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連非趕出去,連老爹一個人坐在炕上,臉上神色莫名,忽明忽暗的變幻個不停——不是不後悔的。
當初,他就不該聽李氏的話。
現在好了,最得意的兒子被他親口趕了出去,而李氏卻……想想李氏背着他做下的那些事,連老爹就覺得心裏有一口惡氣在往上涌。
要是那個女人,他都想掐死她!
害的他和兒子反目,還想回連家?
做夢吧!
可真的這樣和連清越走越遠?
一想到剛才連非的話,那混小子竟然去了里長家,真真是混賬東西,他爹還沒死呢,竟然去了別人家。
這樣下去,他不是都要認別人成老子了?不成,他絕不能把兒子讓給別人,他好好的把他養這麼大,讓他有出息,他還指望着他給連家光祖耀祖呢。
現在他竟然想不讓他?
沒門。
連老爹想到這裏,再也坐不下去,他霍的起身,從炕下偏腿下到了地下,正想着往外走呢,門外頭響起腳步聲,他一皺眉,接着,就聽到周氏的聲音,「爹,爹,您在嗎?」
「唔,在,進來吧。」
連老爹趕緊又盤腿坐在了炕上,輕咳了一聲,板了臉坐好,看到推門進來的周氏,他唔了一聲,「老大媳婦啊,你有什麼事嗎?」
「唔,爹,您還沒吃午飯吧,我幫您煮了些,您對付着用兩口?」周氏說着隨便煮了些,但擺在桌上的卻很是豐盛,一隻雞一條魚,她又自家炒了兩個青菜,就是過年都不曾有這樣的豐盛。
連老爹只看了一眼便知曉了,這肯定是連清拿過來的!想到這裏,他就很是有骨氣的一聲輕哼,「我不吃,你拿回去。」
「爹,這是我們孝敬你的,您可不能嫌棄啊。」周氏才不管連老爹的臉色如何,當她樂意把這些東西送過來啊?
一隻雞,一條魚,省着點吃,能讓寶哥兒吃好幾天呢,讓三個孩子解解饞,多好?可這是連清開口說要送過來的,她就不能不送。
在周氏看來,答應別人的話儘量就要做到,若是真的做不到,那就是說她一定是被逼的沒辦法。
可現在,她還不想打破這個底線。
「爹,您慢慢用,兒媳婦走啦。」周氏轉身就走,對於連老爹她可沒什麼好同情的,以前若是他能幫着他們多說兩句話,李氏怎能背地裏做那麼多事?
周氏走出去,和連非走了個頭對頭,連非怔了下,後退兩步,「大嫂好。」
「唔,好。」對於連非,周氏也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她匆匆的點了下頭,就走了出去。屋子裏,連老爹很生氣,看着這些東西,他覺得很諷刺。
自己的親兒子回來,不理他?
看着炕桌上放的那些飯菜,他伸手要把那些東西給掃到地下,卻被連非給飛快的抱住了手臂,「爹,你做什麼,這些飯菜多好,怎麼能不要?」
「我不要,我不吃這個逆子的東西。」連老爹恨恨的瞪連非,「你給我放手。」
「爹,這可是三哥給您的,您不能啊,這是三哥的孝心——三哥他只是拉不下面子,所以才讓大哥大嫂轉的,爹,您這樣丟了,三哥會傷心的。」
「真的?」
「真的。」
雖然心裏覺得連非的話未必就是那麼一回事,可不可否認的,連非的話卻是說到了他的心坎,或者說,是他潛意識裏覺得連非的話是對的。
連清,就是應該孝敬他。
他是他的兒子,就應該聽他這個老子的話!心思電轉間,連老爹便點了頭,收回手,「那成,這些菜就留着,對了,你三哥是不是去了里長家?回村子不回家,卻在別人家算什麼事,你去一趟,把他叫回家來吧。」
「是,爹,兒子這就去。」
連老爹點點頭,想了想又和連非道,「你和你三哥說,我不怪他了,讓他回來吃飯,別賴在人家家裏。」
「好,兒子這就去。」
