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君子講完了「破壁人」,又說道:「石野,青冥鏡帶來了嗎?給我。」
我取出青冥鏡,交到他手中。青冥鏡到了風君子手裏,看上去就不再有光滑的鏡面,而是一面鏽跡斑斑的古銅鏡,表面凹凸坑窪不平,背面的畫紋也蓋滿了綠色的銅鏽。風君子左手拿起青冥鏡,右手握住我的一隻手,口中低喝道:「借神通一用。」
好久沒聽他說這句了。但是他這次「借神通一用」,我的感覺卻和以往不同。以前都是覺得體內有一種東西被他抽了出去,多多少少有點難受。而這一次我就覺得神識一動,鎖住了青冥鏡,而風君子就像是我和青冥鏡之間多出來的一道橋樑。
靈丹境界出現之後,很多感覺都和以前不一樣。這靈丹一動,我可以瞬時收攝身心,發動只有在以往入靜時才有的神識。我只覺得我和青冥鏡之間似乎建立了某種聯繫,它成了與我的身心互相感應的一個部分。只見青冥鏡的鏡面在風君子手中發出銀白色的光芒,一個清晰的,但是卻照不出任何倒影的鏡面顯現出來。我甚至感到這鏡面的光芒隨着我內丹的能量,與我的呼吸一起在波動。
風君子又鬆開了我的手,這手一鬆開,青冥鏡立刻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他把青冥鏡還給我說道:「青冥鏡確實妙用無窮,連我也搞不明白那正一祖師究竟是怎麼用它的。只可惜此器已殘,不再是本來面目!……石野,我還沒來得及教你御物的法術,你現在學恐怕也來不及……所以,我用心印的方式告訴你怎麼與這件法器相互感應,現在你知道了嗎?」
說來也怪,風君子雖然一個字也沒說如何感應青冥鏡,但是我心裏卻清楚了,我知道風君子剛才是怎麼做的,就像我自己做到的一樣,我也會了!難怪我聽說有時候師父教弟子道法,是不立文字的,有時候連話都不說。我以前還覺得奇怪,現在終於親身體會到是怎麼回事了。
我點點頭,又問道:「與法器身心一體,這我已經知道了。下一步呢?可以施展什麼法術。」
風君子:「以身心合器,這是運用法器最基本的心法。但是要以這法器施展法術,還需要其它的口訣。你僅僅是靈丹初成,御物之術還一點沒學,別的法術也施展不了。你也不用失望,青冥鏡自有妙用,你到時候把鏡子舉起來就行……不過最好還是不要鬧到這一步。」
最後風君子又告訴我,要去齊雲觀,要選人最多的時候。那地方現在是蕪城市的旅遊景點,節假日的人最多,他已經安排好了。看樣子風君子早有準備,嘴裏說不方便插手,私下裏居然安排好了!
我不知道他這安排好了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很快就知道了。
這天上晚自習的時候,風君子邁着方步走進了教室。他卻沒有走向自己的座位,而是走到了講台上,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教室里的同學都放下了書本,抬頭看着他。這小子要幹什麼?難道又要表演模仿秀?記得上學期他有一次也是在晚自習跑上講台,指手劃腳的學教政治的唐老頭講課的樣子,還讓年級主任司馬知北老師給抓住了。他挨了一頓臭訓,還在早讀課上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做檢查,如果不是唐老頭聽說了親自給他求情,他恐怕還得叫家長挨處分什麼的。他這回怎麼又跑上講台了?
