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錯了事情就要承擔相應的後果,無人能夠例外。太子白日宣淫,此乃道德瑕疵,品質有損,幸喜太子年紀不算大,還有拯救的餘地。
話雖如此,卻不能平息孝昌帝的一腔怒火。他將太子叫如大殿,先是一腳踢在太子的心口,將太子踢得差一點出血。接着又甩起鞭子狠狠鞭笞太子。太子長這麼大,第一次遭受如此嚴苛的皮肉之苦,偏偏動手的還是他的父皇,以至於他連呼喊的膽量都沒有。
孝昌帝打累了,這才停下了手中的鞭子。此時太子已經是傷痕累累,跪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孝昌帝一邊歇氣,一邊同太子解釋他為何會這麼生氣。太子幸小宮女,孝昌帝不在乎。對於皇室子弟來說,這點事情根本就不算事。孝昌帝生氣的根本在於太子白日宣淫,而且還是在大年初一。這說明太子定力不足,區區一個女色就能讓他忘記了身處環境和身份。更氣他不能明辨是非,心中無擔當。這樣的兒子還是太子,讓孝昌帝何等失望。若是將國家交到太子手中,孝昌帝簡直不敢想像這個國家會變得如何混亂,屆時群魔亂舞,妖魔鬼怪紛紛出籠,那他就是劉氏的罪人,無顏去見列祖列宗。
可惜太子就是一個頑石,孝昌帝抽了他一頓鞭子,依舊不能讓他真正理解這頓鞭子的意義。他只想着自己做事不密,被人發現,才會招致今日禍事。還想着以後做事情,一定要隱秘再隱秘,萬萬不可被人恩發現。卻沒有去想過這些事情所代表的深層次的含義。或許是因為年齡太小,或許是有心人故意將他教導成一顆頑石,總之太子理解不了孝昌帝的痛苦。
瞧着太子畏畏縮縮的模樣,孝昌帝又是氣不打一處來。明明小時候還是個很乖巧的孩子,為何越大越頑劣,越大越讓人失望。
孝昌帝提起鞭子朝太子劉湛走來,太子劉湛以為又要挨打,頓時全身肌肉繃緊,小臉慘白慘白的,那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了下來。
這樣一副懦弱的模樣,讓孝昌帝氣不打一處來。孝昌帝剛舉起鞭子,太子劉湛已經慘叫出聲,「父皇饒命,兒臣知錯了。兒臣再也不敢了。」
瞧着太子劉湛可憐的模樣,那鞭子最終還是沒能落下去。孝昌帝將手放在太子劉湛的頭上,太子劉湛渾身肌肉繃緊,動也不敢動一下。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不是更加暴烈的風暴。
孝昌帝長嘆一聲,說不出的失望和疲憊。這是他的太子啊,怎麼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康福!」孝昌帝突然叫人。
康福從暗處走出來,他一直都在,只是隱藏了自己的存在感。「奴才在。」
孝昌帝一邊揉搓着太子劉湛的頭,一邊吩咐道:「傳朕旨意,令內侍監嚴查此事。另東宮女婢,凡二十歲以下全部處死。」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如今雖沒有伏屍百萬,卻也是血流成河。太子劉湛渾身顫抖,牙齒打顫,他想張嘴求情,可是面對孝昌帝的目光,他卻沒有膽量說出一句求情的話。
康福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勸解,最後還是放棄這個打算,低頭應下,「遵旨。」
