星決看向身後這些軍區的人,扭頭對帝國軍校主力隊的幾人道:「半個小時。」
再撐半個小時,在第一縷光線出現時,所有星獸會如同潮水般退去,他們便能休息。
這一次,頂在最前方的是主力隊幾位3s機甲單兵。
霍劍迎面對上那頭和之前視頻中同樣的黏液觸手星獸,心下一驚。
【避開口器,小心它觸手。】
應星決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霍劍重新冷靜下來,他目光落在旁邊的姬初雨身上。
或許是第二次來戰場,姬初雨比他們表現的更為穩妥,完全沒有害怕的情緒。
與此同時,應星決用感知控制着後方軍區隊伍,他們去圍剿落後的星獸。
一時間整個東南防線再一次充斥着各種戰鬥。
『咚』
應星決視線落在對面,有些恍惚,他聽見了什麼聲音,但其他人似乎什麼也沒有聽見。
他在仔細聽,卻只察覺到自己心臟跳得厲害。
「星決!」姬初雨扭頭沖他喊道。
應星決的感知屏障弱化,幾個3s機甲單兵已經能感覺到對面高階星獸傳過來的精神攻擊,姬初雨不由立刻提醒。
應星決回神,重新加強屏障防護。
不對!
【所有人退後!】
應星決強行控制軍區隊伍從戰鬥狀態改為撤退,給自己所帶來的衝擊力,不由面色蒼白,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
霍劍在最前方,撤退不及時,司徒嘉避開空中的飛行星獸,任由背部被抓,飛去抓住霍劍後撤。
在幻夜星第一縷光線升起時,東南防線地面突然塌陷,那群星獸直接隨着塌陷地面掉下去。
霍劍低頭望着下方,甚至看不清楚地下到底有多深,那些高階星獸連反應都沒來得及,便一起掉了下去。
司徒嘉沒有低頭看,用力拉扯着霍劍往隊伍那邊撤退。
「地面怎麼會突然塌陷?」公儀覺望着那邊像是突然消失的星獸群,有些茫然。
機甲艙內的應星決抬手拭去唇邊的血漬,他不清楚,只是剛才有股預感。
幻夜星環境複雜,星獸和人在上面,沒有任何區別,碰上類似的情況都得死。
軍區隊伍恢復了對自己的掌控,望着仿佛被切割一樣,突然陷下去的地面,全部啞然。
沒有應星決,他們全都要葬身於此。
對面沒有塌陷的地面上,還有一群星獸,它們和應星決這邊隔着一道深壑,同時快速往後退,像是在怕它們那邊還會塌陷一般。
「這樣防線算是護住了嗎?」司徒嘉問道。
暫時。」應星決再抬眼看向對面,那種窺探邪惡感已然消失。、
司徒嘉突然從機甲內出來,半撐在地上嘔吐。
他第一次起親眼見到人能死的這麼慘,見到人下肢被咬斷之後,居然還能哭着想要活。
白晝出現後,星獸潮逐漸消失,他們顧不上休整,立刻返回。
在途中遇上了來支援的隊伍。
「你們防線也塌了?」對方顯然從哪裏得到消息,也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還有哪?」應星決問道。
「總指揮應指揮那邊,西北方向。」來人道,「有一部分軍隊跟着星獸一起掉了進去。」
高階星獸掉入塌陷深淵,應星決感受到的那頭星獸,也沒有出現過,支援隊只能護着他們回去。
回到軍區後,應星決沒有休息,而是去了第五區的實時地形勘測室。
已經有幾位指揮都在裏面,剛剛回來的應月容站在最中間的位置。
「幾乎是統一時間,連續四個防護線發生坍塌,只有東南防線沒有掉入大批的軍隊人員。」應月容看着地形圖,「目前為止掉進去的人沒有傳來任何消息,也沒有人上來。微型偵查機下到百米後,便自動炸毀。」
「要不要派人下去?」
「去了只是送死。」應月容不認為下去的人還能上來。
「我下去。」應星決道。
眾人扭頭看向他,目光再移向應月容。
應星決望着她:「我能感應到下面有東西。」
「即便你能實體化屏障,下去的危險性也極大。」應月容不贊同地看着應星決,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魯莽,「若有意外,只會平白損失一個超3s級指揮。」
「除了我,沒有其他人有能力下去。」應星決並不退讓,他一定要下去看一眼,裏面是什麼東西。
漫長的沉默過後,應月容答應下來,但有一個要求,必須等到第二天白晝時,應星決才能下去,
且兩個小時後,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必須上來。
@「你瘋了。」姬初雨站在應星決的門口,攔住他的路,「突然幾個地方同時塌陷,必定有蹊蹺。」
「所以我下去看看。」應星決淡淡道。
「
我和你一起下去。」姬初雨看着他,「多一個人保護。」
「不必。」應星決拒絕。
姬初雨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你是一個指揮,我是機甲單兵,本來就該我護着你。」
應星決抬眼:「我是超3s級指揮,倘若我出事,3s級機甲單兵同樣護不住。」
他繞開姬初雨,開門進去。
姬初雨垂頭站在門外,雙手逐漸攥緊。他知道超3s級指揮有多厲害,第一次來幻夜星時便見識過了。在那之前,他一直只把應星決當朋友,而過後,卻始終處於仰視的狀態。
應月容帶隊護着應星決來到東南防線,昨天坍塌的地方,依舊是一道深壑。
他們站在附近駐紮,一直等到白晝來臨。
應星決進入機甲,抬步走向深淵,爬了下去。
應月容站在附近,她看着光幕,上面的畫面是從應星決身上帶着的攝像鏡頭傳來的。
和昨天他們從微型攝像機上見到的一樣,深不可見的溝壑,完全看不出什麼。
「是昨天的高度。」旁邊的機甲師道。
所有人心都提了起來,看着應星決繼續往下,攝像頭沒有炸開,才放鬆一點。
然而下一秒,鏡頭再次炸裂,畫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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