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時到得城裏,一進城,便見街上來來去去好多人,人人臉上皆是喜氣洋洋,一副年關前景象。重陽直奔集市而去,將匏子向地上一扔,又將人參放在一旁,立時就有人上來問價,不一刻便都賣掉。重陽將銀子收在懷裏,便朝雜貨店走去。
這雜貨店在城中一條小街上,重陽每回下山均在此店買些油鹽等日用之物,雖只一年幾回,老闆卻也識得他。當下進得門來,卻見店中櫃枱後面坐着一個中年人,一雙掉眉眼,留一縷山羊鬍,一隻手在算盤上有一搭無一搭地撥着,看見重陽進門卻也不招呼。重陽見店中已換主人,微一猶豫,還是邁步而入。和那中年漢子講明所要之物,那漢子懶洋洋地去取,發現貨架上卻已無鹽。重陽本以為他即刻便去後面貨艙取來,不料那漢子見貨架上無貨,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口中道:「沒有了,沒有了。」態度甚是不耐。這安圖縣城內重陽只識得這一家雜貨鋪,一時間也不知該去何處買東西,略略一耽誤,那老闆便喝到:「我已說過沒有了,你還不走怎地?」重陽不覺微微動氣,無奈只好走出門去。
這時一人從門外搶入,狠狠撞在他身上,重陽痛呼一聲「哎喲」,退了兩步方站定,抬頭一看,撞自己的是一個腳夫打扮的人。那人站在一旁,見撞到的是個十餘歲的少年,便不與他答話,自顧自地對櫃枱後的山羊鬍說道:「二……二……掌柜的,再來三袋鹽。」語音甚是急迫。那掌柜的聽說再要三袋鹽,立刻便從後房搬出,交與這腳夫,怕不有百來斤。重陽頓時大怒。
那腳夫把幾袋鹽往身上一背,轉身便走出門去.重陽拿眼看向那老闆,那山羊鬍卻又坐回櫃枱後,似乎根本沒有看見他一般。重陽怒不可遏,轉念嘻嘻一笑,也自出門。
到得集市之上,重陽買了一大串大號鞭炮,並二踢腳,鑽天猴等物,又買了火紙火媒,回到雜貨店門前。偷偷看時,那山羊鬍正坐在櫃枱後打磕睡。重陽悄悄將鞭炮點燃,一把扔進去,只聽得屋內一聲驚呼,頓時「辟啪」聲大作,響個不停。重陽將手中二踢腳,鑽天猴一個一個不見斷地扔進去,只聽得山羊鬍慘呼連連,滾滾濃煙從門口和窗戶向外鑽個不停。周圍鄰居紛紛出門探看,重陽卻早已躲在一旁。但見山羊鬍終於衝出門外,全身上下煙熏火燎,衣服上到處皆是小洞,鬍子也被燎去一大塊,就似祝融星君下凡一般。口中連連喝罵道:「他奶奶的,是哪個王八羔子敢來戲弄你家二大爺?」旁人不知就裏,見他如此形像紛紛掩嘴而笑,勸他去水邊洗漱一番。山羊鬍罵罵咧咧自去井邊取水,重陽卻趁機溜進後房,割開鹽袋取了一大包鹽收起來。又想了一想,把庫里的酒罈子,醬醋打開幾個,澆在鹽袋上,然後才溜之大吉。
出得城門,走在回家路上,重陽猶自喜不自禁,覺得今日之事大是痛快。待到轉過一片樹林,遠處前方已可遙遙望見二道白河。正在此時,忽見前方路上有一人伏在地上,動也不動。重陽詫異,走上前去,翻起那人一看,胸口一片鮮血,卻是已經死去。心中不禁「砰砰」直跳。沿着道路一直往下行,不久又見一人伏在路邊,後背上長長一道劍傷,卻是適才在雜貨店所見的那個腳夫。重陽剛才見這腳夫力量頗大,壹佰多斤的鹽袋抗在身上猶自健步如飛,卻不知此刻為何被人殺死在此處?他所取之鹽又何處去了?總不成有人為了那三袋鹽謀財害命?重陽心中疑惑,放下那漢子屍身繼續前行。
走不多時,但見江邊石灘上人影閃動,說話之聲隱隱可聞,重陽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眼前有一塊大石,便在大石後面輕輕蹲下,從石縫中望將出去。
