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論戰、傳說
長安初秋涼爽的空氣中,大多數花木已經進入凋謝的狀態,只有新開小菊的淡淡,飄散在空氣中。
寬敞的花園裏充斥着小女孩兒們的銀鈴聲,那是我的女兒思雅、瑤瑛、濤兒,大姐玉坊的帶領下,學唱新曲《彌賽亞》《天賜蒙恩》,宋瑾瑜抱着最小的萌萌在一旁聽着,算是啟蒙。無論是阿蠻、還是雲容,或是蕭雪姿、雨棠兒,都吸聲靜聽,或多或少流露出一種恬靜的笑容。
我卻在湖中水閣陪着一個不速之客,前段日子丟下大部分文武狂奔回來奔喪的,剛剛過了除服之期的皇帝小白,正在我身前。
他一身內夾素麻的紫衫便裝,連噗頭都不戴,靠在躺椅上毫無君臣之儀態,開懷大嚼,仿佛被人壓抑了很久一般。
當然,名義上對宮內省、秘書監等皇帝身邊近侍內臣來說,他是來找我商量國事,調動樞密院名下,我直屬的教導軍,樓觀山大營、太白山大營,漢中大營三隻軍事工程兵的事宜。
因為與尋常的軍屬工程團不同,作為這個時代的工程建設中,最關鍵的火器爆破技術,就掌握在這三隻工程軍的序列中,他們同時也經常扮演,新式軍工技術的實驗部隊,以及其他軍屬工程部隊的種子訓練基地。
講究的的是在戰場需要的時候,不惜代價以最短的時間建立起來相應的戰爭工事。現任的皇帝小白,希望能夠藉助他們在大規模山石開鑿爆破,和大型工程構架中的經驗,加快大行皇帝的建陵完成進度。
此外還有大批琉璃、陶瓷,金銀器之類的陪葬品,也在龍武軍名下工坊中燒造。
「這可把我憋得狠了,還是你最自在逍遙啊。。。」
他毫無儀態,狼吞虎咽的將案上,我從江南帶回來的各色小食,狠狠的嘗了一遍後,又灌了幾杯我家特釀的梅露紅、琥珀青的果子酒後,才心滿意足摸着肚子的喘口氣。
「不能飲酒,不能餐肉,從頭到尾都有人盯着,只能吃冷祭。。」
「拜託,不要這副樣子啊,你是富有四海的天子啊,這天下什麼東西不是你的。。」
我搖搖扇子道
「富有四海,你真相信這東西麼,在宮裏吃飯睡覺放個屁,都有人乘機勸諫,好像不這樣做就不是忠臣一般。。。」
「難道又有人以國家大義為名勸你,把我收拾掉,盡收財貨產業以資國用。。然後厚賜追贈我的子孫來平復朝野麼。。」
我輕描淡寫的吐糟一些很可能讓御史暴跳如雷上竄下跳,讓另一些人如獲至寶的大不敬言辭。
「容若,你到底在想做什麼啊。。」
說道這裏,皇帝小白突然正色嘆息道
「不僅是我,很多人都想問問你啊。。」
「我的征途在那星辰之大海啊。。」
我也正色道
「嚒。。。」
他一愣神。
「開個玩笑。。」
我
「眼見朝廷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太平可期,我卻出來攪風攪雨,在遠域燃起戰火,眼見有窮兵黷武之勢,肯定有很多人不安。。」
「說道這裏,我倒想,你牽掛故里,這不足為奇,不過你打算與大食人全面開戰麼,」
「前番拿下拷問大食人的使臣,禁絕大食法也就算了,還有人說你實在公泄私憤,鼓勵邊將私啟戰端以裹挾朝廷,想效法前朝高句麗三征的故事啊。。。」
「這怎麼可能。。。就算我有私心,難道那些將士都是不辨是非的豬麼。。。」
我當然矢口否認。
「不過朝廷空有數十萬經歷過戰火的善戰將士,卻沒有與之匹敵的對象,空置荒廢不是太可惜麼。。」
「俗話說,軍國之器,須常常磨礪,河北安定才不出數年,河東朔方諸軍就崩壞如斯。。。」
「我可不想一手打造的這些大唐健兒,也步入他們後塵。。」