康福退下,大殿內只有父子二人。孝昌帝居高臨下的看着太子,對於太子的表現已經失望透頂,卻念着賈皇后的臨終遺願,想着太子小時候的好處,所以孝昌帝願意繼續給太子機會。他輕聲問道:「如今是秦嬤嬤在照顧你的飲食起居,對嗎?」
「是!」牙齒咯吱咯吱的作響,太子恐懼到幾乎不能支撐自己的身形。
孝昌帝笑了笑,說出的話卻冰冷刺骨,「秦嬤嬤年紀大了,人老眼花,看顧不周全也是有的。看在她伺候你母后多年的份上,朕不要她的老命。你回去後,就將她打發出宮吧。至於你身邊的人,朕會另作安排。」
「父皇……」太子劉湛戰戰兢兢的望着孝昌帝,「秦嬤嬤她……」
「你想替她求情?」孝昌帝笑了笑,卻將太子嚇得顫抖不已。
太子劉湛連連搖頭,最後一點勇氣已經徹底沒了,他急忙否認,「沒有,沒有,兒臣不會替秦嬤嬤求情。」
孝昌帝神色不明的看着太子劉湛,「當真不替她求情。」
太子劉湛連連點頭,眼淚亂飛,「兒臣絕對不會替她求情。」
孝昌帝哀嘆一聲,「她伺候你母后多年,又在你身邊勞心勞力,你若是替她求情,朕不會怪你。」
太子劉湛張大了嘴巴,傻傻的看着孝昌帝。他反應不過來,難道他又做錯了嗎?為什麼揣摩父皇的心思這麼難,為什麼他總是做不好,總是事與願違。武士信說的對,少做少錯,少說少錯,他就不該開口。若是什麼都不說,那就不會犯錯了吧。
太子劉湛胡思亂想,表情連連變幻。孝昌帝見了,頓失興趣。放開太子後,冷聲說道:「回去吧,好好反省。等過了正月後繼續去六部觀政。」
「多謝父皇開恩,兒臣一定會努力,不辜負父皇的期望。」
孝昌帝眼露嘲諷之色,這個兒子他還能指望嗎?不堪大用啊。
太子劉湛拖着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了東宮。東宮的女婢已經被帶走,留下一地驚恐和狼狽。那些都是人命啊,可是他卻無能為力,連求情的勇氣都沒有。他耷拉着頭,心煩意亂,他急需要找一個人傾訴,需要一個人來開解。他要見武士信,他要尋求安慰。
「殿下!」秦嬤嬤哭喊着,「陛下怎麼這麼狠心,怎麼捨得下手啊。」瞧着太子劉湛的慘樣,秦嬤嬤傷心得不能自已。
太子劉湛想說他沒事,還想安慰秦嬤嬤。可是話到嘴邊,他又想起孝昌帝的吩咐,於是他收起了仁慈,「嬤嬤,孤沒事。嬤嬤為了孤操心多年,如今是時候享福。明兒嬤嬤就出宮去吧,孤會讓人安排好一切。」
秦嬤嬤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子劉湛,「殿下是在說笑,對嗎?」
太子劉湛板着臉,「孤從來不說笑。嬤嬤老了,精力不濟,看管不了那些小宮女。所以嬤嬤還是出宮去吧。」
「殿下這是怪罪奴婢了嗎?」秦嬤嬤一臉悽然,沒想到她也會落到這個地步。「殿下說的對,奴婢老了,這東宮奴婢已經管不過來。殿下放心,奴婢不會讓殿下為難,明兒一早就出宮。出宮去,一定要出宮……」秦嬤嬤失魂落魄的走了,連腳下的門檻都沒注意到,差點摔倒。
太子劉湛覺着很難受,那是他的嬤嬤啊,看着他長大的嬤嬤。他捨不得的,可是皇命難違。所以他不能心軟,不能收回命令。想來嬤嬤也會理解他。太子的傷心並沒有持續太久,等到武士信來到後,他就將秦嬤嬤拋在了腦後。
