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晚會終於到了。表演廳內座無虛席,人頭攢動。
演員們待在後台,等候上場表演。今天,周世勇按角色的要求,穿着西裝打着領帶,頭上梳着紳士的髮型,還化了一點淡妝,在鏡子前來來回回照了多次,看着鏡子裏皮膚緊緻的臉龐,暗自慨嘆:年輕,真的很美好。
輪到《心語心愿》上演的時間。李素亭和搭檔首先上台。周世勇站在後台,平靜地看着舞台上發生的一幕幕。赤紅的燈光,陰鬱的情調,光鮮的演員,澎湃的內心,演繹着動人的故事。
男友站在夢琳的面前,一臉的愧疚:夢琳,我不想傷害你。但有件事還是不得不對你說——我們分手吧!
夢琳:為什麼?難道我不夠好嗎?
男友:不,不是你不好。只是,我們不合適。
夢琳:不合適?這麼多年,我們都安好地度過。為什麼單單今日,你卻提出了分手?其中的理由,請你明白地告訴我。
男友:夢琳,你溫柔、美麗,又很善良。但是愛情很複雜,這些遠遠不是全部。我需要的是可以相知相伴的眷侶,而不是浮華的——累贅。
夢琳抓住男友的手臂:不,親愛的,不要離開我。你需要什麼,我可以給;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我願意為你改變。只要相愛的心不變,再深的溝渠也會被填平。再回到從前吧,讓我們繼續譜寫愛情的詩篇。你要知道,我不能離開你!
男友:夢琳,你還是不懂我······
夢琳:請告訴我,如何才能讀懂你?
男友:我是個有雄心有抱負的男人。我渴望的是,站在峰巔,望着千山起伏萬水奔騰,以實現我所有的壯志豪情。我的胸懷和目光,是整個世界。我要成為受人擁戴尊重的人上之人。而這一切,你卻不能給我。
夢琳眼裏淌出眼淚:親愛的,難道你就忍心拋棄我?在很小的時候,我就失去了父母。我懷着一顆易碎的心,孤獨地過着淒冷的生活,直到那一天我遇見了你。是你給了我光明,是你給了我溫暖,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勇氣。你像大樹一樣伸出堅實的臂膀,為我遮風擋雨;你像大地一樣敞開廣闊的懷抱,包容我所有的敏感和脆弱;你像蠟燭一樣燃燒出熾熱的火焰,融化我冰冷的內心。你堅強的面孔和溫柔的話語在我的生命里立起一座巍峨的豐碑,你就是我的所有,你就是我的一切!離開了你,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未來暗無天日的生活!
男友:夢琳,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你要學會自己堅強,不會有人一生一世地守護你。我是個有思想的人,不會沉浸於毫無希望的兒女情長,而徹底地流於平庸。我要的東西,你不能給我,卻像一個巨大的包袱拖累於我。跟你在一起,我真的累了。
夢琳淚如雨下。
這時候,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拎着名牌的提包,出現在舞台上,走到男人的身邊,用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望着夢琳,嘴角露出輕蔑的哂笑。
夢琳:你要離開我就是為了她?
男友:是的,她給了我真正的愛情,而你卻沒有。
第三者:夢琳,你還是不懂,男人也是需要理解和關愛的。我比你更了解他,我會好好的照顧他。你若真的替他着想,就識趣地放開他。世界上男人有的是,憑你風騷的身體和狐媚的臉蛋,還愁找不到其他的男人的嗎?
男友:夢琳,我們分手吧!
夢琳淚水橫流,臉上帶着極度的失望。
第三者:我們走吧,不用理她。
男友和第三者揚長而去,消失在幕後。
此時,天上雷聲大作,下起了瓢潑大雨。夢琳佇立在雨中,抬頭仰望蒼天,發出痛苦的呼喊:「蒼天啊,你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小時候,我失去了親人;長大後,我最愛的人又無情地棄我而去。芥草尚有雨露的滋潤,枯木尚得春風的拂煦,而我卻孤零零無依無靠只剩下一顆傷痕累累的心。沒有愛,沒有希望,唯有行屍走肉的軀殼,承受着綿綿不盡的痛苦。我是一個被世界拋棄的人,沒有人可憐我,沒有一個人!我只看到前方是一片茫茫的黑暗,沒有一絲一毫的光明!痛啊,我的心,好痛!」
夢琳身體癱軟,伏倒在地,望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吶喊:「天啊,請你告訴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命運如此不公,我為什麼要活下去?天啊,把我帶走吧!」
周世勇知道該是他上台的時候。他扮演男主角欽河,手裏拿着雨傘,踏上了舞台。
欽河走到夢琳的面前,遞過雨傘,替她擋住了風雨。他望着她的臉龐,溫柔地說道:「人生從來不是一帆風順的,總有許許多多的荊棘和坎坷。跌倒了就重新站起來,勇敢面對所有的現實。當你變得堅強的時候,一切的困難都將化為煙塵。記住,你永遠不會一無所有,因為,還有許許多多真正愛你的人,願意用真情撫平你所有的傷痕。人生是多彩的,未來是光明的,挺起你的胸膛,勇敢地面對生活,你會發現,幸福就在咫尺的眼前。」
夢琳淚眼朦朧地望着欽河:「你是誰?為什麼你會出現在眼前,在我最無助的時候?」
欽河柔聲道:「我的名字無足輕重,你只要記住,有一個人,自始自終地在默默地愛着你。即使全世界都把你拋棄,他也會堅定地守在你身邊。」
夢琳道:「不,我一定要知道你的名字!」
欽河深情地凝望着夢琳,輕緩道:「我的名字叫欽河。」