「更不想讓這些習慣刀口舔血的精鍵兒郎,終日飽食無所事事,只能到地方去禍害滋擾百姓來,消遣多餘的精力;或是躺在功勞簿上,曬着太陽對後輩吹噓清涼飲料的故事;或是乾脆從大流上下勾結虧空吃餉,在事發後背着不名譽的身份死去,或是一直混吃等死熬輩分到老。。」
「對朝廷來說,這或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但對軍人來說,卻未必不是是個悲嘆的下場。。」
「畢竟,自古軍中從來就不缺少熱血報國的健兒。。只是未能恰逢其時而已,讓他們的熱忱和血性,白白消磨在太平歲月未免太浪費了。。」
「我不過是給他們經營一個博取身價建功立業的去處,不用在太平年景下,和別人一起排資論輩熬經歷磨升遷的機會。。。」
「再說,一旦朝廷有事,至少有一隅之兵可用,。。要知道,天寶十三年的教訓,過去了才多少年。。」
說到這裏皇帝小白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這也是安史之亂留下的刻骨教訓,朝廷承平太久,國內軍隊崩壞,驟遇反亂便江河日下,空有一代名將良帥,手提新疲弱旅,卻無力回天,就算殺了一個又一個,卻無能挽回大局,反而讓事情徹底敗壞,一世英名的開元天子,也不得不被迫出奔京都,避禍西南的恥辱。
「北兵輪邊,不就是正為此備。。邊庭磨礪之苦,造就常備之師麼。。」
皇帝小白沉默了一下,才嘆了口氣
「你還是這般的不客氣啊。。」
」沒辦法,身為上位者,要是沒點洞察之明的手段,或是容納異己之見的氣度,久而久之,手下人只會說你喜歡聽的俄東西,讓你看到你想看的東西。。「
「至於放縱邊將,私啟釁端,公泄私憤。。。拜託,這些傢伙還能找些新鮮點的名目麼,從未見過實證,個個只會坐在朝堂里,拍拍腦袋的靈機一動就想出來的,」
「俗話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只想讓這個範圍變的更廣大一些而已,讓大唐的子民有更多的生存空間,大唐的將士又封侯萬里的進去餘地,讓海內海外人跡所致的地方,都有都踏上唐人的身影。。」
「可你把那麼多人弄去戍邊。。。朝廷的物議很大的啊」
皇帝小白嘆息道
「拜託,那可不是去戍邊,而是去開邊好不好。。」
「再說,大軍在外無非就是糜費國用的問題,如果我能不許多費朝廷庫駑,只勞幾隻偏師,而新開疆土,還能為朝廷歲入。。不知朝廷又會做如何想呢。。」
「哦。。」
皇帝小白眼睛亮了亮。
「河外諸國,數千里沃野,人煙稠密,牲畜滿山,商旅密集,號稱流淌着蜜與奶之地。。世代仰慕中華」
我趁熱打鐵站起身來,就着牆壁掛的大地圖,用西域海歸的身份,給他畫起大餅來。
「天竺之地,地廣而平,物產豐捻,四季富熟,只要撒下種子,就可以不管不顧坐等收成。。民風孱弱,武備不修,紛亂不止」
「當然,樞密有樞密的立場,天子有天子的考量,這些細節都可以慢慢商榷。。」
最後我總結道
「說到這裏,我想向陛下討個恩德。。。」
「你覺得陛下相信麼。。。」
送走皇帝小白後,我對走出來的薛景仙道
「我覺得陛下相信不相信或不重要。。」
他波瀾不驚道
「天子需要的只是一個解釋,或是一個理由。。」
「畢竟,在宰輔諸臣看來,大人一心經營域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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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達城,隨着幼發拉底河上一艘平底船的靠岸,等候已久一大堆人簇擁上千,用軟轎抬下一個人來。