林月音不願多惹是非,既然孝昌帝已經發現此事有蹊蹺,並且讓內侍監出面調查,林月音就打算作壁上觀。同時還將雲落杜安都給召了回來,以免引起內侍監的關注。
林月音很早就知道宮中沒有絕對的秘密,只看你願不願意下功夫去查。當然,這也意味着流血死人,意味着有些人即將倒霉,有的人從中獲利。內侍監領孝昌帝旨意調查此事,自然不敢怠慢。當查到壽寧宮的時候,內侍監頭領懼怕了,他不敢再繼續查下去,只能將現有的資料上交孝昌帝,請孝昌帝定奪。
孝昌帝並不意外此事會同壽寧宮扯上關係,蕭家人的心思昭然若揭,無非就是想讓蕭家繼續做後族,再得意個幾十年。孝昌帝冷冷一笑,上一次王婕妤流產的事情,很顯然蕭太后和蕭修媛都沒有吸取教訓,否則她們不敢貿然對太子出手。
孝昌帝握緊雙拳,良久之後才壓制了心中的怒火。此事縱然有蕭太后和蕭修媛算計的緣故,但是根本上來說還是太子定力不足,腦子不清醒。但凡有一點自制力,分得清輕重緩急,這樣的小計謀就不可能得逞。
孝昌帝心中有了決斷,對康福說道:「將這些全都毀掉,朕不希望此事傳揚出去。」
康福哆嗦了一下,「老奴遵命。」指使小內侍端來火盆,將關於此事的所有資料全部焚燒一盡,康福偷偷看了眼孝昌帝,心中有些不安。孝昌帝明着維護蕭太后和蕭修媛,可是康福總覺着孝昌帝內心正在醞釀着更大的風暴。屆時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而殞命。
孝昌帝突然問道:「皇后可有過問此事?」
「啟稟陛下,皇后娘娘親自去了一趟東宮,見了太子殿下。同太子殿下說了半個時辰的話,又囑咐宮人仔細伺候,便離開了。除此之外,皇后娘娘並無別的動作。」康福恭恭敬敬的回答。
「朕聽聞這一年來,太子同皇后的關係疏遠了許多。」孝昌帝沒頭沒腦的提了這麼一句。
康福心中忐忑,斟酌着回答道:「因皇后娘娘禁足,太子同娘娘數月不曾見面。有些疏遠,也是難免。」
「朕只禁了皇后的足,可沒說不準外人進清寧宮看望。朕可是記得林家人和太傅都在皇后禁足期間去了清寧宮。」
「陛下說的是。」
孝昌帝的表情有些陰沉,「如此說來,太子對皇后並無親近之意。再看皇后所為,似乎也不介意太子的疏遠。」
康福低頭不語。繼室同原配留下的孩子能夠和平相處,已經是極為難得。還想讓他們相親相愛猶如一家人,那不過是妄想。這個道理,孝昌帝不可能不明白。所以康福才不理解孝昌帝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事。
孝昌帝冷笑了一聲,「所託非人。」
康福悚然而驚,雖然孝昌帝沒有指名道謝,康福也知道孝昌帝說的是賈皇后和林月音。賈皇后託付林月音照顧太子,林月音沒盡到職責,從這一點來說賈皇后的確是所託非人。可是林月音也並沒有做任何對太子不利的事情,可見林月音也是守着本分的。
康福不敢替林月音辯解,只能沉默以對。
孝昌帝並沒有再提起此事,於是此事便沒了下文。但是康福清楚,孝昌帝心裏面已經有了一根刺,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發作起來。
過了年,天氣也漸漸熱了起來。到了二月,西苑裡已經能夠見到點點綠色。自太子白日宣淫的事情後,蕭太后同蕭修媛又都沉寂了下去,顯然二人比之以往都多了更多的耐心。穆賢妃的身體也漸漸好轉,已經能出門遊玩。只是人消瘦了不少,不過並不損她的容顏。至於溫德妃,依舊被禁足,也不知孝昌帝何時才會想起她。