只是等到一刻鐘後,連非卻是一個人回來的,對上連老爹黑着的臉,連非滿臉的笑,「爹,三哥和劉叔在說事情,很重要的,好像是什麼去京里趕考的推薦信啥的,所以,過不來呢。」
「什麼推薦信要找里長?他能管用什麼用啊。」連老爹可是清楚的很,這裏長啊,家長里短的,哄哄村子裏人還成,可真的拿出去,管啥用啊。
「兒子也不知道,三哥說的。」
「即這樣,那就先不理他,你吃吧。」連老爹一指那些飯菜,看了眼最小的兒子,嘆了口氣,自己去轉過了頭,他是一點胃口都沒有的。
「爹,別介啊,您不吃,難道兒子一個人自己吃?兒子吃的也不心安吶。」連非笑着給連老爹擺了碗筷,順便伸手撕了條肥嫩的雞腿遞過去,「爹,您嘗嘗。」
「好吃,唔,真好吃。」
連非吃的是風捲殘雲,這可是整隻的燒雞啊,還有魚,他都有多久沒吃過這些了?順手又撕了塊雞肉塞嘴裏,邊吃還邊不忘招呼連老爹,「爹,你吃啊,快吃,這魚味道不錯,爹嘗嘗。」
父子兩人在這裏吃着,大房那邊也是一家子的其樂融融,唯獨二房那邊,連午兩口子就差沒吵的打起來。
連午家的花生沒種多少,高梁啥的也都收了起來,如今花生正曬在房頂上,田裏頭正是閒時,連午閒的無聊,偶然的情況下,竟然跑到了隔壁村去賭錢,當然,是很小的那種。
可架不住他們家沒錢。
連午又一直輸啊。
本來今個兒中午連午又輸了幾十文,幾乎把他的褲子都賠進去。他被人一激,哪裏肯服輸?
就想着回家來拿些錢再去翻本。
可沒想到一回來,就被錢氏給纏住,對着他嘮嘮叨叨的,他要錢,錢氏竟然推他!輸的眼都紅了的連午頓就罵了起來,兩人在屋子裏打個翻天。
外頭,三個孩子嚇的縮縮發抖。
最後,連午一腳把錢氏踹翻在地,赤紅着眼指着她,「你tmd的嫌棄我是吧,你敢覺得我沒用?我告訴你,要是再敢多嘴,再敢管老子的事,看我不踹死你。」連午揚長而去,氣的錢氏差點沒背過氣去,這個該死的!
用過午飯,知道劉里長一家捨不得毛豆,連清便留他在家裏歇兩天,自己則又坐了一會,在申時正時起身告辭。
劉里長知道他要走,也沒攔,只是點頭道,「知道你事情忙,叔也不耽擱你,我過兩天會親自送毛豆過去。」
「成,有勞劉叔。」
來的時侯是兩個人,而且還帶了一堆的禮物,走的時侯卻是只有連清一人,而且是兩手空空。告別了劉里長之後,一路從村子裏走出去。
連清和遇到的每個人打着招呼。
叔叔長嬸子短的,從劉里長家到出村子口,不過是半刻鐘都用不到的路,偏偏連清卻用了足足有兩刻鐘時間!
走出了村子,連清吩咐車夫,「走吧,趕快一點,咱們回家去。」他出來不過是大半天功夫,可現在覺得好像出來好幾天似的。
想到家裏小小軟軟的兒子。
嬌嬌的妻子。
連清心裏頭一軟,覺得有股子甜蜜湧上心頭,靠在車廂上,連清眼底笑意閃過,他想,明年自己一定要高中。
哪怕是為了妻子,為了兒子。
他明年也一定要高中。
一定要!
車子駛進家門,冬雪兩女正在院子裏洗衣裳,看到他進來,紛紛起身福身,「老爺,您回來了?」
「嗯,太太呢?」
「在屋子裏呢。」
連清點點頭,腳步輕快的向屋內走去,只要一想到能馬上見到自家娘子,兒子,連清恨不得一步當成三步走。
「娘子,娘子——咦,媽媽,娘子呢?」連清看到劉媽媽在外廳里抱着辰哥兒哄着玩,不禁挑了下眉,「媽媽,娘子呢。」
「姑爺回來了?姑娘正在睡呢,您小聲點,別吵到了姑娘。」
「睡了?怎的這個時侯睡,可是娘子身子不舒服?」連清臉色微變,抬腳就要往內室進——也不知怎的,他今個兒總是覺得很不安,心情沉沉的。
或者,是再次回到村子的緣故?