隨着紛繁奔走的僕人和逐漸變得喧鬧起來的豪華宅邸,伯克麥爾家,首席大臣失蹤已久的長子,葉海亞終於回到了家中。。
來人蓬頭垢面形容消瘦,滿身的觸目驚心的傷痕和青紫,讓他的母親和女眷們,大聲的哭泣不以。。
金葉紋的天井下,他任由容貌美麗的女奴,小心翼翼的悉心搽洗身體每一個細節,再塗上用貝母和麝香調和成的珍貴療傷藥膏,大罐摻雜着駱駝奶浴液,從身體沖刷流淌而過的聲響,讓他又回到那個烽火硝煙的海戰中去。
戰鬥中,安西海岸的那次討伐大作戰中,由於受到敵人外援的腹背夾擊,讓順着漲潮強行登岸的船隊一下無法掉轉過頭,再加上船隻噸位和火力上的巨大差異。讓這些掉頭不及的阿拉比亞戰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作為海軍統領的葉海亞,雖然竭力指揮作戰,連續被擊沉了三次坐艦,那位王族詩人兼檢察官阿巴斯。本。費爾納斯,在最後時刻替代了他的身份,而被那些敵人取走頭顱做戰利品,
而跳進海水裏倖存下來的葉海亞,也並沒有逃離厄運,被那些異族敵人撈起來,作為划槳的奴隸,這段隱姓埋名被奴役的時光,也讓他接觸和了解到這些對手不為人知的更多的東西。
雖然擁有來自眾多國家和地區的不同膚色的士兵,但這些敵人卻表現出,相當強大的組織能力和實力,他們的戰艦高大而堅固,擁有種類繁多的武備,無論是接弦戰,還是進站投射中都擁有相對的優勢,他們甚至還有傳說中的希臘火這種可怕的武器,雖然每個月補充的數量不是太多,但是足以威懾大多數艦隊。
他們商船運載量大而行動迅速而至需要較少的人手,哪怕在夜晚也能保持不錯的航行能力,他們的海上導航技術先進而精準,擁有相當強大的測繪能力,對沿海地理水文,甚至比王國千百年來積累下來的海圖還要明確。
總而言之,這些敵人與帝國之前遇到的那些挑戰者完全的不同,他們強大而組織有力,技術先進而武裝精良,計劃周密而實力強勁,讓他們的船隊在大多數海域上擁有相當大的優勢。因此他們對帝國的港口和城市,所造成的傷害和破壞也是毀滅性的。
有計劃的擄走工匠、學者,以及大部分青壯男女,洗劫倉庫和富人宅邸,拆毀焚燒設施和工坊,只留下一地哀嚎無法自理的老弱婦幼。。。
想到這裏,他有的是滿肚子的話語要想偉大的哈里發和自己的父親傾訴出來,卻不得不耐心的接受治療和修養,一想到在這等候的段時間內,還有更多的臣民可能在敵人的肆虐中痛苦***,他就無法平靜下來。
「請安排我覲見陛下。。」
「偉大哈里發已經宣佈取消朝貢的利益,帶着部眾折還,前往大馬士革了。。因為那位覬覦者的軍隊前鋒,已經出現在大馬士革城下」
家族的總管站在帷幕後面,為他講述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
「你的摯友,尊貴的麥海迪殿下,已經帶領庫法的軍隊,前往匯合。。」
「巴格達及其東面諸行省的軍隊,都被全權委任給您的父親大人。。」
「那我的父親呢,。。。」
「首席大人前往北方,迎接草原歸來的大軍。。。」
「這麼說,我們的艦隊回到港口的時候。。。只剩下兩位將軍」
聽到這裏,葉海亞有些黯然,率領出征的時候,構成艦隊的可是有五位將軍,大小七百隻船,其中一半是武裝到牙齒的戰艦,另一位是載滿士兵的武裝運輸船。六千名水手和四萬名訓練有素的士兵,其中有三千名來自伯克麥爾家族的護衛和僱傭軍組成的精銳部隊。