孝昌帝雖然讓林月音重掌權柄,可是對她本人明顯疏遠了許多。除了初一十五會到清寧宮走一趟外,別的時候想要見面,幾乎沒有機會。就算初一十五孝昌帝會來清寧宮,也只是坐一坐,問一問後宮的情況,之後便會離開。也就是說,孝昌帝拒絕同林月音敦倫,拒絕給林月音生孩子的機會,更別說留下來過夜。
這種情況明顯對林月音不利,就算她現在生不出孩子來,好歹夫妻生活總歸是需要的。這不僅僅是夫妻生活,更代表了她在孝昌帝心目中的分量。
一次兩次可以自我安慰,三次四次之後,清寧宮上下都看明白孝昌帝的態度。宮人們憂心忡忡,生怕哪一天孝昌帝就會收回林月音手中的權柄,再次將林月音禁足。
芍藥跺腳,滿心焦急,「娘娘難道就不擔心嗎?」
林月音手持書本,換了個方向繼續看下去,完全不理會芍藥的噪音。
「娘娘難道就不想要一個孩子,娘娘還這麼年輕,這樣的日子娘娘如何忍得下?」
實在是太囉嗦了。林月音放下書本,很認真的對芍藥說道:「值得爭搶的,不用你來提醒本宮,本宮自己就會動手。不值得爭搶的東西,就是放在本宮眼前,本宮也不屑不顧。總之,本宮早就打定了主意,我自聳然不動,隨他人來去。」
「娘娘倒是豁達。只可喜這是後宮,由不得人不爭不搶。就算貴為皇后,若是不爭不搶,那日子也是極為難堪。娘娘現在還這麼年輕,就失了進取之心,那將來可怎麼得了。」
「你直說本宮人老珠黃的時候,怕是有不堪言的後果。」林月音嘲諷一笑。
芍藥放下茶杯,說道:「奴婢可不敢這麼說。奴婢也是一心替娘娘打算,偏偏好心辦壞事,不得娘娘的喜歡。要不奴婢去外面當差算了。」
「脾氣可真大,本宮可不敢嫌棄你。行了,行了,好好當差,莫要操心這些事情。總之,本宮自有主張。」林月音真是怕了芍藥這丫頭,囉囉嗦嗦跟個老太婆似得。
芍藥輕咬薄唇,「下次陛下來的時候,娘娘就不能稍微使點手段將陛下留下來嗎?」
林月音嗤笑一聲,「你太小看陛下,也太小看本宮。行了,本宮同你說句實話,近兩三年內,都不要指望本宮懷上身孕。所以你趕緊打消那些念頭,別在本宮耳邊嘮叨。」
「這是為何?娘娘如此年輕,正是孕育子嗣的時候。難道娘娘真的就能坦然接受其他人懷孕生子。」
「在這後宮,想要順利生子,何其艱難。不到時候,自然不能孕育子嗣。這些事情,本宮同你說不明白。你只需記住本宮從不做糊塗事情就行了。」
芍藥嘆氣,「奴婢是白費功夫。可是就算暫時不生孩子,娘娘也不該同陛下如此相處下去。時日長了,陛下的心可就真的偏了。」
林月音面露嘲諷之色,「人心本來就是偏的。本宮能在後宮殺出一條血路,手掌權柄,已經是得天之幸。多餘的不敢再奢求,免得老天爺降下天罰。」
一番話害得芍藥變了臉色,生怕那話會靈驗。想想也是,一個人不可能佔盡所有的好處。後宮那麼多女人當中,林月音已經算是極其幸運的哪一位。如今能夠平平安安便是幸運,果然不該再奢求過多的福分。
芍藥默念了幾句阿彌陀佛,這才心安。自此後果然閉了嘴,再也沒提讓林月音去爭搶孝昌帝寵愛的話。
抱着平常心去過日子,即便身處後宮,時間也過得很快。轉眼又是草長鶯飛,奼紫嫣紅,美人們秀身段的時候。
孝昌帝身處花叢中,心中着實難忍。乾脆帶上穆賢妃並幾個美人去了溫泉湯子,說是要松松筋骨。去了溫泉湯子,少了外界的紛紛擾擾,加上穆賢妃同諸位美人們有心奉承,孝昌帝的日子過得實在是逍遙,浪蕩,毫無節制。
