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二年
九月末,廄
一大清早,西直門守將剛剛交班,一輛青幃皂蓋的馬車就由長街緩緩駛來。{我們不寫小說,我們只是網絡文字搬運工。-(∞)馬車出了西直門,下了官道,繞過一處莊子,停在了一片鬱鬱蔥蔥的綠地旁。
「殿下,」格爾分見到馬車上下來的人,慌忙跪下行禮。
胤礽隨意地擺了擺手,以帕子半捂着嘴輕咳了兩聲道,「帶本殿去看看索相吧。」
竹林柳樹間,一處處墳塋並立,赫舍里氏中索尼一支的子孫俱葬在此處。
胤礽跟着格爾分,走到一處新起的墳前,摸了摸尚不足半人高的石碑道,「未免太樸素了些……」
格爾分輕嘆口氣,低下了頭,「實不敢張揚,皇上旨意不明,只能儘量從簡。」
胤礽抿了抿唇,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前顧命大臣索尼的高大墳塋,一時默然不語。
「殿下,」格爾分上前一步小聲道,「您實在不該這個時候出宮來,阿瑪離世,皇上的眼睛正盯在您身上呢。」
胤礽搖了搖頭,語帶蕭索,「索相為我鑽營一生,到頭來,我總要送他老人家一程。皇阿瑪那兒,我心裏有數,這個時候呆在哪兒其實都是一樣的。」
四爺府
書房裏,常賚、傅鼐、傅爾多、沈廷正俱在。
四阿哥俯在桌前寫字,蘇偉站在一旁磨墨,一雙大眼睛左轉右轉地不知在琢磨着什麼。
「爺叫你們來,是有關你們的前程,」胤秅直起身子,將毛筆擱在筆架上,「如今戶部主事有缺兒,常賚在吏部任繕本筆帖式也有段時間了,堪當此職。另,年末京官外放,爺打算派個人到河南下轄去,河工一事一直是皇阿瑪最為惦記的。河南境內水情複雜,若是有變,爺心裏也能有個數。」
四人對視幾眼後,沈廷正最先拱手道,「主子,傅鼐手下有一甘府內侍衛,怕是不能離京。傅爾多家有老母,外派也不方便。奴才無後顧之憂,願任此職。」
四阿哥抬頭看了看沈廷正,點了點頭,「也好,你任內閣中書有幾年了,如今剛好外補個同知。傅爾多就暫時留京,廷正走了,內閣里不能沒有自己人。傅鼐在我府上任侍衛統領,回頭在宗人府掛個虛職,也方便日後行事。」
「主子思慮周道,」幾人一同行禮謝恩。
「奴才尚有一事,」傅鼐垂首道,「之前魏經國從邵干那兒查出了索額圖與步軍統領托合齊勾結,如今索額圖伏法,可托合齊那兒卻沒有任何音信……」
「這點我也想過,」四阿哥抿了抿唇,又拿起了毛筆,「不過,當初爺已經讓你把魏經國偷出來的信送到了裕親王府。裕親王臨終前,皇阿瑪曾親往探視兩次,爺相信裕親王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此一事,咱們暫且留意一些也就罷了。索額圖病死,朝中的人即便有什么小算盤,這個時候怕也不敢輕舉妄動。」
「是,奴才明白了,」傅鼐俯身。
幾位門人告辭退下,蘇大公公抻了抻自己的腰,轉身坐到了榻子上,「主子,魏經國偷出那封信的事兒可不止裕親王知道了。王欽把一部分信息透漏給了馬廉,直郡王和納蘭明珠那兒怕都有消息了。」
「爺知道,」四阿哥緩緩地吐了口氣,「正因為有大阿哥和納蘭明珠時時刻刻地盯着,爺才不怕二哥與托合齊再有什麼大的舉動。」
蘇偉眨了眨眼睛,略有些不解地道,「那信已經送到裕親王府了,皇上沒理由不知道啊,為什麼只抓了那些小魚小蝦,卻沒有動托合齊呢?」
四阿哥抿了抿唇,劍眉微蹙,「一來可能是裕親王真的沒有說,二來就是皇阿瑪還不想徹底挖掉二哥手中的實力。」
「這麼說……皇上是還想保住太子?」蘇偉捧着自己糊成一團的腦袋。
四阿哥輕嘆了口氣,蘸了蘸餘墨,又在紙上寫了起來,「索額圖被關已經兩月有餘,結黨營私、怨尤天子,論罪條條當誅。然,彈劾太子的奏摺卻一封也沒有在朝堂上出現過。」