他搖搖頭,就要掀起帘子往裏走,卻被劉媽媽給急聲攔下,「姑爺您別擔心,姑娘她沒事,只是累的,您讓她睡上一覺就好了。」
「累的?她做什麼了,去店裏了麼,生意很忙?」連清聽了劉媽媽的話,心裏略踏實了些,可還是掀起帘子看了一眼,榻上伏秋蓮睡的很熟。
長長的睫毛輕顫,不知想到什麼,咕咚還翻了個身,嚶嚀兩聲,又安靜的睡了過去……
外頭,連清放了心,去淨室洗手,換了身衣裳抱了辰哥兒邊逗他玩,邊看向劉媽媽,「媽媽是說,娘子今個兒早上去了劉大人家?」
「可不是來着,老奴沒跟姑娘過去,是冬雪那兩丫頭過去的,老奴可是聽那兩丫頭說了,當時可是好險,若是姑娘再晚去一會,說不定那位劉太太可就真的是一屍兩命了。」
「娘子用的銀針救人?」難怪這麼累。連清有些心疼,看向劉媽媽,「媽媽,中午娘子吃了什麼,可有幫她煮些補養的?」
「姑爺放心吧,我已經煮了燕窩粥,親自盯着姑娘喝下去,在後才讓她睡下的呢。」
「辛苦媽媽您。」
伏秋蓮覺得自己這一覺睡的很是安穩,一覺醒過來,睜開眼去看,她不禁有些詫異的揉了下眼,竟然天黑了?
「姑娘您醒了?」
「媽媽,這是什麼時辰?我睡多久了?」先在身側睡的正熟的辰哥兒小臉上親了一下,而後,她很輕很輕的捏了捏他的小臉,換來小傢伙不舒服的哼哼兩聲,她抿唇一笑。
「這小子。」伸手扶了劉媽媽的手下床,換了身衣裳,洗了把臉。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下來,她看了眼窗外,伏秋蓮扭頭看向劉媽媽,「媽媽,相公和毛豆回來了嗎?」
「姑爺回來了,不過毛豆說是要在家裏歇兩天再回來。」劉媽媽幫着伏秋蓮倒了杯茶,笑着開口道,「姑爺在後院呢,他聽老奴說,您想把後院那塊空地翻出來種些白菜之類,姑爺便親自去給您翻地了呢。」
「啊,他會翻麼?」
伏秋蓮表示自己很懷疑。
連清會翻地?
劉媽媽搖搖頭,正想說什麼,門外頭傳來連清帶笑的聲音,「娘子,你也恁的小看為夫了吧,為夫若是連那麼丁點的地都不會翻,又怎麼會種田?咱們家的小麥,玉米,可不都是我翻種的?所以說,娘子這次可是真的小瞧為夫嘍。」
伏秋蓮笑,眉眼裏帶着一抹嬌俏和狡黠,「是麼,那要不要娘子我向夫君你道歉?」
「道歉倒是不用,娘子晚上幫我煮上次吃的那個蛋糕可好?」連清看着伏秋蓮,眼底儘是孩子似得逞的笑意——他可是想着那個叫蛋糕的東西好些天了,可惜娘子總是不肯去做。
「若是娘子想真心道歉,為夫會考慮原諒娘子的哦。」伏秋蓮看着連清忍不住就抿了唇笑,「好好,我一會就去做蛋糕,順便再做上次相公愛吃的拔絲香蕉,如何?這下夫君大人可以原諒小女子了吧?」
「嗯,這樣還差不多,若是看到到東西,吃着還可以,本大人便原諒你了。」
「那,小女子可是要多謝夫君。」
夫妻兩人在這裏耍着花槍,劉媽媽早早退了出去,待得聽到伏秋蓮的聲音,劉媽媽方挑了帘子走進來,「姑娘,您有什麼吩咐?」
「準備些麵粉,再把我要的這幾樣東西都備好,一會我去廚房要用。」知道伏秋蓮是要去廚房做吃的,劉媽媽便笑着點頭,「成,老奴這就去準備,一會姑娘直接過去就好。」
「多謝媽媽。」
劉媽媽走後,伏秋蓮笑着揚揚眉,「相公,這樣,小女子的誠意夠了吧?相公可否能原諒小女子一時失言?」
「嗯,原諒了。」
夫妻兩人互視一笑,坐在椅子上說起了今個兒白天各自的遭遇,當聽到伏秋蓮說起劉家太太的險境時,連清也跟着緊張的不得了,甚至想出聲責怪幾聲伏秋蓮,這是把人給救過來了。
若是沒救過來呢?
