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人想不到的是縣長王衛青把這件棘手的事交給了副縣長馮春波。馮春波當然清楚這裏面的貓膩,雖然對外公開宣佈的是搞什麼公開的招投標,那其實都是一個幌子。到底讓哪家干,還是內定的。本來,馮春波覺得自己之所以當上了籌備小組的副組長,就是因為自己分管教育這一塊。其實,他根本就不想去管,因為最終拍板的不是他這個副組長,而是組長王衛青。可是王衛青的內侄都參與進來了,用腳趾頭想想也明白,王衛青肯定是想把這件工程交給他的內侄的。所以,他不想去趟這淌渾水。可是,王衛青卻找他談話,把這件事情交給他去辦理。王衛青說的理由是冠冕堂皇的,他說自己的內侄也報了名競標,自己就必須要迴避一下,整個競標過程就由馮春波來負責。並且他還把這件事情對外公開了。他想,馮春波剛剛當了副縣長,不管怎麼說,他還是不敢跟自己唱對台戲的。這個項目,他相信最終是會給他的內侄楊曉明的。到時候他完全可以撇清自己。
馮春波犯了難,這項工程開始有一些建築企業報名競標,後來大多都悄悄的退出了競標。因為他們都很清楚,即使他們參與進來,也得不到什麼。最終,就只剩下了姜修言的綠源公司和楊曉明的金城公司兩家。姜修言的後台是肖雲斌,據說,肖雲斌是在綠源公司有股份的。這個時候,馮春波還不知道姜修言有更大的後台許志剛。但僅就一個肖雲斌就夠馮春波為難的了。楊曉明的後台是王衛青。雖然,王衛青是縣長,肖雲斌是書記,但是,王衛青是坐地虎,在原平縣可以說是一呼百應。肖雲斌有時候也不得不讓他三分。
這兩個人,該給誰呢?最後,馮春波下定了決心,反正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乾脆就嚴格按照競標程序走吧,他兩家公平競爭,該是誰就是誰吧。
姜修言聽到王衛青把工程招投標工作讓馮春波負責的消息以後,他產生了一個誤會。他以為是市委副書記許志剛給王衛青遞了話,王衛青感到為難,如果把這件工程交給姜修言,怕他的內侄跟他死纏。所以,才想了這麼個辦法,交給馮春波去負責。其實,許志剛根本就一句話都沒說。他給張啟正打了電話之後,知道王衛青的內侄參與進來之後,他就決定不過問這件事了。因為,他和王衛青的關係也不錯。他和姜修言的關係雖好,但是卻還沒有好到可以為姜修言而去得罪王衛青的地步。
姜修言覺得這件事已經是**不離十了。他畢竟是一個江湖老手,他知道,菩薩要拜,小鬼也要拜。在這件事上,雖然馮春波的官職不大,但是人家畢竟是分管教育的副縣長,這次又擔任了籌建小組副組長。在馮春波和張啟正競爭副縣長職位的時候,他曾經想設計拿到馮春波的一點什麼把柄,然後把馮春波拉下來,讓張啟正上去。可是由於馮春波很警覺,他沒有得逞。後來,馮春波竟然和張啟正同時當上了副縣長。他覺得馮春波這個人不可小視,他又千方百計的去討好馮春波,想要修復與馮春波的關係。他想了不少辦法,也拐了不少的彎,甚至不惜去討好馮春波的班主任老師。他在為自己鋪路,現在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聰明的人。因為,他所做的那一些努力都不會白費的。
姜修言來到馮春波的辦公室,馮春波自然知道他的來意。可是,姜修言卻沒有提起工程的事兒,連一句都沒有提。只是閒聊了幾句,說晚上請馮春波去吃個飯。
以前,姜修言和馮春波在一塊吃飯,每次都離不了張啟正。可這一次,姜修言卻沒有說也請了張啟正。馮春波明白,他現在是想單獨和自己談點事兒。更重要的是,在那長副縣長之爭中,自己和張啟正暗中較量了一番,現在他和張啟正的關係再也不是從前那種親密的朋友關係了。這個時候,姜修言在拉出張啟正來,只能是增加馮春波的反感和警惕。即便是這樣,馮春波依然不能答應姜修言,這個時候,他是不會去吃請的,楊曉明的飯不能吃,姜修言的飯也不能吃。他必須拒絕,不過,他說的話卻是很親熱的,他笑着說:「姜總,咱兄弟倆好長時間沒做到一起喝兩杯了,我還真的想再和你喝兩杯的。可是今天真的不行,今天晚上我有事。」
姜修言說:「要不,那就明天?」
馮春波說:「你也看到了,我這幾天很忙,要不這樣吧,什麼時候我有時間,我給你打電話?」
姜修言知道馮春波在推辭,可他不能再堅持。他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說:「那好吧,我等你的電話。」
說完,就告辭了。馮春波把他送到門口,回過身來,往自己的辦公桌邊走,剛走了兩步,無意中目光往沙發上一掃,看到沙發上有一個信封。
這個信封是靠近裏邊的扶手一側,在往外走的時候,馮春波在辦公桌那兒,正好被扶手擋着,看不見。即便是馮春波往外送姜修言,也看不見。只有回過身來往裏走的時候才看得見。