風君子見同學們都看着他,他轉身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春遊」兩個大字。然後對全班同學說道:「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我最近在外面交了個朋友,是榮道集團的,結果拉了筆贊助——榮道集團贊助咱們全班同學周末到青漪湖、齊雲山去春遊。大家趕緊準備野餐的東西,他們派兩輛大客車接送!」風君子這一開口,本來靜悄悄的教室立刻就熱鬧起來,大家開始紛紛討論春遊的事情。
郊遊或者是遠足,現在的中學生都有經驗。但是這種活動在蕪城中學或者說整個蕪城市都是有歷史的。當地有一句民諺:「三月三,上昭亭山;四月四,游雙塔寺。」昭亭山是離蕪城市區最近的一座山,而雙塔寺就是雲飛他師父所在的廣教寺,寺中最著名的古蹟就是北宋年間的一對磚塔,稱為廣教寺雙塔。
每年農曆三、四月份,映山紅花開的時候,是自古以來蕪城的文人名士遠足郊遊的好時節。詩仙李白到過蕪城,留下一首詩:「蜀地曾聞子規鳥,蕪城還見杜鵑花。一叫一迴腸一斷,三春三月憶三巴。」想來他也參加過蕪城文士的春遊。柳依依的父親柳子規柳校長,出生在蕪城,他家老爺子可能喜歡太白詩,給兒子起名就用的「子規」這個典故。
在*前柳子規當校長的時候,蕪城中學就留下了這麼個傳統,每年春天各個班級都要組織學生春遊,地點選擇在山水秀麗的地方,以薰陶情懷修養。柳子規校長雖然不在了,這項傳統卻保留了下來。班級出去春遊,一般多多少少都要拉點讚助,這種贊助不是現在政府辦活動要企業掏錢的那種贊助。而是一些有門路的學生家長,找單位派兩輛大客車接送,至於水壺、麵包之類野餐的東西,都是學生自己準備的。
教室里的噪音很快就把狼招來了,年級主任司馬知北推門走了進來:「高一四班,你們怎麼回事?這麼大聲音把隔壁三班都吵着了!這哪是上自習的態度!」
班長常武站了起來:「報告司馬老師,我們班在商量春遊的事情。」
司馬老師走過去問明了情況,皺着眉頭道:「這件事情怎麼班主任沒向我匯報?去那麼遠的地方,出了事怎麼辦?我不同意!別的班不都是上昭亭山嗎?」
風君子向何校長的兒子何軍使了個眼色。別看這何軍平時反應總是慢半拍,對這種事情倒是心領神會,他站起來說道:「司馬老師,這件事情我已經告訴我爸爸了,他也同意了!」
司馬老師的臉色立刻緩和了下來:「奧!原來校長已經同意了,那你們就去吧。我主要是擔心安全問題。你們班主任一定要跟着,柳老師一個年輕女的不行,我再找一個男老師和你們一起。」
……
青漪湖的水面有六百多平方公里,是蕪城境內的第一大湖。百里煙波景色怡人。湖中盛產一種銀絲魚,一指長短,卻只有牙籤般粗細,通體無色透明,在水中幾乎看不見。這種魚蒸熟了呈現純白色,肉質細嫩幾近無骨,味道很香。銀魚蒸蛋是蕪城的一道地方名菜。青漪湖的另一種特產就是金螯蟹了,醉金螯也是蕪城傳統名菜。
齊雲山在青漪湖畔,是九連山脈最遠的一座主峰。齊雲山一面地勢緩和,而貼着青漪湖的那一面卻十分陡峭,壁立如削。懸崖下的湖水多漩渦暗礁、急浪險流,濃霧終年鎖住那一片水域,連漁船都無法靠近。齊雲觀坐落在齊雲山的半山腰上,是傳統的道教聖地,也是青漪湖景區重要的旅遊景點。
齊雲觀很神秘。據說在二十年前,有紅衛兵破四舊盯上了齊雲觀,觀中的道士一夜之間都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一座空觀。小將們只有把三清祖師像抬出來丟到了後山的懸崖下的濃霧中。後來,也就是十年前,政府落實宗教政策決定重修齊雲觀,而就在這一天之內,那些出走的道士突然都回來了,也不知從哪裏回來的。道士們跟別人說躲在深山裏修行了,但是看樣子一點也不像躲在深山裏十年剛出來。三清祖師像還沒重修就找回來了,居然還是原來那三尊!