自己被劉大人輕怠也就罷了。可娘子卻是會遭劉大人的怨恨……可想歸想,連清也清楚的很,很多事情不能是這樣算的。不然,娘子也不會明知兇險的情況下,還執意出手救下劉太太了。
伏秋蓮把劉家的事說完,又看向連清,「今個兒劉家太亂,我尋思着啊,明個兒劉太太安穩下來後,劉大人就該登咱們家的門了,相公你對這事心裏可要有個數。」
連清點頭應下,想了想便把自己回村子裏的情況說了一遍,最後說到把東西交給連夏夫妻拿回家時,伏秋蓮張了張嘴沒出聲,只是幫他續了茶,溫柔一笑,「相公用茶。」
晚飯是劉媽媽煮的,但飯後的甜點去是伏秋蓮親自做的,蛋糕做好,上頭擺了切好的各色時令水果,而後,又把劉媽媽早拿好的香蕉做了個拔絲香蕉。
伏秋蓮揚眉,笑語嫣然,「相公,可還滿意?」
「滿意,不過,若是娘子以後多做些,為夫我會更滿意的。」連清的話聽的伏秋蓮抿唇笑,誰知道堂堂的舉人老爺竟然這麼的偏愛甜食?
連清偏愛甜食,這也是伏秋蓮在搬出村子之後偶爾的一回才發現的。日後,為了證實這個發現,她好幾天連着都做了好幾種的甜食。
結果連清每次都用的很多。
後來她就有意無意的在家裏多做些甜食,連清都會心情很好。這會聽到連清這話,她就忍不住笑,「相公大人,小女子遵命就是。」
晚飯用罷,夫妻兩人各自梳洗,辰哥兒卻在伏秋蓮要睡下時醒了過來,踢腿伸手的不肯睡。
沒輒,伏秋蓮只能陪着玩吧。她看向連清,「相公你先睡,我陪這臭小子玩就好。」她白天可是睡了大半響,這會也沒幾分的睡意,正好陪這小子玩會,消消困。
「說什麼呢,我陪他玩,你睡。」
連清的手在伏秋蓮的發上滑下,在她的後背頓了下,輕輕一拍,眸光儘是憐惜,「娘子你睡,我陪這小子就好。」
「我睡不着。」
結果吧,辰哥兒在中間,連清兩口子睡在兩側,一家三口就這麼躺在床上歡快的玩了起來。
小傢伙如今已經是三個月,眉眼漸漸漲開,臉龐里有幾分像伏秋蓮,但那雙眼烏黑烏黑的,卻是像極了連清。
辰哥兒足足到了子時過半才玩累,扯了嗓子要苦,這就是餓了,伏秋蓮趕緊把他抱在了懷裏,卻是扭頭瞪了眼連清,似嗔似怒的看他,「你背過身去,不准回頭偷看。」
「娘子,我——」
「不聽話我就餓着你兒子。」伏秋蓮瞪他,自己卻先笑了起來,餓着他的兒子,豈不就是餓自己的兒子?