他立刻明白了,從厚度上看,信封很薄,裏邊不會是現金,很有可能是一張銀行卡。他本能的過去抓起信封,又快步轉身來到門口,可是,姜修言已經不見了。
姜修言知道,當面把這張卡送給馮春波,馮春波肯定不會要。所以,他採用了這種方式,雙方心照不宣,你只要收下了這張銀行卡,你就得幫姜修言一把。
馮春波走回辦公桌前,坐下來,下意識地往門口看了一眼,然後打開信封,裏面果然是一張銀行卡。
馮春波感到很為難,這張卡是絕對不能收的。可怎麼退回去呢,如果是一個和自己一點交情都沒有的人,這很好辦,直接打電話給他,讓他把卡拿回去就得了。如果對方不肯來拿,那就告訴他自己把這張卡交給紀委。可是,對姜修言,他卻不能這麼做。他還拉不下這個臉。再說,如果他真的這麼做了,得罪了姜修言不說,恐怕他還得罪了整個原平縣官場。就他所知,姜修言和肖雲斌、張啟正的關係都很密切,至於其他官員還有多少人和姜修言有來往,他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一定少不了。這些人都或多或少的收過姜修言的禮。自己這麼一弄,那些人都會在暗中恨上自己。
怎麼辦呢?他一籌莫展。
就在他為怎麼給姜修言退禮為難的時候,又來了送禮人,這一回是楊曉明。
馮春波和楊曉明之間本來是沒有來往的,只是認識而已。可是,楊曉明畢竟是王衛青縣長的內侄,他來,馮春波不得不熱情接待。楊曉明很會來事兒,他不叫馮縣長,而是稱呼馮春波為「馮叔叔」。其實,馮春波比楊曉明大不了多少。馮春波趕緊說:「哎呀,楊總,您這是咋稱呼呢?這我可不敢當啊!」
楊曉明很認真地說:「馮叔叔,你這是怎麼說呢?你和我姑父是同事,我不叫你叔叔叫什麼?」
楊曉明這句話,有兩層含義,表面的意思很好懂,可他暗含的意思是把他的姑父王衛青抬出來。不過人家很聰明,一點沒有借勢壓人的感覺,而是很自然地說出了這個關係。其實,他這個關係完全不用說,馮春波是很清楚的。可楊曉明這麼一說,讓馮春波覺得他今天來,是一種志在必得的架勢。
馮春波笑着說:「楊總,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我們就兄弟相稱吧。」
楊曉明卻說:「那怎麼行,如果那樣的話,讓我姑父知道了,會罵我不知道大小的。」
楊曉明這麼一說,馮春波還就真的不好再說什麼了。馮春波想,你愛咋叫就咋叫吧。反正自己就是哼哼哈哈,不能真的答應就是了。
楊曉明坐下來,他倒沒有像姜修言那樣拐着彎兒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從口袋裏拿出一張銀行卡,往馮春波面前一放,說:「馮叔叔,您是具體負責縣一中工程籌建的,按照行情,這是工程總造價的百分之七。」
馮春波嚇了一跳,他連忙拿起那張卡,一邊遞給楊曉明一邊說:「楊總,你這是幹什麼?快收回去!」
楊曉明卻沒有伸手接那張卡,而是說:「我姑父說了,這件事他不管,讓我來找馮叔叔,我總不能太不懂事吧?咱們在商言商,這是眼下的行情,不管是主管這件事,都是這麼做。如果是我姑父,我也得這麼做。馮叔叔如果不要,那就是把我當外人了。」
說完話,站起身就往外走。
馮春波為難了,這是在縣政府辦公大樓,他總不能和楊曉明拉拉扯扯的吧?
楊曉明走了,馮春波把銀行卡放進抽屜里,坐在那兒犯了愁。這兩張銀行卡裏邊都是巨款,如果事發,哪一張卡里的錢都夠讓他丟官坐牢的。他的心裏很明白,態度也很堅決,這兩張卡必須退回去,可問題是,他怎麼退?送回去?人家肯定不收。弄不好,還鬧得沸沸揚揚。給他們用掛號信寄回去?太不安全。
想來想去,他終於想出了一個辦法,把錢給退回到他們各自的公司賬戶上。他們參與競標,企業的詳細信息都在馮春波手裏,當然也有他們的賬戶信息。但是,現在不能退,現在退了,他們肯定還會來糾纏。也不能在競標結束以後退,那時退,人家就會說自己是受了賄,在人家競標失敗以後再退的。他要在競標開始之前,把這兩筆錢退回去。
競標開始前,他讓秘書去銀行辦這件事。等到兩家公司的財務人員忽然發現打進來一筆巨款的時候,他們短時間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等他們明白的時候,這邊的競標已經完成了。
勝出的是姜修言的綠源公司。楊曉明氣急敗壞,臉色鐵青,狠狠地瞪了馮春波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他剛剛走出會場,就接到了財務主管的電話,說那筆錢已經在一個小時前給退回來了。他什麼話也沒說,掛了電話,上了汽車,對司機說:「去縣政府。」他要去找他的姑父——縣長王衛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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