「欽河······」夢琳喃喃道。
欽河伸出手臂,低沉地說道:「來,把你手伸出來,握住我的手。」
夢琳把手交給欽河,在他的扶持下,重新站了起來。她茫然地望着他:「我的生活真的還有希望嗎?」
「只要你保持樂觀,每一天都是燦爛的晴天!」
「欽河,你真的愛我嗎?」她眼裏閃動着淚光。
他純淨的眼神直透她柔軟的心靈:「我真的很愛你,我會堅定不移地愛着你,直到——永遠。」
「欽河!」她的情感像海嘯一般噴薄而出,撲向他的懷抱。
「夢琳······」他深情地把她擁入懷中。
兩個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在冰冷雨夜的大街上。情至濃處,欽河把手裏的雨傘拋在一旁,任磅礴的大雨淋濕他們的衣裳。他們忘情地擁抱着,在雨中形成潮濕的蠟像,渾然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燈光突然止滅,帷幕悄然落下······
全場爆出雷鳴的掌聲。
周世勇下了台,發現同學們的反應有些異樣。特別是女生,不管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都朝着他看過來,眼裏流露的,是深深的感動與熱切的嚮往。他感覺這些目光很耀眼,把頭埋了下來,一直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待坐定後,他發現前面一些女同學特意轉過身來審視着他。其中,坐在側前方有一個女生,抽抽搭搭哭得跟淚人相似,用紙巾擦着眼淚:「嗚嗚,我以為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只有童話里才有,卻沒想到現實竟然也存在,太感人了······」
這時候,宋雯蹦到他的面前,興奮地笑道:「你剛才演的簡直太棒了,我不知道怎麼誇你才好。」
周世勇微笑道:「哪裏哪裏,還是你的劇本寫得好。」
宋雯得意地嘿嘿一笑,然後說道:「你知道嗎,剛才隔壁班的小美向我打聽,問你有沒有女朋友。如果沒有的話,我想你懂的。」
周世勇淡淡地笑了笑:「請你轉告她,如果她願意,可以作朋友——那種好哥們的朋友。」
「好嘞,我就這樣跟她說。」說完,她轉身離去,鑽進人叢當中。
周世勇一個人坐着,腦海里密密麻麻充盈的,都是舞台上的場景。他只覺得胸膛上溫存萌動,口腔里余香殘留,指尖處隱隱約約,還能感受到那酥酥柔柔的觸覺。
在舞台上,她眼裏噙着淚水,柔情萬丈地凝望着他。她的長髮烏黑柔軟,微微地覆蓋住額頭,泛出像水波一樣的光澤。他擁她入懷裏,手臂環繞着肩膀,仿佛要把她融化在胸口。赤紅的燈光映照她精緻的臉龐,透出像秋日晚霞一般柔和的光暈。他貼着她的長髮,聞到從中散發出的淡淡清香。
這一切的一切,宛如就是一場夢。
他望着舞台上的燈光,呆呆地出了神。鮮艷的燈光映在他的瞳孔上,如水波似暈開,渙散出勻勻的光彩。
那一個痴情的熱切的擁抱,到底是現實,還是僅僅是一場戲。若說是現實,她既非夢琳,我亦非欽河,絢麗的舞台演繹虛幻的故事,帷幕落下,便劇終人散,動人的泡沫輕點即碎。若說是一場戲,又是那麼真切的擁抱,那麼濃烈的愛戀,舞台上短短片刻澎湃的激情,恍恍惚惚地,分不清到底在戲中,還是在戲外。亦或是,戲中連通戲外,戲外包含戲中,戲中即是戲外,戲外即是戲中,戲中戲外消釋了界限,交融混合成整體,彼此不分?
他的胸口似有潮水在悄悄地泛動,一種甜蜜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滲了出來。他重新找到少年時候的感覺:懵懂、青澀、熱情、痴狂、難以自拔。他就像一個青春期的少年,對年輕的異性產生無限的嚮往。他產生一種強烈的渴望,那就是擁有她,包括她的靈魂和她的全部。
夜裏,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裏的色調是憂鬱的帶着歲月刻痕的昏黃色。他夢見,他站在一條悠長悠長看不見盡頭的的走廊上。頭上是黃白色的頂棚,兩邊是黃白色的欄杆,外面是茫茫一片廣闊的太虛。有光芒照了進來,稀釋成一串串昏黃色的流影浮光。他看見,一個美麗的少女,身着淡紫色的連衣裙,裊裊婷婷地從對面走過來。他朝她走了過去,來到她跟前,痴痴地凝望着她。她沖他莞爾一笑,嘴角邊露出迷人的小梨渦。他摟住她的肩膀,慢慢地湊近她的臉龐,將嘴唇貼在她的嘴唇上。濃烈的、狂熱的、忘情的、潮濕的親吻,不知持續了多久,只覺得空氣中瀰漫着一種濃郁的粘稠的柔情蜜意,讓人在其中昏然而迷醉。當他們分開時,他發現眼前的少女恍然變成另外一副模樣。眉間有一個小黑點,眼眸里秋波閃閃,臉上掛着甜甜的微笑,身材與之前相比,顯得格外玲瓏嬌小。他望着那少女,溫柔地說道:「素亭,我愛你。」沒成想,那少女突然斂住笑容,面含怨色,憤然轉過身子,向長廊的遠處跑去。她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地變小,直至徹底地溶解在長廊的盡頭,消失在視野之外······
倏然夢醒。他躺在枕頭上,望着天花板,回想着剛才奇怪的夢境。半晌,他按住床沿,正要起床,卻摸到了一個光滑的東西。他拿起來一看,原來是一條玉蘭花項鍊。這個東西他已經很久不戴了,因為他不喜歡戴在脖子上的那種異物感。他下了床,來到書桌前,打開了抽屜。他將項鍊放了進去,緩緩地關上了抽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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