按照巴格達的政令,表現最勇猛,最傑出的一位,將成為統一的帝國常備艦隊的第一任埃米爾。本來按照王朝的傳統體制,阿拉比亞人的海軍,是按地域和戰區,從附近行省臨時召集起來的。使命完結後就帶着戰利品和俘虜,自動解散。
「但是隨後那些海盜尾隨而至,襲擊了馬斯喀特,重創了我們的艦隊。。。他們甚至使用了希臘火,讓我們的港口和艦隊在火焰中***。」
家族總管用一種沉痛的語調道,為了補充和重組這支艦隊,巴克邁爾家族也付出了相當客觀的代價。
「為此,僅存的兩位將軍一位於就被哈里發下令被絞死,另一位正關押在低米里特的水牢裏。。」
「截至目前,王國只剩下各沿海行省的巡邏船隊。。很長一段時間誒,將無力派出新的討伐部隊。。」
「為了應對可能惡化的局勢,目前巴斯拉以南還沒有受到襲擾的港口,已經在加緊趕早新的船隻。。志願軍的徵集令也已經發佈」
「正在半角海峽和島嶼附近上部署更多的弩炮和哨所,。。」
說道這裏家族總管安慰道
「雖然我們的軍隊在海上遭受了挫敗,但是有您帶回來的那艘船,就足以彌補這一切。。」
「那辛巴達將軍呢,。。」
葉海亞突然又起一個關心的人名,這是他一手舉薦破格啟用的,富有海上經驗的新晉將領,負責統領那些非穆斯林出身的水手和士兵。
「這是個懦弱的叛徒和失敗者,在船隊回到港口前,就已經帶着手下那些外族人,背負着恥辱和罵名逃之夭夭了。。」
聽到這裏葉海亞不由失望的嘆了口氣。
雖然對這位以平民身份結交的,在海上富有聲望和名譽的商人和豪傑,曾經寄予相當的厚望,或許這其中還有其他的內情。
但是作為這個國家的頂層貴族和御前會議的成員之一,他需要考慮的更多,很快將這點煩惱拋在腦後。
。。。。。。。。。。。。
千里之外,葉海亞口中的辛巴達,正在前往前往尋找那些傳說中異族海盜的航程上,他是一個經驗豐富而且充滿野心的商人和航海者,
也是一個腓尼基人的後裔,其歷史淵源要比阿拉比亞人甚至希伯來人更加的古老,腓尼基人和阿拉比亞人、希伯來人一樣,同屬阿拉伯半島上的閃米特民族,發源於敘利亞沿海到黎巴嫩山區之間的土地上,
腓尼基在閃米特語中,就是紫紅的意思,因為當地盛產一種來自貝克的紫紅色顏料,由於生存環境的貧瘠和狹促,被大片的沙漠所包圍,讓他們世代多數與手工業和海上貿易為生,並通過自己的努力成功的在北非和地中海沿岸建立起眾多的殖民地和貿易戰。
後世法國港口城市馬賽的前身,就是建立在腓尼基人貿易站的基礎上,他們甚至依仗這相對先進的航海技術,在公元前越過直布羅陀海峽,與西非沿海的氏族部落進行貿易。
通過他們的足跡,也將腓尼基的文化散佈到各地,最終在腓尼基子母上,演變出拉丁字母和希臘字母,而號稱最古文字的希伯來文,也是腓尼基文的另一種變體。
而腓尼基人建立的殖民地,最著名的莫過於由腓尼基人公主所建立的城邦國家迦太基,迦太基人長期與羅馬人爭奪地中海的霸權,迦太基的軍隊在漢尼拔的率領下,數次攻進羅馬城,差點就將新生的羅馬共和國絞殺。
但隨着迦太基的覆滅,土地被燒成廢墟撒鹽,其他地方的腓尼基人也在日益擴張的羅馬鐵蹄下,遭到了池魚之殃,而逐漸被吞併。
留在阿拉伯半島的腓尼基人,則被波斯帝國所吞併,這些擅長海上航行和作戰的居民,也成為強大一時的波斯海軍重要組成部分,波斯王朝被崛起於南阿拉比亞氏族聯盟,伍麥葉王朝所取代後,這些世代擅長造船和航海的腓尼基人後代,也搖身變成伍麥葉王朝的海軍,成為王朝稱霸海路的主力。