連清似是也看出了伏秋蓮的心思,低低一笑,可想到自家娘子臉皮薄,若是真的惹惱了她,兒子餓不到,自己卻是說不定又要去睡書房了。
乖乖的背過身子。
他是好夫君,時刻聽娘子的話啊。
只是,聽着身後悉悉索索的聲音,以及兒子吮許吞咽的聲響,連清不知怎的就覺得心裏似乎湧起了一團火。
心裏幾番猶豫,他才想着轉下身子,腰上的軟肉被伏秋蓮一把掐到,耳邊傳來伏秋蓮低低的輕哼,「不許轉身,不然去睡書房。」
連清苦笑,「好好好,不轉身。」
待到伏秋蓮睡下,連清悶悶的聲音傳來,「娘子,為夫可以轉身了嗎?」
「——可以。」
連清轉過身子,眼神很是帶了幾分的幽怨,「娘子,現在可以睡了嗎?」嗚嗚,娘子關心那小子,都不關心和在乎他了。
「相公,你吃你兒子的醋?」
「才沒呢,我只是困了,被那小子吵的睡不着覺。」連清點點頭,很是鄭重的又點下頭,「對,就是這樣的,一定是這樣。」
伏秋蓮撲吃一笑,「怎麼,這會嫌兒子吵你了?好啊,明個兒我就把他送給我爹帶去,反正啊,在我們家他現在是最受歡迎的。比我都受歡迎。」
這話倒是真的,辰哥兒在伏老爺和伏家大哥面前的受歡迎度,伏秋蓮都覺得自己有點吃味。
以前可是她是第一啊。
現在,竟被個小鬼頭給擠了下去?
雖然這小鬼頭是自己的兒子。
可伏秋蓮還是覺得吃味嘛。
連清一笑,伸手捏捏她的鼻尖,眼底儘是寵溺的笑,「還說我吃醋,你現在這個樣,若是有鏡子回頭照一照,可不就是典型的醋桶?」
伏秋蓮瞪他,「那也是你的錯。」
「好好好,是為夫的錯。」長手一伸,連清直接把人攬入了懷裏,看着伏秋蓮嬌羞,似嗔似笑的樣子,忍不住低頭吻上了那張粉嫩的唇……
半宿的被翻紅浪,再加上中間辰哥兒這個小魔頭醒了一回,伏秋蓮早上眼皮沉沉的,睜不開。
她知道天亮,聽到了外頭劉媽媽的話,甚至感覺到了連清起床的動作,可她覺得很累,和連清嘟囔了兩句翻個身她又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她真正的醒過來,已經是巳時中。劉媽媽聽到動靜笑着走進來,「姑娘您醒了?這會可是要起床?」
「嗯,起吧。」習慣性的看了眼裏側,辰哥兒還在睡,她不禁彎了下眉眼,這下,真的是母子都成了小豬了,伏秋蓮笑着搖搖頭,幫他掖了掖被角,起身下床,就着劉媽媽的手站好,兩人到了外頭的屋子,冬雪已經端了水,「太太,奴婢服侍您梳洗。」
「水放那吧,我自己來。」
這麼久,伏秋蓮覺得自己還是很不習慣讓人服侍。揮手讓冬雪退下去,伏秋蓮自己梳洗後,就着青鹽漱了口,伏秋蓮坐在了妝枱前,才由着丫頭給她梳了慣常挽的低鬢,一切收拾好,已經是兩刻鐘過去。
外頭,冬雨笑嘻嘻的走進來,「太太,可是要擺早飯嗎?」
「好,擺吧。」
伏秋蓮點點頭,睡了一覺起來,睡到自然醒,她這會覺得一身的神清氣爽,只是人一舒坦,又一聽到冬雨的話,立馬就覺得肚子咕嚕嚕叫起來。
看着冬雨出去,她叫住她,「把飯就擺在這吧,省得來回走。」
「好嘞。」冬雨笑着應個是字,脆生生的笑着轉身走了出去。約有半柱香功夫,她去而復返。
桌子上擺了滿了小粥,配粥的小菜,伏秋蓮愛吃的水晶蝦餃,紅豆糕,小湯包,伏秋蓮看着就覺得食慾大開。
用過早飯,伏秋蓮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有些陰,好像要落雨的樣子,她皺了下眉,原本有點想要去前頭鋪子裏看看的心思也懶了,反正,她家老爹給她調的掌柜是很靠譜的,她幾天不去也沒啥關係。只是,鋪子裏的貨怕是真的要去再補一些了。
還有家裏頭這些瑣事……
伏秋蓮歪在那裏胡思亂想着,外頭,劉媽媽看着辰哥兒還在睡,便拉了冬雪兩個去收拾後頭的那個小菜園。
也就是昨晚連清翻出來的那個。
也沒啥好種的。
從外頭買了些白菜種子,蘿蔔之類撒下去,左右冬天裏沒什麼好吃的,到時侯白菜長出來,就當是偶爾吃一些,換換口味罷了。
這是伏秋蓮的提議,當然,她也只是提下議,你讓她去田裏種白菜?