當然這些都是傳說,當年也沒有公開的新聞報道過。這傳說卻吸引了大量遊客,還有不少來拜神仙的人,倒是給當地增加了很多旅遊收入。但是我卻覺得齊雲觀確實從裏到外透着一種神秘感。因為我去過,昨天夜裏去過!不是我親自登門,而是陰神出遊。
我到齊雲觀不是為了春遊的,是為了救咻咻。咻咻被道士們綁架了!這使我想起了前一段時間王老虎他兒子的綁架案。我當時之所以能幫王老虎破那個綁架案,最主要的是我陰神出遊找到了綁匪藏人的地方。這一次我要救咻咻,也要先去探一探咻咻究竟在齊雲觀什麼地方?
昨天晚上我睡的很早,睡下後施展入夢大法,陰神出去想去齊雲觀。我心念齊雲觀發動夢中遁術卻沒有成功,我還留在原地!這才想起來風君子曾經說過夢中遁術去不了神識未及之地!既然遁術不好用,那我飛過去得了。陰神可以在夢裏實境中飛翔,雖然我從來沒有去過齊雲山,但是那兒並不難找。順着九連山蜿蜒相望的六座主峰飛行,就可以找到齊雲觀的所在。
齊雲山距離蕪城市區六十公里,一百二十華里。山路有些地方並不好走,開車需要一個半小時。但是夢中飛行速度要快多了,我只用了一刻鐘左右就遠遠看見了齊雲山。齊雲山和傳說中的形狀一模一樣,一面山勢起伏,一面壁立如削,鄰着青漪湖的那一面是懸崖峭壁,總有濃霧鎖在懸崖半腰。似乎整個九連山脈到此為止被人一刀斬斷不知去向。
我遠遠看見了山腰上的齊雲觀,佔地不小,青色的磚牆,淡綠色的琉璃瓦,依着山勢也顯得很有氣派。共有三座大殿前後左右九重院落。我越飛越近,遠遠的已經看見齊雲觀大門上的匾額:洞天齊雲。
我想飛的再近,卻發現情況不對,在空氣中似乎被什麼東西擋住了,我的陰神不能通過!陰神離體無形無質,只是一縷神識,照說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擋住的!然而我確實就被檔在了齊雲觀外,怎麼也靠近不了齊雲觀的圍牆十丈之內!這種千年傳承的修行門派果然有自己門道!
我着急也想不出辦法。突然心念一動:既然找地方的夢中遁術不好用,那麼找人試試呢?齊雲觀的道士我認識誰呢?對了,上次打傷我的那個澤中,他就是觀主和塵道長的徒弟,我知道他的名子也知道他的樣子,我用夢中遁術找他試試!
我也知道這夢中遁術找人往往找不到真正的高人。比如說我用來找風君子或者尚雲飛都不會成功。風君子告訴我那是因為修行人神氣內斂,他人神識難及。不過我的丹道修為每突破一定的境界,夢中陰神的遁術境界也會隨之提高,也許可以找那此修為尚不如我的修行人。後來我試過,我始終在夢中找不到尚雲飛和風君子,看樣子還是修為不夠啊。
說實話,能不能找到澤中我一點把握都沒有。口中念澤中的名子,心中想着他的樣子,夢中遁術發動,眼前一暗又是一亮,居然成功了!我心中大喜,別看那個澤中一副牛皮哄哄的樣子,原來修為是那麼稀鬆平常,居然連我都不如!要不我怎麼能找到他呢?
