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迷局 第94章午休時間的來電
縣一中要建新校區，這已經列入了原平縣十大惠民工程。這是一個大工程，消息剛一公佈，就有很多建築商開始跑關係。姜修言自然也不例外，他不但在跑，而且是志在必得。但是，這次的新建項目是由政府辦的，籌建小組的組長是縣長王衛青，副組長是分管教育工作的馮春波。在原平縣，姜修言最大的靠山是縣委書記肖雲斌，但是，王衛青和肖雲斌一直是貌合神離，在一些關係不大的小事上，王衛青是肯定會讓着肖雲斌的。但是，建設新的縣一中，這可是塊大蛋糕。如果王衛青的親友中沒有人做這一塊，他還可能退一步，給肖雲斌一個面子。畢竟，不管這個承建商是誰的人，最終都得他這個籌建小組組長點頭，他應該得到那一塊是一分錢都不會少的。但麻煩的是王衛青妻子的侄子卻想攬下這個工程。王衛青的內侄楊曉明原本不是搞房地產的，他是在這幾年房地產熱起來以後，才倉促搭建的班子。他根本就沒有能力承建這麼大的工程。很明顯，他是想弄到手之後再轉包出去。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姜修言的最大的競爭對手。
姜修言是個商人，他信奉的是多個朋友多條路的處事原則，所以，他雖然與肖雲斌、張啟正的關係很密切，但是他並沒有忽視縣長王衛青。不要說王衛青這樣的政府一把手，就是馮春波他都在想盡辦法靠近。逢年過節他都會到王衛青家去走一趟，每一次都會丟下一個厚厚的信封。他雖然做出了努力，王衛青在表面上和他的關係也不錯。但是，由於他與肖雲斌走得太近，王衛青與他一直是若即若離、不冷不熱的。
沒辦法，姜修言只得搬出了他的另一個大靠山，湖城市委副書記許志剛。姜修言找了許志剛，許志剛答應給問一問。
這天中午，張啟正正在午休，電話響了。他有兩部手機，一個是對外公開的，另一個卻是只有少數人知道的。吃過午飯午睡的時候，他的常用手機就關機了。可是這部特殊手機卻沒有關機，以防耽誤重要的事情。按說，在官場中混的人，如果不是有緊急的事或者特別的事，是不會在別人午休的時間打電話的。
張啟正看了一會兒書，剛剛迷迷糊糊的入睡，手機就響了。他心裏一陣煩躁，這是誰這麼不知好歹呢？可當他翻身拿起手機一看，他猛地翻身坐起來。這個電話竟然是市委副書記許志剛打來的。自從去年為了競爭副縣長的位子，與許志剛搭上關係後，許志剛還從來沒有給他打過電話，這是第一次，又是在中午午休的時間，難道有什麼緊急的事情？張啟來不及細想，趕緊接起了電話。他說：「許書記，您好！」
電話那頭，許志剛好像沒有什麼事兒似的，因為許志剛慢條思理兒的說：「啟正啊，是不是在午休呢？」
張啟正說：「沒有，沒有，我正躺在沙發上看書呢。許書記，您有什麼指示？」
許志剛說：「哪有什麼指示？我是剛剛和朋友吃過飯，朋友走了，我本來想歇一會兒，卻了無睡意，閒得無聊，就想起來好長時間沒和你聯繫了，就給你打一個電話。」
這些話說起來，簡直像老朋友似的。可張啟正心裏明白，在中國的官場中，上下級之間永遠不會成為朋友的。不要說上下級之間，平級之間也不可能成為朋友。官場中就不會有真正的朋友，有的只是利益集團。這和商場差不多，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上級可以用老朋友的口吻和下級說話，下級卻絕不能也以這種口氣和上級說話，除非你們有很特別的關係。張啟正知道自己和徐志剛之間的關係遠遠沒有達到這種親密程度。但是，上級以朋友的口吻和你說話，你又不能表現的太不像朋友，否則，上司會覺得你是在提防着他。所以，張啟正用很親密的語氣說：「許書記，這都怪我，好長時間沒有到您那兒去匯報了。」
兩個人就這麼東拉西扯地說着話，忽然，許志剛想很隨意的想起了一件什麼事，問：「我聽說你們那兒要新建一座學校？」
張啟正愣了一下，他覺得，這才是許志剛打電話的真正目的。
他得你心裏在猶豫，可他的話卻不能停頓，他說：「原來的縣一中要搬遷，所以要建新校。」
他一邊說一邊想：難道徐志剛想要插手？他心裏可以這麼想，卻不能這麼問。他正在斟酌接下來的話怎麼說呢，許志剛說：「這個工程，是個惠民工程，可也是個大工程，你們縣有幾家有資格的建築企業呢？」
張啟正心裏忽然一亮，肯定是姜修言找過許志剛，許志剛是在向他打聽都有那些建築商參與競爭。
到這個時候，張啟正忽然明白了一件事。當初他在競爭副縣長的時候，姜修言把他引薦給了許志剛。當然，他送了一份厚禮給許志剛。他這是標準的臨時抱佛腳，他當時覺得許志剛給他說話的可能性不大，只不過自己沒有別的路可走，也就只得死馬當作活馬醫了。沒想到，許志剛還是說了話的。當時他就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市委副書記也太好說話了吧。現在，他才明白，他可能在原平縣官場中沒有值得信任的人，或者說值得他信任的人少了點。他要培植這樣的人，以便於隨時給他提供情況。現在，姜修言肯定是找了他，他才來了解這件事的難易程度，看看是不是值得出手。這麼一想，他忽然打了一個激靈，心想，其實人家也並不是信任自己，若說交情，許志剛與姜修言的交情比與他張啟正的交情深得多。可見，在許志剛的心目中，姜修言和張啟正都不是他完全信任的人，或許，他就跟本就沒有完全信任的人。其實，在官場中混，誰又敢完全信任另一個人呢？這樣一想，張啟正才真的明白了，自己只不過是徐志剛根據他自己的需要在原平縣官場中撒下的一個小棋子而已。問題是在原平縣官場，他撒下的棋子肯定不會只有他張啟正一個人，還會另有他人的。他給自己打電話問情況，會不會也給其他人打電話呢？自己是不能說謊話的。
張啟正說：「其實，縣裏的幾家建築企業，都報名參與了競標。其中，最有競爭力的一個是姜修言的綠源建築公司，還有一個是金城公司。」
許志剛說：「金城公司我怎麼沒聽說過呢？」
張啟正知道許志剛這是想要金城公司的具體情況。他說：「這個公司剛剛成立了只有一年多，他的老總是王縣長的內侄，叫楊曉明。」
許志剛「哦」了一聲。隨後，許志剛就把話題轉移了，聊起了別的事兒。閒扯了一幾句以後，許志剛掛了電話。
張啟正卻再也毫無睡意了，他在想許志剛剛才的那個電話。
許志剛不想讓人知道他關心這件事，因此他才專門在午休時間打電話。如果是上班時間，打這個電話，讓別人聽了是不好的。
張啟正沉思了好久，他在想，許志剛在知道王衛青的內侄參與進來後，他會怎麼做呢？他會為了姜修言不惜得罪王衛青嗎？如果許志剛幫姜修言說話，王衛青會撒手嗎？張啟正一會兒站在許志剛的角度想，這件事，如果是自己該怎麼做呢？一會兒又站在王衛青的角度想，如果自己遇到來自上面的壓力，自己會不會放棄呢？他想不出個結果。他想，還是看看這兩位領導怎麼鬥法吧，自己也從中學會一些為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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