她說不定會把自己折騰種下去的。
巳時中偏一點。
伏秋蓮才把辰哥兒的小衣裳收拾出來,想着眼看就要入冬,有些夏季的就應該穿不到了,得尋個晴天把這些衣裳翻洗,晾曬後收起來才是。
原以為辰哥兒沒多少衣裳,可這麼一翻找,沒想到竟然也長出了兩三個包袱的小衣裳。她這裏正搖着頭,外頭就響起一陣的腳步聲,是劉媽媽。
劉媽媽掀起帘子走進來,「姑娘,劉家的人來了,是劉家的大管家,說是奉了劉大人的命令,來向您道謝的。」
「你和他們說,相公不在,讓他們回去吧。」伏秋蓮搖搖頭,倒不是她在顧忌什麼,主要是吧,她真的沒圖劉家什麼報答。
這樣一鬧騰,好像她是為了劉家的這些東西才出手的。特別是中間還夾雜着劉大人和連清之間的關係,伏秋蓮不想處理不好,給劉大人落個不好的印象,那樣對連清可是不好的。
「姑娘,老奴也說了,可是那劉家的管家卻是把東西放下,直接就走了。老奴,老奴就是想追都追不到啊。」
伏秋蓮揉揉眉頭,想了想看向劉媽媽,「那這樣吧,你先去把東西收起來,等到連清回來再說。」
「成,老奴這就去親自收好。」
伏秋蓮點點頭,笑,「去吧。」
辰哥兒醒了過來,睜開眼沒看到人,哇的一聲哭起來,那聲音震天響,好像有人要殺他似的,伏秋蓮趕緊起身走進內室,看到淚眼汪汪,哭的哇哇大叫的兒子,她是又好氣又好笑。
把小傢伙抱起來,輕輕的哄着。
她忍不住在他臉上捏了一下,「這小子,越來越精了。」竟然知道醒來後看不到人扯了嗓子要哭着喊人了。
再大大,以後可得了?
外頭,劉媽媽腳步生風的走進來,「姑娘,姑娘,不得了,您看看這些東西。」伏秋蓮有些疑惑的挑下眉,這是怎麼了?她抱着辰哥兒掀起帘子走出去,「媽媽怎麼了,別驚了辰哥兒。」
「您看看這單子,這也忒貴重了吧。」劉媽媽把手裏的單子遞給伏秋蓮,扶着她坐下,「老奴若是知曉這些東西,說不得怎麼也得讓他把東西帶走。這下倒好了,也不知道姑爺回來後會不會不高興。」
「到底有什麼啊,媽媽您又不是沒見過東西的,這劉家都送了什麼,難不成還是啥珍珠瑪瑙之類的寶貝,不然,媽媽哪能驚成這樣?」只是她的話說到這,隨意的掃了眼禮單,一下子,她也怔了——赤金首飾,整套的頭面有就有三套,甚至還有一套瑪瑙的。還有一些小孩子的金項圈瓔絡之類。
別有補品,各色燕窩,人參諸多不整……掂着這薄薄的一頁禮單,伏秋蓮也不禁挑了眉,這真是有點貴重了。
可東西人家都留下了。
她這會想退回去都不好辦——
想了想伏秋蓮把禮單收起來,還是等連清回來後再說吧。這事可不就是需要連清出面?