據說孝昌帝一夜御數女,據說穆賢妃帶着幾位美人一起伺候孝昌帝,據說那溫泉湯子已經成了酒池肉林,據說孝昌帝已經樂不思蜀,完全忘記了身為一個帝王的責任和表率作用。據說……總之,那溫泉湯子內的情形只能用荒淫二字來形容,卻又引來無數騷客和紈絝子的羨慕嫉妒。甚至有文人吟詩作賦,將一個溫泉湯子的香艷靡靡道盡天下。
孝昌帝在瀟灑,朝臣們卻着急上火。南方數個州遭遇桃花汛,水災帶來了無數災民,下面求賑災的題本如雪片一樣飛入中樞。中樞大佬們不敢獨專,於是前往溫泉湯子尋孝昌帝。那裏知道,還沒進入行宮,就被侍衛給攔了下來。說什麼沒有陛下的旨意,任誰也不能進入。
中樞大佬們氣的七竅生煙,更有甚者指着侍衛的鼻子大聲痛罵,連基本的體面都不要了。宮門口的動靜好歹是驚動了康福,康福不敢怠慢,一邊安撫中樞大佬們的情緒,一邊急急忙忙稟報孝昌帝。
孝昌帝玩得痛快,雖說有些力不從心,卻也從中體會到無上的樂趣。甚至在想,這才是帝王該過的日子,酒池肉林,瀟灑度日。哪管外面洪水滔天,他只管逍遙一世。不料這個美夢,被中樞大佬們集體敲碎。
孝昌帝舉着酒壺,看着康福有些反應不過來,「你剛才說什麼,楚州,和州數十個州遭遇桃花汛,災民遍地,急需賑災?」
「啟稟陛下,正是。幾位相爺這會正候在偏殿等候覲見。」康福小心翼翼的說道。
孝昌帝皺皺眉頭,額頭上青筋直冒,狠狠地將手中的酒壺給砸了出去。猛地起身,卻突然感覺頭暈目眩,身體前傾。
「陛下!」康福急忙扶住,「宣太醫。」
「無妨!」孝昌帝甩甩頭,「朕只是起的急了點,並無大礙。」
「陛下身體不適,不如讓相爺們隔日再來。」
「事關賑災,豈能一拖再拖。給朕拿藥來,片刻之後朕又能生龍活虎。」孝昌帝咬牙說道。
康福膽戰心驚,那算什麼藥啊,分明是虎狼。雖能提振精神,卻也損害了身體根本。偏生孝昌帝不肯聽勸,非得服用不可。康福違拗不過,只能遵命行事。服過藥的孝昌帝,果然是龍精虎猛,精神奕奕。穿戴整齊後,便起身去見朝中大佬。
幾位中樞大佬總算見到孝昌帝,不過全都面露不滿之色。只見孝昌帝面色潮紅,一看就不對勁。幾位大佬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如今賑災要緊,其餘的事情稍後再論。
情況很快稟明,孝昌帝責令中樞安排賑災逐項事宜,安排適當的人前往災區查看,同時責令戶部備齊銀兩糧食,不可推脫。
正事討論過後,就有大臣出言詢問孝昌帝何時回皇宮。思政殿才是處理政事的地方,而不是什麼溫泉湯子。更不能讓大臣們容忍的是,孝昌帝縱慾行歡,浪蕩荒淫,實在是讓人咬牙切齒。
孝昌帝哈哈一笑,既然政事已經安排完了,他暫時不想回去。再說了溫泉湯子離皇宮不遠,大臣們要見他,也就是多走幾步路而已,何必一定要回到思政殿才能議事。
大臣們見拗不過孝昌帝,暫時只能偃旗息鼓。卻不料這樣一來,朝中便有各種議論傳出,後來因為災情泛濫,災民肆虐,這些議論又從朝中傳揚到民間。
世人皆說孝昌帝昏庸無道,只知沉迷女色,不知百姓疾苦。又說穆賢妃乃是禍亂後宮的妖妃,堪比那蘇妲己,引誘天子墮落的源頭。妖妃該死,天子就該早早遠離那禍國殃民的妖妃,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此風似有天助,很快這番昏君妖妃的言論就傳遍了大江南北。