只見江邊站有六人,彼此挺劍相向,俱是男子。正中乃是兩名道人,背靠而立,餘下四人散佈在旁,手中長劍直指道人的胸口。圍攻者中有一名老者,似是幾人之首,此刻正在向兩名道人勸說:「二位道長乃是有道之士,為何脾氣如此暴躁?一言不合便傷我兩名兄弟,此刻還想如此輕易離開,嘿嘿,莫非以為我塞外就沒有英雄好漢了嗎?」言畢,同行三人便往前一步,將手中長劍逼近幾分。
兩名道人並不說話,只是看着幾人的劍尖。四人雖是圍攻之勢,卻也不敢輕動。那老者似是未曾想到兩名道人竟對自己的話恍若未聞,言語之中不禁多了幾分惱怒:「嘿,好生狂傲,你泰山派雖是武林大派,卻也並非擎天一柱。你這兩個小輩倒比那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還要金口難開,一路上一言不發,拔劍就是一條人命。難道我路伯台就惹不起你泰山小輩嗎?」原來這路伯台乃是塞外七鷹之首,糾合手下六名弟兄,歷年打家劫舍轉干那無本錢的買賣。前幾日不知從哪裏聽說這兩名道人身上藏有寶物,正匆匆往這處而來,便動了心思,預先和幾個兄弟埋伏在此,要劫取此物,城中無處藏身,便霸佔了一家雜貨店以為聯絡之所。今日等到了正主兒,正自歡喜,不料這兩個道士年紀雖輕,手底下卻是毒辣,己方剛剛挑明來意,讓他們把東西交出來,對手便立時拔劍,連殺兩人,奪路自此。幸好預先有所防備,布有後着,不然今日恐怕就算可以搶得寶物,自己這幾人也要傷亡慘重。現在事已至此,對方自始至終未發一言,只有仗着己方人多勢眾,下手硬搶一途了。
路伯台當下打定主意,手中做個暗號,四人便一起搶攻而上。路伯台為眾人之首,武藝也在眾人中最高,手中長劍一晃,便向左首一名道人小腹刺去。那道人便待挺劍相迎,路伯台卻中途劍鋒一轉,刺向他旁邊另一人。旁邊那道士冷冷一笑,左腳踏出半尺,避開長劍,回手反削往路伯台的右手。路伯台沒有料到他的反擊是如此之快,一驚之下將劍尖豎起,欲用劍身去擋開此招。那道士似已料到,未等兩劍相交,便又變招,「唰唰唰」一連三劍,招招均刺往路伯台胸前。這「雲峰三疊」是泰山派絕招之一,三劍齊發,劍勢疊在一起,猶如三座大山一般一起壓向對方,對手如同同時被三把長劍攻擊,端地厲害。重陽適才在道上所見第一人就是死在此招之下。
此時路伯台見這道士再使出這招「雲峰三疊」,已是有所防範,一把長劍在胸前舞得滴水不漏,心道:「你泰山派劍招雖然精妙,你這小道士卻未必內力有多強。待你劍尖刺來,碰到我長劍時,我便用內力將你長劍震飛。」他見這道士適才避免和他的長劍碰上,心下便存輕視之意,以為對手內力不如己,因此才在劍勢上閃避。瞬間兩人長劍便已碰在一起,路伯台只覺劍上所傳來的內力竟絲毫不下於自己,心下大驚。運起全身力氣方才勉強接下,一張老臉漲得通紅。
這邊路伯*斗一名道士不提,另一名道士對七鷹中的其餘三人也絲毫不落下風,在眾人合擊之中往返進出,一柄長劍在手中使得光華四射,驀的只聞見一聲慘呼,已有一人被他刺死。路伯台暗叫不好,這兩個道士當真強橫,合自己四人之力猶自敵之不下。心中念頭流轉,腳下漸漸移動,將戰事慢慢引向江邊。
這時那另一名道士長劍翻轉,又將剩下兩人中的一人右臂劃傷,戰事更現輕鬆,連重陽在旁也已看出,這七鷹遲早敗落。路伯台忽地猛攻一劍,隨即躍出戰團,撒腿便往江上跑去。和他捉對的道士開口道;「想跑麼?」縱氣提身,幾個起落便快追到背後。挺劍刺望路伯台後心。路伯台在長劍快刺到肌膚前的瞬間一撲而倒,伏在冰面之上。道士沒想到他居然用這種方式來躲開自己這一劍,加上這江上結冰之後,表面甚滑,一時站立不穩,竟衝過頭去。
他心中電光火時般作出反映,長劍後揮,防止敵人偷襲,一面折轉身形,空中一個翻身,便已扭過臉來,穩穩站定。姿勢甚是優美。卻見路伯台已站起身來,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竟不再逃竄,心覺不妙,但也不知何處不妥。當下握住長劍,怒目而視。