「可是,」蘇偉皺着眉頭仰躺到床榻上,「我怎麼覺得托合齊擺在那兒像個陷阱一樣,要是太子禁不住誘惑踏進去,估計就要粉身碎骨了。」
四阿哥聞言手上驀地一頓,最後一筆留下個重重的墨點。
佟相府
內廳中,隆科多面目清冷,挺着身子站在佟國維身後。
佟國維負手望着窗外,沉吟半晌開口道,「你既願為佟家盡心效力,就如你所說。葉若那兒,我不再強求就是。」
「多謝阿瑪,」隆科多略一垂首。
佟國維轉過身子,撫了撫手上的扳指,「鄂倫岱與八貝勒相交甚深,你可讓他帶你一道同去。」
「阿瑪不必費心,」佟國維略一仰頭,「堂哥有堂哥的想法,兒子自有兒子的打算,八阿哥那兒,兒子還不想太過沾染。」
「那你打算如何?」佟國維挑了挑眉梢。
隆科多彎了彎嘴角,「太子地位不穩,皇子中一馬當先的自然要屬直郡王了。」
「大阿哥?」佟國維皺起了眉頭,「早先我計劃靠向大阿哥時,因着四阿哥和葉若的事兒已經與他們起了齟齬。後來溫憲公主的死,又因着留有納蘭性德墨寶的花瓶,我與納蘭明珠是針鋒相對。如今你想劍走偏鋒,怕是不得時了。」
「阿瑪放心,」隆科多輕抿了抿唇,「您與明相的矛盾,無關直郡王。如今納蘭明珠亦是一手雙擔,納蘭揆敘與八阿哥走得近,直郡王也是心中有數的。這個時候,兒子靠過去,直郡王沒有理由不接着。更何況,兒子素來與父兄不合,朝中不少大臣都是知道的。」
隆科多自內廳出來,正趕上下屬阿依達匆匆而來,「出什麼事了?這麼急急忙忙的。」
「回主子,」阿依達一俯身,「宮中傳來消息,皇上下旨撤了內務府總管科貸的職務,着宗人府清查賬務,令提赫舍里氏凌普接任內務府總管一職。」
「凌普?」隆科多皺緊了眉頭。
「是,」阿依達略一低頭,往隆科多身旁湊了湊,「凌普原只是內務府的一個小官,但他的妻子曾是太子殿下的奶娘。」
隆科多身子一緊,抿着嘴唇沉吟片刻道,「你跟爺出去一趟。」
「主子是要進宮嗎?」阿依達向後退了一步。
「不,爺要去拜訪直郡王,」隆科多理了理衣袖,向前院走去。
「直郡王?」阿依達略一征愣,慌忙跟上,「主子,皇上提了凌普做內務府總管,怕是要鞏固太子的實力啊,這個時候咱們往大阿哥處靠,怕是不好吧?」
隆科多腳步未停,眼眸深邃,「皇上的心在眾臣難測之處……到底如何難測,爺總要試一試才知。」
十月初,康熙爺啟程西巡,皇上不坐殿,單留下個暗潮湧動的朝堂形勢。
原內務府總管科貸被查出製作假賬、貪污巨額庫銀、與下屬結黨營私等罪,內務府上下一干官員俱逃不脫不了關係,皇家內務的一攤爛賬也被曝光於人前。然眾臣在急於撇淨自身的同時,更為在意的是新任內務府總管凌普的就任。
索額圖在牢中病死,一乾親信貶的貶、殺的殺,太子的大旗沒了撐杆,近乎一半的朝臣在等着東宮易主。然,皇上又一次的神來之筆再次打破了眾人的猜想。
直郡王府
直郡王坐在福晉的床頭,一勺一勺地給福晉餵着湯藥。
大福晉倚靠在床頭,臉色蒼白,雙頰凹陷,望着直郡王的眼睛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爺,雅爾檀的嫁妝可都備好了?」
「還在準備着呢,」直郡王勉強地扯了扯嘴角,「爺的長女出嫁,怎麼能隨隨便便的呢?爺讓他們都做最好的,最豐厚的,就算比起公主也要不差分毫的。」
大福晉聞言,緩緩地搖了搖頭,「娘家愈顯赫,夫家愈忌諱,更何況是遠嫁科爾沁。就算準備的再周道,終歸是要靠她自己的。」
直郡王抿了抿唇,低落地垂下了頭,「這次是我不好,沒有提前做準備,等雅利奇到年紀時,爺一定去求皇阿瑪恩典,將她留在廄。」
「爺不要自責,」大福晉費力地吐了口氣,「扶蒙一事,誰都不能輕易改變,妾身一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倒是爺,朝堂上的事風雲莫測,您不要因為其他的事分神。我近來聽說,爺和佟國維的兒子隆科多走得很近?」