溫泉湯子再也無法保持寧靜,都被世人指責為昏君,孝昌帝哪敢再繼續荒唐下去。即便心頭震怒,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先回了皇宮,做出一副勤政愛民的模樣。只是流言並沒有消亡,反而愈演愈烈,大有不殺穆賢妃這個禍國妖妃不足以平息民憤的趨勢。
穆賢妃驚懼不安,她只是想要好好伺候孝昌帝,哪裏會想到竟然會背上妖妃名聲。世人都道她是蠱惑天子的禍首,甚至將她比作亡國的蘇妲己。如此要命的指責,穆賢妃一個小女人哪裏承受得起。連連驚懼,最後竟然被嚇得病倒。加之新年那一場病留下的病根,使得這一次穆賢妃的病情來勢洶洶,短短數日竟然有了死亡氣息。
孝昌帝焦頭爛額,一邊要忙着處理政事,一邊還要想辦法平息流言,自然沒有時間去關心穆賢妃。如此一來,穆賢妃的病情更是加重了幾分。
身為皇后的林月音,這個時候自然要站出來整頓後宮,安撫惶惶人心。她心中有疑問,這一波流言來勢洶洶,分明是有心人在推波助瀾,一方面想要污了孝昌帝的名聲,另外一方面竟然要逼死穆賢妃。三人成虎,積毀銷骨。以言殺人,好生厲害。是誰如此處心積慮的對付孝昌帝對付穆賢妃,林月音搜索數人,最後竟然將目標落在了裴顏卿的頭上。於是二人便有了御花園的會面。
林月音早早等候,讓人佈置了茶水點心,一副想要長談的架勢。
裴顏卿姍姍來遲,依舊錶現得清高孤傲,拒人千里之外。林月音默契一笑,這般態度表情果然是最好的偽裝,誰能想到那皮肉下面的心竟然那般的邪惡。
林月音示意裴顏卿坐下說話,周圍只有雲落,杜安和張永伺候。其餘人等,全都退到三射之地。
林月音親自奉茶,「裴卿先飲此杯。」
裴顏卿盯着林月音的雙手,目光戲謔,「娘娘有話直說,無需客套。你我二人目前是合作關係,能說的我自然不會瞞你。」
林月音笑道:「裴卿是嫌棄本宮的茶水不好,還是擔心本宮下毒。」
「娘娘自然不會下毒,只是臣在東宮已經喝了一肚子茶水,這會實在是喝不下去。」
「那便罷了。」林月音放下茶杯,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穆賢妃快要死了。」
裴顏卿挑眉,「此事與臣何干。」
「若是她真的死了,那她便是被嚇死的。何人有這等能量,讓一個人備受精神折磨,生生驚懼而亡。再有,陛下被世人稱之為昏君,陛下為此大怒,甚至牽連朝堂眾臣。對於此事,裴卿不想同本宮說說嗎?」
林月音認定了裴顏卿,這個人絕對同此事有關。這一次她就是來求證真相的。
裴顏卿微微一笑,臉上肌肉瞬間柔和下來,顯得極為和善。「娘娘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來問我。」
林月音眯了眯眼睛,心中驚懼,「如此說來,此事果然是裴卿所為。為什麼?」
裴顏卿的態度很放肆,之前的和善面孔似乎只是人們的錯覺。他斜了眼林月音,「不為什麼,我高興。」
林月音大皺眉頭,心中極為惱怒,「穆賢妃出事,後宮勢力就得經歷一場震動。後續的事情,本宮沒有把握。」
裴顏卿嗤笑一聲,「娘娘何必自謙,於絕路中殺出生路,這才是娘娘最為擅長的事情。」
林月音淒涼一笑,「裴卿也太看得起本宮,本宮若是真有那麼大的能量,又何須過得那般憋屈。如今,事情已經發生,本宮只能迎頭趕上。只是本宮還是妄想從裴卿這裏得到一句實話,為什麼要這麼做。」她沒有問裴顏卿如何做到這一切的,她只是想找到緣由。