路伯台看着道士墜入圈套,大笑說道:「倒也,倒也」。道士罵道:「倒你姥姥個屁呀……」,話未說完,只覺腳下升起一陣麻痹之感,剎那間遍佈全身,手中長劍再也握不住,癱倒在地上。
路伯台不去管他,反身回到岸邊,和剩下那名道士相鬥。那道士甚是彪悍,雖見同伴被打倒,卻並不畏懼,以一敵三,仍是不落下風。再斗得片刻,道士長劍和尚未受傷的那名漢子相交,齊齊飛開到天上,道士乘機搶步上前,指刀戳出,正中對手胸口「膻中穴」,漢子身體一軟,緩緩倒在地上,就此斃命。路伯台卻瞅准機會,一掌拍在道士後背,道士吐出一口鮮血,藉機上前一步,震開傷臂漢子刺來的長劍,又一肘撞在他喉結上,結果了他的性命。這幾下兔起鵲落,瞬間道士身受重傷,對手兩人喪命,戰局又是改觀。那道士目露凶光,慢慢逼向路伯台,口邊鮮血尚未擦乾,仍在一滴一滴往下掉。路伯台不禁膽戰心驚然,手中雖有長劍,腳下卻一步一步退個不停。
正在此時,重陽卻聽得身後大路上傳來腳步聲,轉頭看時,卻是那雜貨店裏的山羊鬍正向這邊趕來。怕他看見自己,將身形縮的更小,躲在石縫死角里。心中想到:「莫非這山羊鬍猜到是我作弄了他,又把鹽袋給他淋濕,心中憤恨,專程尋我而來?」
這番重陽卻沒有猜對。這山羊鬍乃是七鷹中第二人,排行在路伯台之下的「雙頭雕」黃離。他在本是按計劃在那雜貨店裏等待一個消息,現在消息業得到確認,便趕來和其餘等人會合,不料一路趕來,已看見七鷹中其他兩人屍體。遠遠聽見這邊刀刃相鬥之聲,方才過來。看看快到江畔,身形拔起,從空中直掠而過,確似一頭大雕展翅,落在道士旁邊。重陽見他沒有發現自己,方才放心,又見他武功甚好,暗暗慶幸適才在城中沒有被他抓住。
黃離一見場中情景便猜到個大致,他卻不動手,對這道士拱一拱手,道:「敢問道長可是泰山派派弟子,不知尊號是乾松還是乾柏?」此言一出,不禁令對面那道人一震。他和師兄兩人此次下山,除掌門師尊和一些地位較高的弟子外無人知曉,為何面前此人卻能將自己二人來歷一口道破?
當下道人一番沉吟,方才答道:「我道號乾柏,我師兄道號乾松」。路伯台在旁見到幫手到來,心下大振,此刻見他開口,忿忿說道:「果然是顆木頭,怪不得方才死不張口。」乾柏把眼怒視,路伯台哼了一聲,卻不再張口。
黃離確定了眼前兩名道人身份,知道消息不虛,心中暗自歡喜。他適才所得消息,這兩個小道士偷得師門重寶下山,現在他師父大發雷霆,遣下多名弟子四處搜尋,命他們務必要將此二人格殺在外,取得首級及師門寶物回山。想那泰山派是武林大派,掌門人單鵬道長乃武林中有數的高手,現在為了所失之物如此暴躁,相必其物相當貴重。這泰山弟子自己幾人平素是勢必不敢招惹的,不過現下嗎,就算殺了眼前這兩個叛徒,想必他師父也不會為他們向己尋仇。後顧之憂既去,便生奪寶之心。看看路伯台,兩人均是窮凶極惡之徒,多年來默契相通,此刻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一個「殺」字。
黃離率先發難,他外號「兩頭雕」,練的是手上功夫。當下展開身法,雙手如抓似鈎,撲向乾柏。路伯台亦仗起長劍從旁刺出。乾柏本已受傷,現以一敵二,手中長劍已失,又多了一個專練空手功夫的生力軍敵手,饒是他泰山派武功再高也抵敵不住,腳下連連後退,不一刻身上已多了好幾道傷口,情勢更是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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