「是,」直郡王給大福晉掖了掖被子,「隆科多與佟國維的關係並不親近,卻很得皇上賞識,年紀不大已經是鑾儀使兼正藍旗蒙古副都統了。爺和他走得近些,也算對明相的一個牽制。」
大福晉輕輕地嘆了口氣,向後仰了仰身子,「明相的事兒,爺總要惦記這些年的情分,不要事事追根究底了。八阿哥那兒,處的好了,說不定也是咱們的一份助力。」
「福晉說的是,」直郡王抿了抿唇角,「朝堂上的事兒,爺會擔着,福晉不要過多擔心了。等你身子好了,咱們再一同商量,雅爾檀那兒還得要福晉送嫁呢。」
「爺不要安慰我了,」大福晉將手附在直郡王的手上,聲音輕弱,「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跟着爺這些年,爺對我用心備至,妾身沒有一點遺憾。如今,妾身要先走一步,只希望到了那邊能保佑王爺事事順遂,平安如意……」
四爺府
詩瑤端着紅棗蓮子羹進了內室,福晉靠在榻子上看書,見着詩瑤沉着一張臉略有不滿,「這般擺着臉色是給誰看呢?我這些年是白教導你了?也不怕被旁人看去給府里丟人!」
「福晉恕罪,」詩瑤慌忙跪下,「奴婢是看到詩玥和那個鈕祜祿氏一處有說有笑的,心裏厭的慌……」
「詩玥和鈕祜祿氏?」福晉微挑起眉梢。
「是,」詩瑤抿了抿嘴,「那鈕祜祿氏入府後不久,就總往詩玥那兒跑。奴婢聽說,前一陣兒她跟詩玥去東花園,還碰到了貝勒爺呢。」
福晉略一思忖,輕嘲地彎了彎嘴角,「倒是來了個不安分的……無礙,反正貝勒爺想提拔李氏做側福晉,如今剛好給她安排個活計,我樂得清閒。」
「主子,」詩瑤略有不甘地往前湊了湊,「近來,貝勒爺好歹不像以前似的完全不沾後院的門了。您也抓抓機會,咱們就弘暉阿哥一個怎麼着都單薄了些。」
福晉瞥了詩瑤一眼,輕嘆口氣,「嫁給四阿哥這麼多年,我與他就像是同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除了弘暉再無交集。其實,只要弘暉爭氣,我又何苦平白地落了自己的顏面?若是求之不得,以後在府里,我這福晉的身份要往哪兒擱?」
「主子——」詩瑤還想要再勸,卻被突然進門的詩環打斷了話頭。
「福晉,」詩瑤向福晉俯身一揖,「宮裏傳來消息,直郡王福晉病逝了……」
大福晉喪儀,直郡王身形消瘦,面色憔悴。長女被指婚蒙古,結髮之妻陰陽相隔。再強勢的人,如今也不得不被拖垮了精神。
蘇偉跟着四阿哥與福晉前來弔唁,卻意外地在直郡王身側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隆科多。
隆科多怎麼會和直郡王搞到一塊兒去?蘇大公公萬分不解。
在回府的馬車上,蘇偉一頓糾結,辮子揪下了半根,卻發現四阿哥沒和他情緒同步,一直是斂着眉目,沉默不語。
到了府門口,四阿哥與福晉各自下車。
福晉向四阿哥行了一禮,正準備回自己的院子,四阿哥開口道,「今晚叫上幾個孩子,咱們一同用膳吧。」
福晉略一征愣,低□子道,「是。」
福晉先行一步,四阿哥看着遠去的背影,想起今日大阿哥的蕭索,略有感慨,「蘇偉,爺只是想略作補償,免得他日你我心中都有個解不開的——」
「主子,」張保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四阿哥征愣地轉過頭,卻發現本該跟在他身後的那人不見了,「蘇培盛呢?」
「上每去了……」張保咽了咽唾沫,無聲無息地往旁邊挪了兩步。,!認準我們。.。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05s 3.8284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