主僕兩人又在這裏說了會子話,眼看着就到用午飯的時間,雨雪兩人備好了飯,午時末,伏秋蓮和劉媽媽幾個用過了飯,把辰哥兒哄睡,伏秋蓮和劉媽媽又商量了些事,才想着也去裏頭的榻上歇一歇,轟,外頭一聲炸雷響起來。
伏秋蓮一驚,起身向室內走去。
辰哥兒還在屋子裏睡覺。
也不知道驚醒了沒?
外頭劉媽媽也反應過來,她兩步跟過去,看到正輕輕拍着辰哥兒的伏秋蓮,刻意壓低了聲,「嚇到了?」
「沒,只是翻了個身,又睡了。」
兩人低聲的交談兩句,伏秋蓮示意劉媽媽出去,自己則合衣躺在了辰哥兒的身側,她輕輕的拍着辰哥兒,思緒卻是一直飄到了外頭——
雷聲震耳,閃電一道接着一道。
不過是轉眼功夫,好像老天爺在發怒似的,霹靂一聲聲響,驚的伏秋蓮心裏也很是不安,轟,一道炸耳雷聲後。
傾盆大雨似是銀河倒瀉,又似人間的海河剎那絕了堤,一片的汪洋……
這麼大的雷雨天,連清若是在屋子裏還好,若是被阻在了路上。
可如何是好?
伏秋蓮皺着眉,腦子裏的念頭飛快的轉過一個又一個,可雷聲一聲響過一聲,電閃雷鳴的,再說,這裏人生地不熟,她就是出去找也找不到連清啊。
希望他別被阻在路上。
不然,這麼大的雨感冒就不好了。
估計是外頭雷聲的原因,辰哥兒睡的很是不安穩,伏秋蓮側着身子,一隻手輕輕的拍着哄着,只是她的一手一停吧,這小子好像知道似的,立馬就哼哼唧唧的不安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伏秋蓮竟然都不知不覺的隨着辰哥兒睡了過去。等到伏秋蓮醒過來,外頭的雨已經停下來。
她翻身坐起來,看了眼旁邊的辰哥兒,不禁笑起來,小傢伙還在睡。要不是她心裏有數,辰哥兒又在兩個多月長的白白胖胖健康的很。她都要擔心這樣子睡下去會不會有事了。
伏秋蓮起身走到外頭,劉媽媽和冬雪幾個正坐在外頭凳子上打絡子,聽到動靜後幾個人都起身迎過去,「姑娘(太太),您醒了?」
「雨停了多久?」伏秋蓮坐在椅子上,接過劉媽媽遞來的茶,看了眼外頭的天,雨過天晴,碧空如洗。
這個時侯的世界很是清新。
大雨洗滌過後,連樹葉上的脈絡都清晰了不少,伏秋蓮把茶杯放下,「媽媽,我去外頭院子裏走走,你看會辰哥兒。一會他若是醒了,就喚我。」
「成,姑娘您去吧。」
伏秋蓮在院子裏漫無目的走着,她走到了後園子,看到不遠處的一塊空地,那是連清翻整出來的。
這塊地翻整出來後,連清手上起了好幾個繭子,他雖然不讓自己看,可他睡着的時侯,偶爾拿東西碰觸到。
他哪裏能真的隱瞞的了?