裴顏卿望着遠處假山荷塘,「這裏很美,對不對。」
林月音不明所以,不過還是點了點頭。這裏自然很美,雖說都是人工堆砌,卻也別具匠心。
裴顏卿嘲諷一笑,面露不屑,「一看到這麼美的景色,我就想摧毀。娘娘一直想要問一句為什麼,那我就不妨告訴你。答案就是我想摧毀這一切,所有好的壞的,美的丑的,都該被摧毀。因為他們本不該存在。」
「裴卿偏激了。」
「現在怕了嗎?不過已經晚了。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小秘密,所以除非你死,否則便不能逃離我的手掌心。」裴顏卿的手蓋住了林月音的手,慢慢加大力度,死死的抓住。他雙眼泛紅,似乎正處於瘋狂的邊緣,他咬牙切齒,心中憤恨,帶着滿溢的殺氣沖林月音說道:「唯有死亡才能將我們分開。」
心跳很快,林月音感覺自己的心快要飛出來了。她恐懼,她害怕,這一刻裴顏卿化身死神,不容留情。她想要掙脫,奈何她已經被死神眷顧。林月音深吸一口氣,努力鎮定下來,「裴卿想要毀滅一切,是不是連帶着我也在你毀滅的名單里。」
「哈哈……」裴顏卿張狂一笑,放開了林月音的手。林月音的手泛紅,可見裴顏卿力道之大。
裴顏卿笑道:「娘娘是後宮的一份子,自然也在毀滅的名單中。不過娘娘很聰明,竟然會想到同我合作。我們既然是合作者,所以我不會要你的命。不過這並不代表你不會死,除非你有足夠的智慧能從亂局中掙脫。」
林月音咬牙,面色凝重,「裴卿膽大妄為,乃是誅九族的罪名。裴卿就不怕本宮泄露了你的秘密,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哈哈……娘娘大可以試試看,看看有沒有人相信娘娘的話。」裴顏卿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月音,他等着看一齣好戲。
林月音握緊了拳頭,「裴卿莫要張狂,世人皆被你哄騙,卻不代表沒有耳聰目明的人。總有人會看穿你的真面目。」
「哪又如何?我從來不懼,不怕,不惶恐。反倒是娘娘心中驚懼難安,這讓我很擔心你會成為第二個穆賢妃,被生生的嚇死。」裴顏卿嘲諷一笑,說不出的高高在上。
林月音此刻很被動,她尋找到的不是一個合作者,而是一頭兇猛的猛獸。
裴顏卿拿出手絹輕輕擦拭林月音的眼角,「你哭了。」
「胡說八道。」林月音呵斥。
裴顏卿笑問,「娘娘莫非是想過河拆橋,終止合作?說要合作的是你,如今想要反悔的也是你,娘娘三心二意,我很不高興。」
林月音感覺到實質的殺意,若是一着不慎,她絲毫不懷疑裴顏卿真的會殺了她。她鎮定心神,冷靜說道:「本宮並不會終止合作,本宮只是心有疑問,難免激動了一些。裴卿想要毀滅一切,如此一來,本宮的努力豈不是成了一場笑話。這樣的合作,本宮可得不到絲毫的好處。對此,裴卿難道不該給本宮一個說法嗎?」
「你想要什麼?」裴顏卿的嘴角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意,「娘娘想要寵愛?還是要子嗣,亦或是要權傾天下?無論娘娘想要什麼,儘管說來,說不定我能滿足你。」
林月音狠狠瞪着裴顏卿,真是大言不慚,無恥至極。「本宮想要什麼不勞裴卿費心,因為本宮會自己摘取。不過下一次裴卿想要做什麼,還請事先說一聲。否則莫要怪我壞了你的好事。」