倭馬亞王朝為阿拔斯人所取代後,大量前海軍的成員,攜船出逃,另一些不遠原理故土的人,則變成了活躍在地中海、紅海,乃至阿拉伯海上的海盜。
辛巴達就是出身這樣一個世代在海軍中效力的腓尼基人家庭,不過從他父輩開始,就已經是一個兼具探險者、貿易商人,偶爾還客串海盜的航海家。只是因為旅途偶遇的結交對象的引薦,加上王朝為了募集這些海上之民而頒佈的特赦令,才重歸的阿拉比亞海軍的序列。
之所以受到結交的旅伴邀請,召集同伴加入阿拔斯人急需擴充的海軍,乃是因為他早年許下的心愿。
擁有一條足夠大的船隻,前往遙遠而神秘的中國,獲得榮譽和財富;還有就是取一個血統尊貴的貴族名媛作為第一個妻子,為辛巴達家族繁衍後代。而來自伯克麥爾家族繼承人的邀請,讓他看到同時實現二個目標的一線希望。
作為應募者中最富有聲望的航海者,他被分配統領約一百多隻大小形制各異的武裝戰船,其中既有有梟式快船,也有腓尼基式漿船,更有拜占庭式橫帆船,主要由非穆斯林出身的人員操作的。
而被他倚為主力的是十一隻阿拉比亞大帆船,這些大船至少有大小兩隻桅杆和兩層槳,每一邊有二十五個座位,每個座位可以容納兩名劃手,擁有一百名劃手和二十名預備人員,他們同時也是武裝的戰鬥人員。哪怕在逆風的時候使用人力進行小範圍的戰術機動。
而同時期的羅馬人的艦隊,主要還是以單層的寬底橫帆大船為主,用撞角,弩炮、投槍和火罐做為主要作戰手段。
因此在海上的長期較量中,這也讓具有大三角斜帆和划槳,可以在海上相對輕巧靈活轉向的阿拉比亞帆槳船,在多數情況下佔據相對的優勢。
雖然拜占庭海軍中也有一些龐然大物,但是緩慢的速度和笨拙轉向能力,讓他們在較淺的沿海地區基本無用武之地。
但是現實殘酷的打破了他的希望和夢想。由於信任度和可靠新的問題,他和他的船隊被作為外圍巡曳的後衛部隊。
而那些突然出現的敵人以可怕的強勢粉碎了他們這些雜牌艦隊的抵抗,一個照面他的手下就被徹底衝散,
然後與敵人的混戰,讓他們這些縱橫四海的健兒,常年養成的依仗和信心,幾乎蕩然無存,更加巨大的船隻和暴雨一樣猛烈的活力,讓這些輕巧的海船多數還沒能靠近,就變成燃燒慘叫中的火把,或是百孔千瘡的篩子。就算九死一生靠上去,卻發現高聳的船舷落差,讓自己變成居高臨下攻擊的最好靶子。
更糟糕的是,這些大船的速度也並不慢,他們使用的是一種高大縱帆,能夠在幾乎逆風的情況下繼續航行,還擁有一種叫做尾舵的東西,可以讓他們船隻在海上能夠以很小的半徑方便轉向,他們還有一種類似划槳,叫做櫓的東西,可以較高的效率進行海面上的加速。他們還有繩子和滑輪組成的機關,只需要較少的人就可以操縱巨大的風帆,而將省下來的人手,更多的投入海上的戰鬥,負載更多的士兵。
這些出其不意的優勢,也讓那些試圖依靠靈活和速度,進行數量圍攻的船隻們吃盡了苦頭,只要他們一轉向,在巨大的慣性作用下,都有噸位不夠的戰船被撞翻撞碎,而那些敵人傷痕累累的船殼表面之下,幾乎是好發無損。
註:中國的尾舵技術是公元十二世紀才通過阿拉伯人傳入歐洲的,在此之前,無論阿拉伯人還是歐洲人都用划槳來完成船隻的局部轉向。
最後連脫離戰場的逃跑都變成一件痛苦的事情,只有躲進礁石林立的淺海,才能真正擺脫它們。
最後辛巴達損失大半的部下,才得以脫身,這還因為他的船隊噸位普遍偏小,而不被那些敵人的戰船所重視的緣故。
作為進攻失利後,僅存的首領之一,出身本來就是卑下,而又失去最得力靠山的他,自然而然成為殘存船隊中其他兩位將軍密謀的對象,和來自巴格達宮廷和首席大臣怒火的最好替罪羊。