咦?這個地方?我怎麼這麼眼熟?不是在道觀里,而是在某一戶人家的客廳外!這戶人家我曾經在夢中來過,就是湯氏父子的家。我飛浮在他家的窗台外,透過窗戶看見客廳里坐着三個人。其中一個是湯勁的父親湯松湯局長,還有一個我認識,就是上次打傷我的那個澤中。湯勁不在,沙發上還坐着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看上去三十多歲年紀,留着一頭油亮的長髮,這頭髮不知道有多長,因為都收在上衣的後領裏面,和澤中的髮型一樣。我終於知道澤中為什麼會留那種古怪的髮型了,原來這兩個人都是道士,出門的時候把髮髻散開,再換上便裝便成了這個樣子。這人氣質雍容,面如冠玉,泰然端坐倒有幾份仙風道骨的架勢。
只聽見湯松語氣急切的在說:「和塵師父,前後過程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當時情況就是這個樣子。我聽見有人喊抓賊就出去了,結果發現有人拿着兩件東西在那裏笑着喊什麼『黑如意,紫英衣,終於到手了。』然後就跑上山了,你要不信可以去問問我兒子還有我們單位的司機,當時還有不少其它人在場。」
和塵沒有說話,倒是澤中很不客氣的說道:「我也聽說了,當時有個警察,跑上山抓住了小偷,結果這小偷身上並沒有搜出來什麼東西……」
湯松:「澤中小師傅,那個小偷不是偷柳家東西的小偷,警察抓錯了小偷……」
這時和塵說話了:「湯局長,你能不能形容那個黑如意是什麼樣子?那個拿黑如意的人又是什麼樣子?」
湯松想了想說道:「黑如意一尺多長,確實是如意的形狀,」湯松一面說一面用手比劃,「上面的花紋我看不清……,離的太遠了……至於那個人,個子大概一米七左右,但是看上去像個少年,反正年紀不大,我沒看清他的臉……」
澤中:「湯局長,我們就暫時相信你的話。以後你有東西的下落,不要忘了告訴我師父,那東西你一個普通人拿着也沒用,……好處會有你的,要是你自己藏起來……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我聽着聽着不由得湊到了窗戶前,想聽的仔細些。此時坐在沙發上的和塵突然一抬頭,眼睛看向窗外我所在的位置。我正在窗外看他,這眼光正好跟他對視。我只覺得他眼中有一種奇異的光彩,一閃,閃得我雙眼一陣刺痛!
陰神離體是不會與實物接觸的,更不會被什麼東西所刺痛!除了像我上次陰神合體奪舍那種很特殊的情況。然而今天這和塵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雙眼一痛,隨即身體像一根被蹦緊了的皮筋突然收了回來——我陰神瞬間彈回了身體,在床上醒來。我揉了揉眼睛,額頭上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冷汗。
我學會入夢大法這麼長時間以來,還從來沒有在夢中被來自夢以外的人驚擾。而今夜連連受挫,先是接近不了齊雲觀,後來又被和塵道長一眼逼退。看來這齊雲觀確實很神秘,而這和塵道長也是一位真正的高人,就是不知道他發現我沒有!
……
當我在宿舍里胡思亂想的時候,和塵道長和他的徒弟澤中也在說話。
澤中問師父:「師父,你怎麼突然就離開湯家了,我們話還沒問完呢?」
和塵:「你不知道,我的靈覺感到窗外有陰物窺探,這件事情有古怪。看來有邪魔外道也盯上了湯家,黑如意很可能就是那些人拿走的。」
澤中很吃驚:「邪魔外道?師父看清楚是什麼人了嗎?」
和塵:「我的靈覺突然感覺陰物靠近,用眼中神識去鎖定,卻沒有成功,陰物突然消失了……操控陰靈,絕非正道中人,黑如意這件事情有古怪,恐怕比我們想像的更不簡單。我明天要回門中稟告掌門這件事,你要觀中其它弟子小心了。」
只是這一段話我沒有聽見,所以也不知道第二天和塵不在齊雲觀,我只是在那裏擔心:這個和塵太可怕了,真要鬧事的話,我根本不是對手。還是不想了,怎麼樣都要去救咻咻,用青冥鏡去換,他應該不會把我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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