裴顏卿哈哈一笑,「娘娘多慮了,你壞不了我的好事。因為從很早開始,一切都已經註定。」
林月音咬牙切齒,「好生狂妄,那本宮就等着裴卿的精彩表演。希望裴卿能夠保重自己,不要早早的就死在別人的手裏。」
「娘娘放心,就算娘娘死了,我還會好好的活着。娘娘要知道,禍害遺千年,而我正是那個禍害。」裴顏卿哈哈大笑,轉身離去。
林月音惱怒至極,抄起桌面上的茶杯就朝裴顏卿扔去。茶杯並潑灑出來的茶水,眼看着就要砸在裴顏卿的背上,卻在那一瞬,裴顏卿的背後似乎生出了一個無形的屏障,茶杯突然改變方向,直接落在地上碎裂,茶水更是一滴不漏的全灑在了地上。而裴顏卿自始至終若無其事,身上乾爽整潔,仿佛對背後之事一無所覺。
林月音驚懼不已,原來裴顏卿還是個不出世的高手。這究竟是哪裏來的妖孽,裴家人怎麼會養出這樣一個人。林月音垂頭喪氣,對上裴顏卿,她似乎半點勝算都沒有。可是她到底想要從裴顏卿這裏得到什麼呢?她為何非要同裴顏卿爭搶?林月音心中紛亂如麻,這種不受掌控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是的,爭論了這麼久,發這麼大的脾氣,根本原因就在於裴顏卿不受她的控制,這讓習慣了掌控一切的林月音極為不滿,心中總會生出危險的信號。
「哈哈……」林月音大笑起來,裴顏卿想要毀滅一切,便由他去,這事同她不相關。她只需掠取自己的利益,就沒有浪費這一次的合作。至於一切被毀滅後,又該如何,林月音不去關心。她只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再好的計劃也有錯漏,也趕不上世事的變化。
「娘娘,賢妃娘娘快要不行了,已經陷入了昏迷。」芍藥急匆匆的稟報。一得知這個消息就趕了過來,生怕晚了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這麼快?」林月音雖然早已料到穆賢妃躲不過這一劫,猛地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愣住了。
「娘娘,如今咱們要怎麼做。」芍藥請示。
林月音冷冷一笑,「芍藥,你替本宮走一趟承歡殿,責令太醫全力搶救穆賢妃。至於本宮,暫時不方便出面。」
「奴婢遵命。」
穆賢妃陷入昏迷,生命在快速的流失。太醫們檢查過後,紛紛搖頭。一代寵妃,眼看就要隕落,不少人都生出痛惜之情。上天不仁啊,總見不得美人囂張快活。
孝昌帝得到消息急匆匆趕來,緊緊握住穆賢妃的雙手。他後悔了,他不該因為忙碌於政事就忘了穆賢妃的安危。他早就知道,她是個膽小的人。那些洶湧的流言,如同一把刮骨刀,脆弱如穆賢妃,如何能夠承受這樣的傷害。
孝昌帝又痛又悔,恨不能以身代之。他一聲聲的呼喊穆賢妃的閨名,只盼着她能睜開眼再看他一眼。可是老天不仁,連最後的心愿也不肯滿足。最終,穆賢妃還是於昏迷中過世,享年二十八歲。一代寵妃,就此隕落。滿室白茫茫一片,徒留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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