於是在被邀請參加臨時海上會議,卻在得到內線冒死告警,其中暗伏衛士的情形下,他毅然選擇了率眾脫離大隊,作為代價,他還裹挾走了三隻阿拉比亞大帆槳船。
率領着這麼一直小小的流浪艦隊,隨着漫無目的的漂流和士氣的低落,除了荒蕪的海島和貧瘠的海岸線,他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停泊地,只能靠搶劫過往的一些中小商船來維持。沒有足夠經驗的領航者,就只能沿着海岸線航行來辨別方位,這也讓他遭遇阿巴斯人巡邏船隊的幾率和風險,變得越來越大。
在這種消沉的氣氛中,對敵人刻骨銘心的印象,卻始終縈繞在他睡夢中,這種思緒和糾結,甚至讓他夢見自己登上那些大船,並指揮這些船隻作戰的情形。
既然這樣,他就乾脆當作這是上天對他的啟示,萌生了投奔那些敵人的念頭,反正在他幾次交手的經驗中,發現這些海賊並不是同一的民族,而是擁有各種膚色的水手和士兵,這樣的話或許有收容他這一隻投奔者的餘地。
他是一個識時務並且擁有相當判斷能力的人,既然王朝的海軍將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無法有更大的作為,那作為這些突然崛起的外族海盜,將迎來他們的狂歡的季節。
作為投奔這些強勢外來者,見面禮的是,他多年來縱橫阿拉伯海岸,熟悉每一個港口和地區的經驗。
幾天後,上天終於眷顧了他。一艘來自非洲的波斯人小商船,將他當成了阿巴斯王朝的巡邏船隊,帶來關於一些形象與他描述的那些異族海盜近似的外來者,佔據了香料群島的傳聞。
註:辛巴達的傳說,產生於八世紀中葉,作為一個歷經七次努力和冒險,最終到達中國的傳說人物,正好是阿巴斯王朝和唐代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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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烽煙四起的紅海東岸,
在麥地那以西,海岸線上,大批被擄獲的女人和青年男子,垂頭喪氣的向北牲口一樣趕上船,載滿財物的沉重大車,被整車整車運進駁岸的小船里,
「為什麼這一帶過來,抵抗這麼薄弱,幾乎如入無人之境。」
東部船團所屬的海兵縱隊都尉哥舒遠,有些詫異道,他也是安南兵馬使哥舒晃的族弟。
「這還得感謝北邊那位綠衣大食的王上,他的人馬可是替我們拖住了大部分黑衣大食的援軍啊。。。」
作為船團領頭人物之一,同樣具有水師都尉頭銜的金秀坤回答了他的疑慮
「不然你以為船團幹嘛竭盡全力幫他重歸故土啊。。。」
「把你們從東邊調來幫忙,實在是我們的船團餘力有限,短時間內吞不下這一大片地方啊。。都便宜你們了」
「不過這些地方都不算什麼,離這數十里外還有一處靠近山區的富庶大城,估計這一帶剩餘的大食兵,都退縮到了城中。。」
「麥地那,。。這可是大食人昔日的都城」
哥舒遠皺起眉頭
「我得對手下的兒郎負責。。」
「攻城器械不是問題,可以從船上幫下來一些。。」
金秀坤卻是不死心鼓動道
「對了,我們還有一夥投奔而來的大食人,願做我們的內應。。就看你敢不敢用了」
片刻之後,一個大包頭的大食人,被引見到身前,他用一種謙卑的姿態道