可他不說,她便裝作不知道。
但伏秋蓮心裏卻是感動的。
此刻,看着腳下兩畔綠芽冒出來,伏秋蓮眉眼彎起來,她蹲下身子,手指一顆顆撫過那些綠芽,伏秋蓮笑了起來,這些菜,是他們夫妻種的呢。
「太太,老爺回來了呢。」冬雨一跳一蹦的走過來,對着伏秋蓮福了福身,「太太,老爺淋了一身的雨回來呢,媽媽說,您還是趕緊去看看吧。」
「嗯,我這就回。」伏秋蓮抬腳往回走,頓了下又扭頭看向冬雨,「可有煮薑湯?」
「有,老爺在梳洗,按着您的吩咐,開水裏放了些姜——等到老爺梳洗好出來便能喝一碗滾燙的薑湯發汗。」
「嗯,這樣就好。」回到屋子裏,連清已經梳洗好,劉媽媽親自捧了薑湯,有劉媽媽盯着,連清就是想不喝都不成!伏秋蓮掀帘子走進來時,連清已經喝完了一大碗薑湯。
連清的頭髮還冒着水滴,伏秋蓮擰了下眉頭,拿了帕子走過去,「本身就淋了雨,還不把頭髮擦乾,是想着着涼感冒是不是?」
「娘子回來了?啊,娘子不用,我自己來就好。」連清的話伏秋蓮直接無視,伸手把他按在椅子上,「坐着別動,難道你覺得我這個當娘子的不能給你擦頭髮?還是,夫君心裏覺得我不配?」
「娘子你又混說,為夫怎麼會這麼想呢。」連清滿臉緊張的想解釋,卻在偶像抬頭,眼角餘光瞟到伏秋蓮眸底深處那一抹的狡黠和挪愈之後,不禁也跟着搖搖頭,「娘子,你又哄為夫。」
伏秋蓮撲吃一笑,仔細的拿帕子揩拭着他的頭髮,動作輕柔,「別動,我幫你擦好頭髮後還有事說呢。」
「嗯,謝謝娘子。」
揩乾了頭髮,伏秋蓮又讓劉媽媽端來一碗薑湯給連清服下,又拭了拭他的脈搏方放下心,待得劉媽媽幾個走出去,她實在是放不下劉家的那一樁,便到了內室拿出劉家的禮單遞給連清,「你看看吧。」
「這,這是,劉家送來的?」
「嗯。」知道連清也是一時間有些詫異,她便對着連清點點頭,想了想,試探般的道,「響午的時侯劉家的人送來的,我還沒出去呢,說是劉家的管家,丟下東西就走了,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這事,相公你看咱們該如何處置是好?」
「這東西咱們不能收。」連清的話聽的伏秋蓮在心裏鬆了口氣,說實話,她還真的怕連清把這些東西收下。
雖然打心眼裏曉得連清不是這種人。但沒有親眼聽到,看到連清的處置,她那一顆心可就是懸了大半天。
如今聽到連清的話,總算是放了下來,落到了實處兒,她點點頭,「相公說的是,我也是這樣想的,只是覺得若是由我退回去的話卻是不妥,所以,這事想來想去,還是得相公出面。」
「這是自然,為夫明個兒一早便去一趟劉家,和劉大人把話說請楚,娘子不必為這事擔心。」
聽到連清的話,伏秋蓮覺得有些內疚,她幫着連清續了茶,自責的看向他,「都是我不好,給相公帶來這些麻煩——」雖然她不覺得這是什麼麻煩,但誰知道連清心裏怎麼想?
「娘子說什麼呢,咱們夫妻是一體,娘子的事情自是為夫我的事情。再說,娘子這是救人的好事,又何談麻煩?」連清笑着看了眼伏秋蓮,放下手裏的茶盅,神色不知怎的就凝重了起來,「難道說,為夫日後若是有了麻煩或是落魄,難道娘子就會嫌棄為夫,覺得為夫是給你添亂,添麻煩不成?」
「怎麼會呢,你可是我相公。」雖然兩人之間沒什麼真愛,但有辰哥兒在,再加上連清本人還不錯,不管是為了心底深處那丁點的漣漪,還是為了辰哥兒或是自己更好的生活下去。
她是都不能和連清輕易分開的。
若是到了萬一?
伏秋蓮心裏一聲曬笑,誰知道不是?
「那不就得了?」耳邊響起連清溫潤的笑,「好了,娘子就別多想了,我明個兒和劉大人去說,劉大人很是明理的,再說,你可是她們家的救命恩人,為夫以後啊,怕是要沾娘子的光嘍。還望娘子別嫌為夫才好。」說到最後,已是帶了幾分的打趣,伏秋蓮卻是笑彎了眉眼,「好,我一定不會嫌棄相公的。」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89s 4.0399MB