「麥那麥的辛巴達,願為各位塞利斯的大人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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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大利半島,羅馬城,
「他們怎麼敢。。」
一干氣得渾身發抖的紅衣大主教,聚集在教宗御座前,用顫抖的語音的痛訴道
「這是在羞辱上帝的下仆麼。。」
「這些野蠻的東方人。。。」
「他們正在我們的城市中,進行邪惡的儀式啊。。。」
透過城堡的頂端,可以看到城市的另一端,在羅馬城僅存的一座,紀念君士坦丁皇帝打敗日耳曼野蠻人的凱旋門前,那些剛剛效法古代的傳統,舉行閱兵和俘虜遊街的儀式之後的塞利斯人,正在將一筐筐血糊糊的球體,倒在地上堆砌起來。
那是那些在渡海而來的戰鬥中,被殺死的法蘭克人的頭顱,用塞利斯人的話說,他們要按照一種古老的戰士的儀式,進行勝利的祭奠活動,這種用敵人的頭顱堆成高塔,又稱為京觀。
在一些身穿條紋長袍的樂手,一種充滿奇特韻律的鼓點吹打中,足足有數千顆頭顱,被整齊的堆成一座讓人無法不仰視的小丘,然後撒上防腐的石灰,在勃勃的蓋上一層黃土。頂端被用黃泥砌成一個小平台,插上塞利斯人的白熊戰旗。
隨着風中送來的,是石灰和腐臭混合的味道,讓羅馬城中,這些最接近上帝的僕人們,避之不及又無可奈何。
於是若干年後,這座比凱旋門還要高出許多的「京觀」,也成為羅馬城的一道新風景,被那些前來朝聖和覲見的信徒們,稱為骷髏丘的頭骨金子塔予以禮拜,並修建了慰靈小教堂的所在。
當然,用後世那些神職人員的解釋,這是不敬上帝者的下場和警醒,他們也只有在這裏靠近上帝的所在,才能得到救贖云云。
但此刻,這些高高在上的上座樞機們,心中只有被污辱的羞憤和充斥着挫扯的心情
一名白袍司鐸有些慌張的走了進來,對教宗大人低聲
「那些塞利斯人,對我們提出要求了,。。」
「他們想要什麼。。」
「需要我們為成功保衛羅馬的勝利,而付出相應的補償。。」
於是抱怨和哀嘆的聲浪,再次從雕琢着聖母和神子故事的殿堂里,爆發出來。
「這些貪婪的魔鬼。。」
「這些不敬主的惡徒。。。」
「我們必須向君士坦丁陳情。。」
但在異族人絕對的武力面前,這些號稱代行上帝意志的牧羊人們,也只能選擇了暫避其鋒,躲在自己的殿堂里,咬牙切齒的發牢騷。
然後思慮者自己的身家,究竟要割多少肉出來,作為上帝的牧羊人,雖然誓言一身奉獻給主,但是卻從來不排斥用身體力的方式,在那些虔誠的貴族女性中傳播上帝的福音,因此為了養活那些數量不菲的私生子,並給他們一個體面前程的花費,讓這些總是能夠收到大量信徒獻納的樞機大人,總是顯得入不敷出。
相比一團紛亂的大主教們,御座上的教宗司提反三世,卻是面無表情,看着這一切。因為來自帝國的信使,已經秘密拜訪過他,駐守這隻塞利斯人的聯隊,已經宣佈將這個榮譽和勝利,獻給北方的共治皇帝利奧,所以君士坦丁的統治者,不希望聽見羅馬城中,有不和諧的聲音。
作為歷史上唯一一個西西里人,本多修士會出身的教宗,他和君士坦丁還有很大相互需求的餘地,他還想在這個最接近上帝位置上,多感受幾年主的恩澤。
或者可以從塞里斯人中,發展出一名執事,讓這些遠方異族進一步感受主的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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